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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女在逃 第59節(jié)

    元佑坐在熱鬧之外, 安靜聽著樂師擊筑奏樂, 長指一下下打著節(jié)拍, 偶有將領(lǐng)過來敬酒,他銜笑舉杯,糊弄著事,心思還在榆林大公子的行蹤上。

    殊麗從未切身感受過軍營中的歡騰,相比之下,她顯得太過安靜,有點格格不入,可縱使縮小了存在感,也還是被一道道視線注視著。

    不遠(yuǎn)處的龐諾兒輕哼一聲,揪了揪手里的帕子。

    原本,太后是想讓她過來大顯英姿,卻被殊麗那張美人皮奪了風(fēng)頭,實在可惡。

    這時,有將領(lǐng)過來跟她打聽殊麗的喜好,以為她們是很要好的姐妹。

    龐諾兒皮笑rou不笑道:“她啊,喜歡珠翠綾羅,將軍若是想取悅美人,可得闊綽些?!?/br>
    喜歡珠翠綾羅那還不好辦,將領(lǐng)心里樂開花,走向殊麗抱了抱拳,“姜姑娘?!?/br>
    冷不丁的,殊麗并沒有反應(yīng)過來他是在喚自己,直到那人抬起臉直勾勾地看過來。

    “將軍有事?”

    離得近了,更覺驚為天人,將領(lǐng)沒掩飾好情緒,結(jié)巴道:“敢、敢問姜姑娘可有婚配?”

    觀他衣著,應(yīng)該是位中郎將,殊麗猜到他的目的,刻意淡了三分語氣,“賤籍之身,乃宮中婢人,不能談?wù)撍绞?,還望將軍見諒?!?/br>
    “姜姑娘傾城之姿,何故妄自菲?。俊比绱嗣廊?,蹉跎在宮中豈不可惜,將領(lǐng)語氣稍急,帶著十二分的討好。

    殊麗見慣了對自己示好的男子,早沒了一見陌生男子就紅臉的青澀,“并非妄自菲薄,而是實事求是,將軍還是莫要浪費...啊...”

    話未講完,后背忽然被什么輕砸了下。

    一個蹴球落在了她的腳邊。

    “撿過來?!?/br>
    不遠(yuǎn)處的錦衣男子掀弄眼皮,不咸不淡道。

    殊麗氣不過元佑用球砸自己,彎腰撿起后,朝將領(lǐng)道了聲“失陪”,便落落大方地走向投球之人。

    “你砸我。”

    元佑接過蹴球,向上一拋,飛出一腳踢回蹴鞠場,朝那邊擺手的士兵們揚了揚下巴。

    “是他們踢偏的,不是我砸的?!?/br>
    殊麗不信他的鬼話,嗔怨地睨了一眼,轉(zhuǎn)身就走,不想在眾人面前跟他舉止親密。與他對視,她的心會亂。

    筵席將息時,元佑收到一個小冊子,是從一名被跟蹤的榆林侯舊部的府中查到的,小冊子的末頁上畫著一個奇怪的圖案,外人看不懂,元佑一眼便認(rèn)了出來,這是皇家玉蝶的臨摹圖。

    玉蝶,是象征皇子、公主身份的物件......

    元佑怔了許久,一個榆林將領(lǐng)怎會見過皇室玉蝶,而玉蝶上還刻著宣王的名字!

    若是換成榆林總兵拿到這個小冊子,或許會立即上奏朝廷,推斷宣王與榆林侯舊部有往來,亦或......他本就是榆林大公子!可元佑靜坐在那里,像是陷入了某種沉思。

    除了宣王那座院子,宣王府各處皆有朝廷的眼線,宣王與何人交談過,去過哪里,都在他的掌控中,沒道理漏掉與榆林侯舊部的來往線索。

    還是說,與自己一樣,宣王也有雙重身份,真正的他根本不在封地上,以另一重身份認(rèn)了榆林侯為父?

    那前些日子見到的鬼靈精,是傀儡了。

    想到此,元佑眸光一凜,攥皺了手里的冊子,難怪附近幾座城池的郡守要聽從于那個榆林大公子,此人身上流淌著皇族的血。簇?fù)硭腔?,比?zhèn)守一個郡劃算得多!

