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在逃 第81節(jié)
微不足道的宮女逃之夭夭,司禮監(jiān)雖會怪罪下來,卻不會一味花費(fèi)人力物力去尋找,很快,禾韻就會被宮人們選擇性遺忘。 兩日后,大將軍府。 張胖子避開侍衛(wèi)來到客院,將一張紙條遞給陳斯年,“聽宮里人說,元佑在南城外十里的小鎮(zhèn)上辦事,咱們要不要活捉元佑,取而代之?” 陳斯年打開紙條,上下撩動眼簾,“消息可靠?” “大理寺放出來的,必然可靠?!?/br> 若是能夠假扮元佑,很多事情就變得易如反掌,可與陳述白一樣,陳斯年是個極為敏銳善疑的人,凡事不做好退路,絕不會鋌而走險(xiǎn),“若是得手,依照元佑的身形,你覺得咱們中誰最合適冒充他?” 張胖子搓搓下巴,“那還得是主子您啊,不過風(fēng)險(xiǎn)太大,不如讓老齊去?!?/br> 老齊與元佑、陳斯年的身材比例差不多,加之擅長一點(diǎn)兒易容術(shù),只要能完全了解元佑這個人,就能做到以假亂真。 聽了張胖子的建議,陳斯年從自帶的冰鑒里拿出面具,就著藥水貼合在臉上,對鏡照了許久,“叫老齊帶上人,務(wù)必小心。” 卯時一刻,殊麗被一陣拍門聲驚醒,天子已給她放了幾日的假,誰會在此時前來打擾? 身側(cè)的木桃昏昏欲醒,發(fā)出哼唧,她輕輕拍撫幾下,趿上鞋子走到門邊,“誰?” 門外傳來馮姬的聲音,“姑姑,陛下有旨,讓你和小奴去一趟城外。” 殊麗拉開門,不解道:“可說了是何事?” 馮姬已然收拾妥當(dāng),肩上還背著一個包袱,“小奴也不知,就說讓咱們連夜出發(fā),在城外十里的小鎮(zhèn)上待命。” 大晚上的又給她安排任務(wù)?殊麗欲哭無淚,但也不好耽擱,穿戴整齊后隨馮姬和兩名侍衛(wèi)一同出了城門,朝一座小鎮(zhèn)趕去。 馬車晃晃悠悠間,殊麗總覺得事有蹊蹺,卻又問不出個所以然,那兩個侍衛(wèi)全程面無表情,跟行走的石雕一樣。 馬車停在一處山谷之上,附近房舍高低錯落,隨處可聞呼嘯的西北風(fēng)。 每走幾步,殊麗心里的疑惑就更濃幾分,等走進(jìn)一座簡陋的小木屋,心也沒有踏實(shí)。 “小公公,陛下是讓我們來探望哪位隱士高人的嗎?” 馮姬失笑,拿出包袱里的茶包為四人沖泡,“陛下惜才,若是隱士高人,想必陛下會親自前來?!?/br> 木屋有兩間臥房,殊麗睡在一間,其余三人擠在一間,就這樣挨過了整整五日。 第六日頭上,山谷之下的一座小院傳來廝殺聲,驚醒了山谷之上還在夢中的人們。 殊麗和附近百姓一同站在山坡上往下瞧,耳邊全是竊竊私語。 “官兵來抓逃犯了?” “看著不像呢,倒像是山匪偷襲了路過的官宦?!?/br> “兩撥人都cao起家伙了,一會兒若是打過來,咱們可得躲遠(yuǎn)點(diǎn),免得誤傷!” 這時,一個老媼氣喘吁吁地跑上山坡,懷里還抱著哇哇大哭的外孫,氣得只拍腿,“那是我家!誒呦不得了,開始是十打一,后來不知從哪兒涌來一批官兵,將那十人團(tuán)團(tuán)圍住,打得不可開交,我家的牛棚羊圈都被掀翻了。” 一聽是官兵,看熱鬧的百姓們放下心來,也不張羅去報(bào)官了,“那十人是匪賊嗎?” 