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秦浚生現(xiàn)在的樣子一點都不帥了。

    剛才進去的時候，差點沒把我給嚇死，他現(xiàn)在好難看啊！

    他瘦的都脫了人形，皮膚變成了灰白色，顴骨凹了進去，頭發(fā)都掉光了，整個人一點精神都沒有。

    他就是一只沒毛的猴子，是丑陋的怪物，是棺材縫里爬出來的尸體……

    正巧，這些話被路過的一名小護士聽到了，小護士和別的護士聊了起來：“這些重點高中的學生怎么能這樣損?。咳思夷猩疾〉目焖懒?，他們居然罵他是沒毛的猴子……”

    護士長冷笑著回應道：“成績好的學生，不代表他們的思想品德就好！”

    ……

    聽完了護士們的指責，林薇默默想：秦浚生讓她送那一封信，拒絕了所有同班同學來探病，原來還有這樣的隱情。怪不得他會發(fā)那么大的火，換誰誰心里都不會好過。

    再等了一個小時，確定姚怡辰和熊輝兩個不敢進來，她才獨自上了樓去探病。

    “秦同學，你今天感覺還好嗎？”

    進了病房，林薇保持安全的距離后，小心地問候了一句。

    “站臺前的那兩個人走了嗎？”秦浚生答非所問。他的口很干，嘴唇上全起了皮。

    林薇一時間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剛才一進來就發(fā)現(xiàn)了，這里的窗戶正對著出租車站臺。想來，熊輝和姚怡辰爭吵的一幕幕，秦浚生應該是看得到的。

    “他們不敢進來，應該是打車回去了吧?！绷洲庇悬c擔心秦浚生的心理狀態(tài)。那些話真的非常傷人。

    “你聽到他們吵架了？”秦浚生睜開了眼睛，他的眼框下方泛著青灰：“離得太遠，我聽不到他們在吵什么。不如你來復述一遍他們的對話？”

    “沒什么好話，還是不要聽了吧！”

    林薇是替他考慮，一看就知道，他兩本來是打算給秦浚生道歉的，結(jié)果事到臨頭當了慫蛋。

    秦浚生抬起左手，抵在了額頭上，擋住了眼前的一束光，聲音有些縹緲：“關(guān)于這件事，你是個旁觀者，你是怎么想的？”

    林薇知道他說的是關(guān)于謠言的事，想了想，回答道：“秦同學，據(jù)我所知，造謠中傷你的人，只是很小一部分。還是有許多人是真心關(guān)心你的。比方說，你的老師都盼望你回去讀書，還有許多同學天天給你疊千紙鶴，都掛滿了學校的許愿墻?！?/br>
    “人生在世，哪里有人能一輩子不生病??？生病了誰都會變丑，這是自然規(guī)律而已?！?/br>
    “有人會嫌棄你，那是因為他們只以貌論人，在乎的只是你好不好看，沒有把你的健康當做一回事。但絕大多數(shù)人并不會這么膚淺，他們在乎的還是你能平安出院。”

    這些話都是她發(fā)自內(nèi)心的感受，她就不太在乎秦浚生好不好看，反正她只想讓他輔導數(shù)學作業(yè)。

    聽到她這么說，秦浚生眼神里有了幾分動容——

    “你說得對?！?/br>
    “我看的出來，你就不怕我的樣子，也沒嫌棄我是個白血病人。”

    他慢條斯理地坐了起來，卻忽然把話題拉到了她的身上，搞得林薇有些措手不及。

    林薇怔了怔，初三期間，她在癌癥腫瘤病房住過一段時間，什么樣的癌癥沒見過？秦浚生這種骨瘦如柴類型的，只是小兒科而已。

    秦浚生不再啰嗦廢話，直切主題：“今天你過來，有什么題目需要我?guī)兔?？?/br>
    “有?！?/br>
    林薇掏出一張卷子。和上次一樣，陳老師布置了奧賽班的模擬題。