    像是撥開了云霧,元佑派人將那舊部將領(lǐng)秘密抓捕了起來。

    入夜,昏黃的地牢里,依稀可聞磚縫滴水的聲音,元佑轉(zhuǎn)著鑰匙串,聽著牢房里的審訊。

    半晌,元無名將供詞呈到元佑面前,“招供了,據(jù)他說,他是在偶然間發(fā)現(xiàn)榆林大公子身上藏有這枚玉蝶,當(dāng)時留了個心眼,將之畫了下來,想要為自己留一條后路,當(dāng)大公子落敗時,他便以此指正大公子的皇族身份,戴罪立功。”

    元佑冷笑,“都是狡兔呢,”

    元無名咳了下,“作為榆林侯的心腹,他還招供了一件事,陛下可要做好心理準(zhǔn)備?!?/br>
    什么事還需要做好心理準(zhǔn)備?元佑拿起供詞,一目十行,當(dāng)看到最后一行時,疏冷的眼眸瞬間一燃。

    周太妃當(dāng)年誕下的是一對龍鳳胎!將其中一個孩子送到了榆林侯膝下!

    那為何對外聲稱只產(chǎn)下一名皇子?又為何將孩子送人?

    所以,宣王是明面上的男嬰,大公子是暗地里不見光的女嬰?

    那周太妃與榆林侯又是什么關(guān)系?她是否參與了大公子的謀殺計劃?

    放下供詞,元佑在地牢僵坐了一整晚。

    東方魚肚白時,細(xì)微曙光劃開濃云天際,殊麗梳洗后準(zhǔn)備去給溜達(dá)雞喂食,卻在拉開房門時,被一抹帶著涼氣的身軀堵住。

    待她看清來人時,已被那人緊緊抱住。

    殊麗不知元佑為何如此,卻能感受到他的悲鳴,僵了一會兒,她緩緩抬起手?jǐn)堊∷谋?,輕聲問道:“怎么了?”

    元佑不回答,蒼白的面色,青黛的眼睫,讓他多了一絲潦倒感。

    過來許久,他才松開她,捂住劇烈跳動的心口坐在木桌前。

    心悸一整晚,也只有“良藥”能解他心病,就像初識的那些日子里,她的體香能緩解他的失眠。

    殊麗提起壺,放在泥爐上,之后為他沏了一杯熱茶,“有心事,能跟我說說嗎?”

    元佑捏捏眉骨,意味深長地問道:“你覺得周太妃是個怎樣的人?”

    在宮里,殊麗從不非議任何人,這是本分,也是一種自保的原則,可面對元佑,她還是說出了心中所想,“明面上的老好人。”

    真正老實敦厚的人,能在機關(guān)重重的后宮求生,是件幾乎不可能的事,顯然周太妃也并非是那類人。

    殊麗從不覺得能在后宮游刃有余的人是善茬,也從未放松過對周太妃的警惕,可要說周太妃能翻起什么大浪,可能性倒也不大,畢竟她帶著小家子氣,論起心機,比不得太后。

    元佑盯著冒氣的熱茶,漸漸恢復(fù)了理智,“回程時,我們要再去一次宣王府?!?/br>
    “能跟我說說原因嗎?”

    “宣王的身份可疑。”

    宣王的身份!殊麗心里一驚,想起那天在宣王府窺見的秘密,又聯(lián)系起周太妃和宣王的母子關(guān)系,殊麗靜默了會兒,鄭重道:“我想告訴你一件事情?!?/br>
    “嗯?!?/br>
    “宣王是女子?!?/br>
    **

    回程那日,車隊沒有再繞道去一趟宣王府,而是按原路直奔京城。殊麗看得出元佑心事重重,可一連問了兩次都沒有問出答案,也就不再打擾他了。

    他心思藏的深,不是她能窺探的,想到此,不免有些失落,不過也好,等回了京城,他們就分道揚鑣了。

    行了幾日,車隊再次來到那條大河,石橋已經(jīng)修好,車隊跨過河在對岸原地休息,順便更換馬匹。

    殊麗獨自走到河畔前,望著深不見底的河水,還是有種被河水掠奪呼吸的恐懼感。要不是有元佑在,她會很快被這個世間所遺忘。

    另一邊,元佑正在馬場試騎馬匹,卻被龐家四個兄弟圍住,龐六郎手持彈弓,頂著還有些發(fā)腫的臉罵道:“終于逮到機會了,臭小子,今兒不讓你臉上見彩,小爺跟你姓?!?/br>
    他打發(fā)掉了同來選馬的欽差,又花銀子勸退了馬場場主,這才讓元佑落了單。上次被打的惡氣若是不出,叫他有何臉面在勛貴子弟中立足。

