顧遙知看著裴池從身側(cè)越過，應了聲好。

    她上樓回房間去拿包，下來后等了會兒，裴池也出來，他換了身衣服，視線掃了眼她，往門口抬了抬下巴，“走吧，車快到了?！?/br>
    等兩人出門走到路邊，剛好一輛黑色車子?？窟^來。

    顧遙知開門進到后車位，裴池從另一邊上車，跟前面司機說了下鐘懷禮家的地址。

    顧遙知聽著男人熟稔的語氣，莫名愣了下。

    高三時有一陣子，她每周末會去鐘懷禮家里上課，那時候裴池會一早在她家附近的路口等她，然后陪她坐公交車過去。

    他家在城西，離鐘懷禮家的位置很遠，一來一回的路程要個小半天，那時候他卻樂此不疲的。

    每次清早見到她，少年臉上隨即蕩出一抹笑，陽光都要在眉眼間化開來。

    車里開著空掉，溫度很舒適，顧遙知捏了捏手指，輕嘆了口氣。

    再一抬眼，恰撞上前面司機從車內(nèi)后視鏡朝她看來的目光，司機是個年輕男人，顧遙知覺得他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見過，但又想不起來。

    見司機目光沒立刻移開，她下意識問：“我們是不是之前見過面？”

    顧遙知長相過于出挑，很容易給人留下印象，司機小劉笑容隨和，隨即點頭，“對，是見過，在機場門口?！?/br>
    機場門口……

    顧遙知很快想起來，是那天在機場門口給裴池送傘的男人。

    司機小劉客氣地打招呼，“你好。”

    顧遙知點頭：“你好。”

    而后，她又不由得聯(lián)想到剛回國那天，在裴池在機場門口扔給她那把傘，后面兩人在鐘懷禮工作室發(fā)生的那個誤會。

    把人家隨手的一個好意，自戀地歸為是對她在獻殷勤。

    以及自己后來急于擺脫尷尬的局面，還厚臉皮地說對于自己被獻殷勤這種事還挺多的。

    “……”

    唉，也不知他會不會已經(jīng)忘了。

    不然的話，那這一段時間，她在裴池心里的形象該不會一直那么自戀？

    車內(nèi)司機安靜地開車，封閉的空間里傳來一道低沉的嗓音，“你想什么呢？”

    顧遙知話隨著思緒脫口而出：“想在機場那天……”

    意識到不對，她忙住了口，抬頭看向裴池。

    兩人之間隔了一個身位，他淡垂著眸，緩緩重復她的話，“在機場那天?！?/br>
    裴池眼底浮起一抹意味深長，“想起什么了？”

    顧遙知不確定他有沒有忘，此刻也并不打算幫他想起來，她隨口扯了句：“想起來，那天的雨很大?！?/br>
    “氣溫也很冷，我從機場出來差點要被凍感冒了?！?/br>
    裴池看了她幾秒，唇邊勾起一抹詭異的笑，似在替她回憶，“再之后，你遇見了一個頂帥的男人?！?/br>
    “……”顧遙知微怔。

    “還跟你獻了個殷勤?！?/br>
    “……”

    顧遙知著實沒想到，因為這事兒還能再尷尬第二回 。

    不過，她感覺自己好像臉皮厚了，并沒有像上次那般撐不住，她硬著頭皮笑了笑，“你不說我都忘了?！?/br>
    顧遙知故作自然地別開視線，去看窗外的景色。

    而后，聽見身側(cè)人的又開口，拖著尾調(diào)地啊了聲，“我印象還挺深的?！?/br>
    “……”

    到了鐘懷禮家，小區(qū)附近在修路，司機小劉第一次來這邊，跟顧遙知問附近哪里可以調(diào)車，她給小劉指了條最近的路口。

    這時裴池已經(jīng)徑自下了車，等顧遙知解開安全帶，剛要推門下車，發(fā)現(xiàn)裴池繞到了她這邊，幫她開了車門。

    她愣了下，一時不明所以。

    下車后，顧遙知看了眼裴池，他手搭著車門，嘴角淡勾的弧度帶著幾分痞。

    她眨了下眼，莫名問：“你這是做什么？”

    她在指給她開車門這件事。

    “看不出來嗎？”裴池懶洋洋道：“我在獻殷勤呢。”

    他脖頸低下來，“跟你?！?/br>
    “……”

    此刻男人身上的那股蔫壞勁兒，有那么一瞬間讓顧遙知好像看到了裴池少年時的樣子。

    顧遙知鞋子踩著因修路滿是碎石的地面，抬眼看他，“你是怕我下車沒注意，被石頭絆倒，撞了你的車吧?！?/br>
    她說話間往路邊走，碎石棱角尖銳，她穿著軟底鞋，沒被絆住，倒是被硌的腳底生疼。

    “你這回怎么換思路了？”裴池伸手扶著她的胳膊，讓她就著力走，把她帶到路邊臺階，手松開，“不覺得是獻殷勤了？”