    拿到卷子，秦浚生飛快地計算起來，很多過程直接心算掠過，連草稿都不用打。

    不一會兒，卷子上寫滿了解題步驟和思路，但沒有給出最終的答案。這是他留給她去思考的余地——

    “具體的解法我已經(jīng)寫出來了，你自己去算一算結(jié)果?！?/br>
    “好的，謝謝你！”

    林薇十分感激道。都寫到這份上了，她肯定能順著他的思路理清楚答案。

    “不用謝。你還有什么事嗎？”秦浚生合上了筆帽，目光冷冷清清，如冬日河面上的碎冰。

    林薇從包里拿出了兩本書來：“秦同學，我給你帶了兩本書，有空的話，你可以看看。”

    一本是史鐵生的《我與地壇》。

    一本是美國小說家杰克·倫敦的《熱愛生命》。

    秦浚生沒有接過，這兩本書他都看過，都是教人尊重生命，看輕死亡的心靈雞湯文學。

    他有些好笑，反問道：“林同學，你是怕我想不開自尋短見嗎？”

    林薇搖了搖頭，她真沒想這么多：“白血病人不可以接觸任何輻射源。包括電腦手機和電視。那你一個人呆在這里太無聊了，不如多看點書，至少可以打發(fā)時間?！?/br>
    “……謝謝?！?/br>
    秦浚生這才接過了書，對方還真是細心，知道他不能碰任何電子設備。

    他隨手翻了翻，翻到了《我與地壇》的中間一段——【春天是臥病的季節(jié)，否則人們不易發(fā)覺春天的殘忍與渴望?！?

    正好，他也是春天生的病。

    作者有話說：

    1參考史鐵生的《我與地壇》

    第009章 簡單

    隔日，最后一堂課結(jié)束，5班門口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你叫林薇是吧？你先別走，我有事跟你說。”

    走廊里的學生非常多，但?；ㄒ︹酵@里一站，婷婷裊裊的她，就是所有人的目光焦點。

    林薇莫名其妙被堵在了教室門口。周圍看熱鬧的學生越來越多，好多人都在指指點點：“看，那就是大名鼎鼎的姚?；?！”

    “姚同學，這里人太多了，說話不方便，咱們有事去cao場上說?！绷洲敝纴碚卟簧?，躲也躲不過。

    “好?！币︹礁狭怂哪_步。

    金燦燦的夕陽余暉布滿了橡膠跑道，cao場上空無一人。

    如果不是身邊跟著一個姚怡辰的話，這一幅夕照校園的畫面還算唯美。

    林薇沿著cao場走了大半圈，姚怡辰才開了口：“你知道我有什么事找你嗎？”

    “你不說的話，我怎么知道什么事？我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嗎？”她是真的和姚怡辰不熟。

    姚怡辰被噎住，過了一會兒，施施然道：“我聽賀奕說，前幾天秦浚生的那封信是你帶去我們班的？那你和秦浚生是什么關(guān)系？為什么你可以去見他？”

    林薇道：“我和秦浚生不熟，我只是順路幫他送一封信而已，你可以把我當做美團外賣快遞員?！?/br>
    “……”

    姚怡辰：美團外賣是怎么拿到秦浚生的親筆信？！

    林薇也懶得跟她解釋：“你還有什么要問的嗎？沒有的話，我要去吃飯了。”

    “等一等！”姚怡辰再一次擋在了她的面前，咬了咬唇道：“林同學，你拿到那一封信的時候，秦浚生他怎么樣了？他生不生氣？他有沒有提到哪個同學的名字？”

    “他只提到了收信人是賀奕?！?/br>
    “那我呢？”姚怡辰指了指自己，好像她在秦浚生心中很有存在感一樣。

    “沒提到?！绷洲睂嵲拰嵳f，轉(zhuǎn)身要走。

    “你等一等！”姚怡辰第三次叫住了她，手中變出一個粉紅色的信封來：“我有一封信請你幫忙轉(zhuǎn)交給秦浚生，就說我跟他道歉的話都在里面?！?/br>
    你還知道自己做了對不起他的事？