老媼放下外孫,揉了揉腰,“是刺客吧,他們起先圍攻的是一位欽差,借住在我家,生得那叫一個俊朗?!?/br> 一聽是欽差,百姓們來了興趣,“那是大官啊。” “借宿時,他自稱是禮部的員外郎?!?/br> 禮部員外郎...... 殊麗心口一緊,心弦驟然斷裂,緊捏住裙擺,定定望著打斗的方向。她很想跑過去護(hù)住元佑,可理智尤存,即便自己過去,也是添亂,還會加重元佑和天子的隔閡,雖不覺得自己在天子心中有什么分量,但實(shí)在不想給元佑雪上加霜。 打斗結(jié)束時,山谷下的小院歸于平靜,可殊麗的心久久無法平靜,她小心翼翼打探起那邊的事,直到聽見元佑中了一刀,刀中心口。 雖然天子讓她來此的目的不純,但剛剛的打斗是真,元佑受傷的可能性很大! 再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擔(dān)憂,殊麗提裙跑下山坡,朝小院奔去。 “姑姑,等等小奴!” 馮姬在后面攆著她,納悶殊麗怎么能跑得這么快。 沒理會身后的馮姬,殊麗滿腦子全是那句“元大人心口中了一刀,正在接受救治”,心口受傷,再輕也是致命的! 理智被擔(dān)憂占盡,她推開籬笆門,余光掃到被摁在地上的十名刺客,腳步未停,直奔客房而去。 當(dāng)推開房門時,血腥味飄至鼻端,殊麗擔(dān)憂地看向被官兵圍在中間的男人。 男人單手搭在雙眼眼簾上,咬牙悶哼,淺色的衣衫被染了一片血跡,皮膚蒼白如紙。 “元佑......” 殊麗扶著門勉強(qiáng)維持身形,視線落在傷口上,深可見骨。 可受傷的位置,并非心臟,而是腹部。 殊麗松口氣,走近幾步,站在蹲著的官兵之外,向里探頭,滿眼擔(dān)憂。 一名太醫(yī)正在處理傷口,動作嫻熟。 此刻,殊麗再被蒙在鼓里,也能猜出這是一場以元佑為餌的棋局,否則怎會提前安排好太醫(yī)。 傷口未及要害,又有太醫(yī)在場,殊麗徹底松了口氣,可就在她想要靜靜瞧會兒元佑時,男子忽然垂下手,睜開了雙眼。 與之對視后,殊麗眼底的擔(dān)憂變成了濃云謎團(tuán)。 躺在床上的男子,不是元佑。 雖容貌一樣,但那雙眼與元佑毫無干系。 殊麗蹙眉,莫非元佑只是個噱頭,他本人根本不在此處?那陛下為何要讓她前來?不是為了試探她對元佑的心思? 團(tuán)團(tuán)疑云聚攏而來,壓得她呼吸不順,她走出屋子,靠在對面房舍的窗邊梳理思緒,耳畔忽然傳來“咯吱”一聲。 有人推開了房舍的窗欞。 殊麗扭頭看去,美目微瞠,記憶里那抹蓮灼近在眼前,與她四目相對。 元佑...... 淺棕色如同星河的鳳眸,在她心里,是世間最漂亮的眼睛。 殊麗愣在原地,看著窗前的男人雙手撐在木框上,附身過來,與她隔了一顆荔枝的距離,幾乎鼻尖對鼻尖。 還是那副懨懨的模樣,劍眉星目,冶容昳貌,比元栩清傲,比天子灑脫,是她可望不可即的天上月。 男人直起腰,朝門口揚(yáng)揚(yáng)下巴,語調(diào)散漫,“不進(jìn)來?” 殊麗反應(yīng)過來,沒顧忌矜持,快步走了進(jìn)去,“到底怎么回事,對面客房受傷的男子是誰?” 男人慢悠悠坐在窗前,搭起一條長腿,“抱歉,暫不能告知。” 既是機(jī)密,的確沒理由告訴她,即便她擔(dān)憂的快要喪失理智。 