    男人手掌溫熱而干燥，松開后，顧遙知感覺被他握過的地方似在發(fā)燙，她心緒有些亂，腦袋一抽，直接道：“這不算?！?/br>
    話音落下，才反應過來自己說的什么。

    她想說，沒覺得，也根本沒往那方面想，想給自己挽回些形象。

    回過頭想解釋，裴池卻先開了口，“那怎么才算？”

    他站在車門邊，還是那個姿勢。

    視線落在她臉上定格幾秒，扯了下唇，“抱你下車嗎？”

    第32章 表態(tài)

    陽光很曬, 拂過耳邊的風都是guntang的。

    顧遙知感覺到臉頰的皮膚在升溫，男人的目光帶著玩味，面上卻一派淡然, 似沒意識到這句話里的曖昧。

    只在跟她探討這件事。

    她平緩著心跳, 盡量掩飾自己的局促, “差不多吧, 至少要抱……這種程度的，我才會認為是獻殷勤?！?/br>
    裴池氣息悠長地啊了聲, “水準變高了啊?！?/br>
    顧遙知順勢道：“嗯，我也沒那么自戀, 誰幫忙一下, 就認為對自己有意思?！?/br>
    裴池目光仍停在她身上，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顧遙知也只能解釋到這兒了，再繼續(xù)下去可能被他察覺到自己的不自然。

    恰注意到司機小劉偷偷往車外瞄的眼神, 她隨即提醒了句：“這里不好停車太久, 你快走吧，司機還在等?！?/br>
    裴池這才緩緩直起身子，抬腳往車里進。

    —

    顧遙知在附近超市買了水果, 進到小區(qū)里，往老師家那棟單元樓走。

    她心不在焉地摸了摸自己微熱的臉頰。

    忽地嘆了口氣。

    也不知道裴池剛才有沒有注意到她臉紅, 他會不會多想，畢竟她很少會露出這樣的一面。

    顧遙知抿了抿唇。

    不過天這么熱, 臉紅一些也不能代表什么。

    進到了單元樓，顧遙知收整好心緒, 按下電梯上了樓。

    敲了兩聲門, 許阿姨知道她今天要過來, 很快過來開門，之后熱情地招呼她進屋，說老師一早就在等她。

    顧遙知把水果遞過去，彎唇道：“我今早起床晚了點，讓老師久等了?！?/br>
    許阿姨笑：“你老師就是在家養(yǎng)病，太無聊了，想找人說說話?！?/br>
    客廳里，鐘懷禮聽見這句，笑呵呵地抱怨：“唉，你許阿姨呀看我看得緊，多聽幾首戲曲，就催我回床上躺著，你說我能不無聊嗎？”

    顧遙知去到客廳里，在沙發(fā)坐下，“許阿姨還不是為了您好，我上次來時，您還要靠著腰墊才能坐呢。”

    “還是小知明白事，比你老師有良心?！痹S阿姨端著果盤從廚房出來，放到茶幾上，之后轉(zhuǎn)頭對顧遙知笑盈盈道：“我準備了你愛吃的菜，你們先忙著，阿姨回廚房收拾了?！?/br>
    顧遙知微笑：“麻煩您了，許阿姨?！?/br>
    “嗐沒事?！?/br>
    等許阿姨離開客廳，顧遙知看向正悠悠品茶的鐘懷禮，感覺他跟許阿姨兩人之間好像有了點不一樣。

    鐘懷禮似沒注意到她的眼神，放下茶杯，推了推眼鏡，“來讓老師看看你的畫。”

    聞言，顧遙知也沒多說什么，從包里翻出平板電腦，打開里面的電子圖集。

    鐘懷禮手指滑過一幅幅作品，細細品味，面容露出悅色，“不錯，能在有限的時間里完成這么多篇幅畫作，而且畫的水平跟創(chuàng)造力也非同一般，很不容易?！?/br>
    “重要的是，你的畫里有一種故事感，這是一個畫家的靈氣?！辩姂讯Y手指翻過一副畫，問道：“這副畫取名字了嗎？”

    顧遙知目光落在那副星空畫上，點點頭，“嗯，取了?！?/br>
    在落筆之前就有了名字。

    “叫“破曉””她說。

    “那這副呢？”

    顧遙知睫毛輕眨，“融夏?！?/br>
    鐘懷禮看著畫中盛夏時節(jié)的香樟樹，若有所思地說：“你這兩幅畫里都有種懷念的情緒在，而且很濃烈。”

    話音落下，鐘懷禮抬頭，“老師看的對嗎？”

    顧遙知目光頓了頓，輕聲道：“對?！?/br>
    鐘懷禮：“所以說，情緒就是畫家的靈魂，由心向外抒發(fā)的情緒一定會感染到人，老師建議你將這兩幅畫放在主展廳，一定能遇見欣賞它的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