    林薇覺得很可笑：“姚同學，你怎么不自己去交給他？”真把她當做美團快遞員啦？

    “秦浚生拒絕見任何1班的人，但你不是1班的人，你可以去見他?！币︹降睦碛珊艹渥悖骸霸僬f了，你既然能進他的病房，就說明你和他一定有交情，就當幫我一個忙好不好？”頓了頓，她還許諾道：“我可以給你報酬的，一萬塊！”

    林薇：“……”

    臥槽，姚?；彝l件這么土豪的嗎？

    給秦浚生送個信的報酬，都趕得上她一年的生活費了！

    林薇差點就要答應了，但轉(zhuǎn)念一想：這封道歉信要是再一次氣到了秦浚生，導致他病情加重，她就是拿到了一萬塊也沒福享呀！

    不行——她不能當別人的替死鬼！秦浚生再出什么意外，秦家還不得把她給生吞活剝了？

    林薇果斷拒絕糖衣炮彈：“姚怡辰，你也知道秦家家大業(yè)大，你得罪不起秦家，我就得罪得起嗎？那你把這一封道歉信交給我，是不是要我先替你去趟一趟渾水？！”

    “……”

    姚怡辰臉色一沉，沒想到林薇這么軟硬不吃。她本以為普通班的女生都很好糊弄，隨便塞點錢就可以打發(fā)掉。

    再打量一下林薇，姚怡辰忽然發(fā)現(xiàn)：她長得挺漂亮的。

    雖然沒有她的非凡美貌，但林薇勝在氣質(zhì)甜美，身材嬌小玲瓏，臉蛋只有巴掌大，脫下眼鏡肯定非?？蓯?。

    姚怡辰忽然有些敏感起來：“林薇，你和秦浚生究竟是什么關(guān)系？他是不可能讓不信任的人進病房的。”

    “這件事和你沒關(guān)系?！绷洲绷粝乱痪湓挘骸澳阕约喝堑穆闊?，那就自己去道歉，我才不是你和他的傳信工具人！”

    ?；ǎ?/br>
    真是一個笑話。

    她才不想摻和?；ㄅc校草的校園狗血連續(xù)劇。

    ***

    好在姚怡辰的糾纏到此為止，之后，她再也沒有被?；〝r過路。

    距離期末還有十天的時間，林薇稱了下.體重，終于達到了骨髓捐獻標準45公斤。

    打電話通知秦家這個好消息，何阿姨老激動了，立即把她攛掇到了醫(yī)院去，終于所有體檢報告都合格。

    醫(yī)生說：秦浚生經(jīng)過幾次化療后，病情也大體控制了下來，血小板數(shù)量沒有進一步下降。目前他的身體狀況適合移植造血干細胞，捐獻和移植兩邊的手術(shù)需要同時進行。

    林薇和何阿姨商量好了捐獻時間：期末結(jié)束后三天——這樣一來，她不會耽誤期末考試，還可以利用暑假時間好好休息一番，不影響下學期的學習進度。

    開始準備捐贈手術(shù)前，她需要打一種叫做“皮下注射粒細胞集落刺激因子”的注射劑，以此來讓骨髓中的造血干細胞動員到外周血中，方便到時候?qū)⒃煅杉毎蛛x出來。

    這種注射劑還有個專業(yè)的名詞，叫做：動員針。

    但動員針的滋味不太好受，打完第一天，林薇感覺胸痛得厲害，夜里翻來覆去睡不著覺。第二天身上還起了細小的紅疹子，像是海鮮過敏患者一樣。

    醫(yī)生說：這都是動員針正常的排異反應，平常人忍一忍就過去了，只有個別人會特別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