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在逃 第138節(jié)
陳斯年晃悠晃悠雙手手腕間的鎖鏈,輕笑一聲,“又是陳述白的計謀了,等著那些心懷不軌的臣子自己現(xiàn)身?!?/br> “是,也不全是,閣下是聰明人,沒有參與篡位是對的?!?/br> 陳斯年踢了踢腳邊的石階,“我若執(zhí)意離開呢?” 元栩看著男子,暗嘆陳斯年的才智,他應(yīng)該早已看穿這個局,卻看破不說破,等著那些佞臣自投羅網(wǎng),被天子收拾個干干凈凈。 此舉,也算成全了天子吧。 不過,他是真的沒了作惡的心思,才會無所謂那些人是何結(jié)局么? “不必在下說后果,相信閣下也能明白利弊,請。” 陳斯年抬眸,望了一眼湛藍(lán)的天空,寧愿以卵擊石,粉身碎骨,也不愿留在陰冷的牢獄中,只是,當(dāng)他想要動手時,一口腥甜涌出嗓子,溢滿口腔。 他退后半步,身形搖晃,轟然倒地...... 陳述白在得知陳斯年的情況時,已是幾個時辰后的事。 安頓好殊麗和大寶兒,他帶著馮連寬去往天牢。 “如何了?” “回陛下,吐了很多血,不省人事?!?/br> 跟在后面的馮連寬隱隱泛起擔(dān)憂,陳斯年今日的病情,很可能成為天子明日的隱患,他們的癥狀太過相像,極有可能是同一病癥。 太醫(yī)院連同葉太醫(yī)在內(nèi)的十幾人全都束手無策。 陳述白負(fù)手站在牢門外,說不出心里的滋味,總之,沒有幸災(zāi)樂禍。 “請謝世子過來一趟?!?/br> 馮連寬覷了一眼天子的側(cè)臉,若有所思,隨后走出牢獄,朝外廷奔去。 稍許,頂著絲絲風(fēng)雨,身穿麒麟服的老宦官引著一名青衫白衣的男子走進了眾人的視線中。 其中最為驚訝的人,是葉太醫(yī)。 昔日門生已經(jīng)聲名遠(yuǎn)揚,既欣慰又汗顏。 見到曾經(jīng)的恩師,謝紹辰?jīng)]有太過驚訝,隔著幾步遠(yuǎn),躬身行了一禮,恭敬謙遜一如從前,疏冷寡言亦然。 為陳斯年檢查后,謝紹辰取出一副九針,攤開在草垛上,以燭焰灼之,刺進陳斯年的一個xue位。 很快,陳斯年有了反應(yīng),開始渾身抽搐,口吐黑血,震驚了在場所有人,除了陳述白。 看著面色蒼白如紙的手足兄弟,陳述白握了握負(fù)在身后的手。 謝紹辰收了針,起身道:“他曾中過毒,已深入五臟六腑,需要徹底清毒,否則,恐有性命之憂。” 中毒?! 馮連寬急得直拍腿,強忍鼻尖的酸澀,走近陳述白,低語道:“陛下定然也是中了毒!” 陳述白鳳眸轉(zhuǎn)冷,大有飆寒凝霜之勢,但面上依舊淡然。 為陳述白把脈后,謝紹辰給出了相同的答案,只不過,陳斯年中毒更為嚴(yán)重。 眾人散去,陳述白請謝紹辰入了御書房,商討起清毒一事。 至始至終,陳述白都沒有猜出,自己和陳斯年是在什么情況下被下的毒,但可以肯定,下毒者的身份,可以從陳依暮那里得到答案。 飲了一口杏仁奶露,謝紹辰篤定道:“陛下二人所中之毒并不單一,是長年累月積少成多,不過陛下的情況還算樂觀,短期不會有事,但切忌急火攻心。” 陳述白同樣端著杏仁奶露,不緊不慢地攪拌著,他是不想急火攻心,但有些人作惡太深,惹他不快。 大理寺天牢內(nèi),一道道慘叫傳入對面的牢房,嘴角還有血跡的陳斯年看向?qū)γ嬷ㄍ蹃y叫的陳依暮,聳肩笑了笑,露出染血的整齊牙齒。 那個害自己多年忍受病痛折磨的罪魁禍?zhǔn)祝筋^來還是自己當(dāng)年最為厭煩的皇長兄啊。 真想沖出牢房,弄死他。 陳依暮忍受不了嚴(yán)刑拷問,招了。 從小善嫉的他,早在察覺出二弟、四弟潛在的過人智慧后,就著手威逼利誘最終買通了御膳房的幾個管事,在兩人每日的膳食里下毒,日復(fù)一日,從未間斷。 因著陳斯年從出生起,就被術(shù)士預(yù)測過命格,陳依暮在他的飯菜里下了雙倍的量,也因此,造成了陳斯年今日的病相。 牢門被撼得哐當(dāng)作響,陳斯年忍著喉嚨涌來的血,試圖掙開枷鎖,想要上前收拾陳依暮。 看著突然狂躁的弟弟,陳依暮嚇得膽顫兒,高嚷著獄卒,叫他們?nèi)ブ浦龟愃鼓甑寞偪裥袨椤?/br> 可獄卒像是失了聰,非但不理,還去了外間喝酒,直到陳斯年撼開兩重牢門,將陳依暮打得半死才沖進來拉開他們。 事情傳到了陳述白耳中,他漠然地擺了擺手,示意大理寺卿等人退下,之后一個人在御書房內(nèi)回憶著往昔。 當(dāng)年,隨手救下那個被陳依暮頻頻欺負(fù)的少年,是不是就沒有后來的榆林大公子了? 