屋里沒有旁人,殊麗卻覺得兩人之間隔了厚厚一堵墻,他進(jìn)不來,她也出不去,“你還好嗎?” 元佑扯了下嘴角,為自己倒水,掩在長睫下的寒目愈發(fā)晦暗,“挺好的,怎么,對我相思成疾了?” 永遠(yuǎn)那么不著調(diào),殊麗氣不過,卻沒有否認(rèn),也許今日一別,他們再無重逢日。 “元佑。” “嗯?!?/br> 殊麗只是想喊喊他的名字,沒有用意,隨即低下頭,“沒事就好,我走了?!?/br> 說著,她邁開步子,朝門口走去。 坐在桌前的男人忽然開口,似有挽留,“陛下待你好嗎?” 殊麗站定在門檻里,竭力讓自己保持淡然,“挺好的?!?/br> “呵?!蹦腥嗣蛄艘豢跍厮?,“可你從未把陛下放在過心里,對嗎?” 這一次,殊麗沒有回答,頭也不回地離開。 隨著房門被掩上,沒被放在心里的男人哂笑一聲,起身拉開房門,將走出幾步遠(yuǎn)的女人拉回屋里。 半敞的門扉外,還有大批官兵在挨家挨戶地搜查刺客,想必已將這座小鎮(zhèn)包圍的水泄不通,不打算放過潛藏在百姓中的另一批刺客。 殊麗怕被人瞧見,用騰出的一只手掩好房門,“你放開我?!?/br> 看著她細(xì)微體貼的掩飾動作,男人非但沒有感激,反而胸中沉沉,掐住殊麗的下頜,呼氣噴薄在她的臉上,“告訴我,你想做殊麗還是姜以漁,想留在宮里還是跟我走?” 殊麗當(dāng)然想做姜以漁,當(dāng)然想離開深宮,可嘴上說說有何用?她要的是和木桃、晚jiejie一起全身而退。 “我不走?!?/br> 男人愣了下,語氣變得溫和,“真的?” 殊麗忍著鼻尖的酸澀重復(fù)道:“我不走,你過好自己的日子,別再纏著我了?!?/br> 他們,不可能有今后,可她還有一個傻問題,沒有問過他,“元佑,你喜歡過我嗎?” 男人微瞇眼,“你覺得呢?” “我希望你能記住我。” 原來,還是想跟元佑走啊,陳述白冷笑,松開對她的桎梏,“我累了,去幫我借一床被子?!?/br> 說完,他走進(jìn)了臥房。 殊麗有點(diǎn)懵,不知這人怎么忽然就累了。 走出房門,她一路尋找到抱外孫的老媼,向她借了一床被子,走進(jìn)元佑所在的房舍時,卻見客堂內(nèi)赫然坐著一襲月白宋錦寬袍的天子。 天子何時來的?可有聽見她和元佑的對話? 臥房的門緊掩,元佑還在里面嗎? 殊麗感覺渾身的血液都要凝固,將被子放在一旁,提著心走過去,“陛下怎么過來了?” 陳述白目光落在那床被子上,“替誰拿的?” 臨到這個節(jié)骨眼,殊麗不敢隱瞞,“元大人,他說他很累,讓奴婢幫忙借來的?!?/br> 這時,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走過來,隔著房門道:“啟稟陛下,那十名刺客不肯招供幕后之人,是否要用刑?” “用不用刑,還需來問朕?” 聽出天子語氣不好,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趕忙夾著尾巴賠笑,“末將明白了。” 門外再無動靜,陳述白飲了杯水,看向殊麗,“元佑在里屋,送進(jìn)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