    元佑拉著韁繩,傾身拍拍馬的脖子,安撫它的情緒,之后看向騎在馬背上的龐六郎,“跟我姓,除非你不要命了。”

    龐六郎哼笑一聲,“啪”的一下射出帶棱的石頭子,擊向了元佑那匹馬的眼睛。

    元佑旋即拔開佩刀,擋開了襲來的石頭子。

    其余三人也拿起彈弓,與龐六郎一同襲向元佑。

    元佑后仰避開,左手彈刀,刀身顫動間,擊碎了一顆顆石頭子,隨后,他腳踩馬鞍騰空而起,躍上了龐六郎的馬匹,穩(wěn)穩(wěn)落在龐六郎身后,架住了龐六郎的脖子。

    陰冷的語氣同時散開,“我的刀,出鞘必見血,你忍著點?!?/br>
    龐六郎被他陰森森的語氣嚇了一跳,感覺脖頸被割開一個小口,疼痛至極,他趕忙制止了三個庶兄,“你們別動,想害死我?!”

    三人不知所措,原本就是被他逼迫的,這會兒更不知如何收場。

    拍暈了龐六郎,元佑掃向三個庶子,剛抬起手,就見三人縮了縮脖子。

    “龐大將軍怎么養(yǎng)出你們這些個酒囊飯袋,真夠丟臉的。”

    元佑謾笑,頭也不回地離開,半路卻遇見帶著小廝跑來的龐諾兒。

    原本,龐諾兒是來看好戲的,一見元佑毫發(fā)無傷地走來,心里咯噔一下,“六哥呢?”

    元佑沒理,繞開她繼續(xù)走。

    龐諾兒不休不饒道:“姓元的,得罪了大將軍府對你沒有好處,識相的快跟我們道歉!”

    原本元佑不想同她一般見識,聽得這話,轉(zhuǎn)眸道:“知道陛下和太后為何愈發(fā)離心嗎?”

    “什么?”

    “一個刁女,如何進(jìn)得了皇室的門?正因為你,陛下看出了太后的私心太重?!?/br>
    “元佑!”

    被拂了臉面,龐諾兒惱羞成怒,不顧小廝阻攔,氣沖沖走過去,卻在離元佑幾步遠(yuǎn)時,生生停下腳步。

    一把鋼刀抵在鼻尖前,泛著冷光,叫她不寒而栗。

    “你六哥的刀,也挺鋒利的,要不要試試?”

    眼前的男人可不像是在說笑,龐諾兒一動不敢動,“你、你瘋了,快拿開。”

    “再惹是非,毀你容貌是小事,掂量著辦?!痹訑S了刀,斜插在地上,牽著馬離開。

    回到車隊,元佑將馬匹交給車夫,環(huán)顧一圈尋到岸邊佇立的女子,沒有過去陪她,而是彎腰鉆進(jìn)車廂,可剛一躺下,就聞到一陣陣花香。

    他尋著花香找去,發(fā)現(xiàn)塌底下放了幾盆木芙蓉,好像是臨出發(fā)前,幾個榆林將領(lǐng)送給殊麗的。

    還真是搶手呢,將木芙蓉扔出窗外,他又躺在塌上,才覺得舒坦。

    禮部尚書從馬車旁走過,瞧見幾盆碎了花盆的木芙蓉,疑惑道:“誰這么辣手摧花?”

    無人應(yīng)答,他撿起花盆走回了自己的馬車。

    殊麗回來時,車廂里的男人已經(jīng)熟睡,她捻手捻腳上了車,接過車夫遞來的午膳放在車上,靜靜看著男人的睡顏。

    大風(fēng)吹落了車上的簾子,拂得簾面如海浪拍動,車廂內(nèi)清涼舒適,殊麗托腮閉上眼,也開始昏昏欲睡。

    迷糊間,感覺有道氣息逼近,帶著清冽的味道,她假裝睡著,感覺鼻尖被人吻了下。

    呼吸一瞬驟亂,她摳住了食指關(guān)節(jié),始終沒有睜開眸子。

    元佑點到為止,躺回塌上翻了個身,適才日光和煦,佳人在旁,一時迷亂吻了上去,待反應(yīng)過來時,心口又一次狠狠的跳動。

    他意識到,她不再是良藥,成了心毒,而對待有可能存在的威脅,他從來不會留情,可對她卻要一次次的破例,究竟是因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