可事情已無法挽回,仇恨在冷薄的皇室生根發(fā)芽,誰也逃不過宿命。 該不該救陳斯年......? 那個喜歡攪混水的臭小子。 細(xì)雨沿著屋檐流淌而下,滴濺在靴面上,陳述白望著景仁宮的方向,冷淡的視線有了漣漪。 此刻,最輾轉(zhuǎn)反側(cè)的人應(yīng)該是周太妃吧,不做父母,永遠(yuǎn)不知護子心切的真正含義,自打看見大寶兒,冷硬的心隨之軟陷了一角。 ** 城外十里,大雨如注,從金陵趕回的禁軍侍衛(wèi)拿下了一大批突然涌出的刺客,此時,正在將活口裝入最后面的馬車。 馮姬拔掉射在小腿上的箭矢,忍痛上了金瘡藥,由隨行太醫(yī)包扎好傷口。 “換藥前,小公公切記不可沾水?!?/br> 叮囑一句后,太醫(yī)帶著瓶瓶罐罐離開了。 馮姬一個人坐在另一輛馬車?yán)?,吃著發(fā)干的餅子,嘴角揚起一絲劫后重生的笑。 順利完成任務(wù),可以回宮復(fù)命了。 倏然,車外傳來馬蹄聲,攪擾了雨簾,馮姬挑開車簾,驚訝地看向縱馬而來衣衫盡濕的駱嵐雯。 “大小姐......” 駱嵐雯躍下馬匹,跑向馬車,扶住馮姬搖搖欲墜的身體,上來就是一句責(zé)備:“你傻??!” 馮姬左右看看,將她拉進車廂,“你怎么來了?” “我!”駱嵐雯看向別處,言不由衷,“圣駕在鎮(zhèn)國公府出事,我作為鎮(zhèn)國公府嫡女,怎能袖手旁觀?當(dāng)然是回宮出一份力了?!?/br> “你,可還難過?” 失去父親,怎會不難過,可駱嵐雯是個有淚不輕彈的女子,即便心事再重、情緒再差,也依舊能笑靨如花。 身為鎮(zhèn)國公唯一的骨rou,自小就比別人家的女兒堅韌些,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這才在父親墓前拜別,來追尋那十分之一不到的可能,不讓此生留有遺憾,只是,暫時不夠火候,不能直接講出來讓彼此尷尬。 “你受傷了!” 說著,她就要伸手去碰他的腿。 馮姬躲開,用小臂擋開了她的手,“沒事,不重。” “包扎那么厚,你說不重?” “真的。” 駱嵐雯語氣有點沖,“你就不能說自己傷的很重,在陛下那里邀個大功?” 馮姬笑了,清秀的臉上浮現(xiàn)難堪,“我一個閹人,要那么大功勞作甚?” 一句話,令駱嵐雯又氣又心疼,頹然坐到對面的長椅上,不知該說什么了。 兩情相悅的事,總不能是一頭熱乎。 ** 深夜,陳述白從御書房回來,見殊麗坐在嬰兒車前陪著大寶兒,心里暖了暖,暫壓下在朝堂和陳依暮那里燃起的怒火。 將身上的凜冽收得干干凈凈,他走到殊麗身后,探身去瞧女兒的睡顏。 小家伙特別袖珍,極為脆弱,需要極盡呵護。 “你躺會兒,我來陪她。” 殊麗不依,知他日夜兼程,積累了疲憊,“你去沐浴更衣吧?!?/br> 陳述白勸了幾次無果,也就不堅持了,走進湢浴擦拭身體。 傷口已經(jīng)換藥,穿上中衣后沒有任何異樣。 但長久的奔波導(dǎo)致傷口頻頻裂開,反反復(fù)復(fù)一直沒有愈合,幸好遇見了謝紹辰,服用了他開的湯藥,讓傷口快速結(jié)了痂。 回到嬰兒床前,他抱住殊麗,想要親近她,卻被殊麗推開,而她的手剛好碰到了傷口位置。 細(xì)微的一聲“嘶”后,陳述白忍痛退開半步,“我讓馮連寬挑選了乳娘,代你夜里喂奶,咱們將大寶兒送到對面臥房可好?那邊有木桃和乳娘在,不會出問題?!?/br> 殊麗也想跟著孩子一起過去,也好不打擾他休息,可他怎么也不依。 以前就覺出他粘人,如今更甚,殊麗將孩子交給木桃,又相看了乳娘,是一位上將軍的良妾,模樣氣度都不錯。 放心后,殊麗陪陳述白躺在床上,伸手去褰他的衣衫。 陳述白扣住她的手,閉眼似笑非笑道:“月子期間,別折磨我了?!?/br> 殊麗拍開他的手,不容分說地褰開他的衣衫,當(dāng)見到還在滲血的傷口時,倒吸一口涼氣,“多久前的事?” 從金陵回程的前一晚。 “刺客是些什么人?” “老國公麾下第一猛將,想獨吞兵權(quán),已被處死了。” 放下衣衫,殊麗躺在他身邊,扯過被子蓋在他身上,“很疼吧?” “還好?!标愂霭妆犻_眸子,捋了捋她的長發(fā),再次解釋道,“不想讓你擔(dān)心,才叫元栩瞞了你?!?/br> “別什么事都牽扯到表哥,以后我們的事,別連累表哥?!?/br> 陳述白失笑,掐住她腮幫,“你就維護他吧?!?/br> 本來就是,他怎么不講道理? 殊麗被掐疼,剪眸盈盈,說不出的嬌氣柔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