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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章 賑災內(nèi)情

    顧澈在惠縣cao練人手, 葉音他們也沒閑著，王氏帶著方白他們努力賣點心，顧庭思教導顧朗習武打基礎。

    葉音cao練邵和他們一行人。臭蛋叫苦不迭, 音姑娘怎么這么狠。

    反而是有事沒事念叨葉音“壞女人”的邵和，一巴掌拍臭蛋頭上：“你懂個屁?！?/br>
    他低聲把惠縣被流民屠了的事說了，這事根本壓不住。

    “現(xiàn)在你們不好好學，遇到流民就等死吧?！?/br>
    臭蛋縮了縮脖子，不敢再抱怨了。

    另一邊太子一行終于抵達淮南, 實施賑災，流民被安置，每日有人在災棚施粥。

    長長的隊伍里，有兩個男人交換了眼色, 他們身后跟著女人，孩子。

    只是女人孩子的頭發(fā)雖然蓬亂，衣裳也破，身上卻沒有臭味，捧著碗的手，指甲干干凈凈。

    終于到他們打粥, 男人忙道：“官爺，我都餓了三天了，你能給我多打點嗎？”

    新米熬的白粥稠稠的, 里面撒了咸菜碎，十分可口。

    士兵給男人打了滿滿兩大勺，男人還道：“官爺, 再打點吧?！?/br>
    士兵不悅。

    男人哽咽道：“我還有受傷的老父老母, 他們不能來排隊領粥?！?/br>
    “官爺, 你可憐可憐我們吧。”

    士兵只好又給他多打了一勺, 男人這才心滿意足，準備離開。

    “慢著?！?/br>
    士兵恭敬道：“衛(wèi)大人?！?/br>
    衛(wèi)濂上下打量著男人，看著男人手里的碗，問士兵：“怎么給他打這么多？”

    士兵忙道：“衛(wèi)大人，這人的父母都殘了，排不了隊?！?/br>
    男人點頭哈腰：“是是。官爺心善可憐我?！?/br>
    衛(wèi)濂直覺哪里不對，待男人從他身邊經(jīng)過時，衛(wèi)濂忽然出手，扒開男人襤褸的外衣，里面竟然是柔軟而嶄新的棉布。

    衛(wèi)濂怒喝： “抓起來?！?/br>
    “爹，不要抓我爹?！?/br>
    一旁的小女孩忽然哭喊，婦人想捂她的嘴已經(jīng)晚了。

    衛(wèi)濂面色鐵青：“一起帶走?！?/br>
    見此狀況，人群中有人悄悄退出了隊伍。

    太子知道此事后大怒：“這群為富不仁的家伙，都現(xiàn)在了還想占便宜?！?/br>
    衛(wèi)濂蹙眉：“殿下，現(xiàn)在怎么處理？”

    總不能把人殺了。可就這么放過，實在不甘心。

    太子沉下臉：“既然他們喜歡當災民，就如他們所愿?！?/br>
    衛(wèi)濂垂首：“是?！?/br>
    尚存的街道宅子外，一家七口哭聲連天，眼睜睜地看著官兵搬走他們的財物。

    圍觀者不解：“這是怎么了？”

    “還能怎么？堂堂富紳去跟災民搶食被逮住了唄?！眮砣诵覟臉返湹男α诵Γ骸盎钤??！?/br>
    眾人大驚，“這么有錢還想難民的口糧呢?！?/br>
    “可不嘛?！闭f話的人忽然軟了語氣：“咱們太子殿下是好人呢?！?/br>
    堂堂一國儲君親臨災地，親自守著賑災糧。聽說以前的賑災糧不但是陳米，大部分還發(fā)了霉。

    太子智懲無良富紳的事很快傳了出去，受災百姓皆拍手稱快。只是有人歡喜有人愁。

    某些富紳背地里恨的牙癢癢。

    洪水沖垮了堤壩，需要修復，下游堆積的淤泥也需要及時清理，還要挖溝渠排水，加強巡邏，防止有人渾水摸魚，在災民中生事。

    事情一件接一件，太子每日只睡得兩個時辰。

    等到眼前的問題解決了，還要安排災民以后的生活。土地重新丈量分配，建造房屋，登錄戶籍等等。

    太子捏了捏鼻梁，疲憊的呼出口氣。

    但愿有他鎮(zhèn)著，底下的官員士紳能老實點兒，別給他添亂。

    然而事與愿違。

    當太子想要人修筑堤壩時，底下官員居然說沒人了，把太子都氣笑了。

    這是想拿捏他？手段實在低級。

    太子發(fā)了一通火，官員重新召集人，只是這次修筑河壩的木樁卻是外強中干的腐料。拿著買上等材料的錢，卻給他最下下等的貨。

    真把他當傻子了。

    不多時，一干涉事官員尸首分離，血染長街。

    太子的賢名傳至江南，葉音聞言心情復雜。大靖這是氣數(shù)未盡？

    她忽然有些迷茫了，寫信給顧澈，葉音沒有收到回信，因為顧澈親自跑了來。

    顧澈理解葉音的想法，但他道：“你且再看看。”

    仁厚的太子有賢名，殺貪官，誅惡紳，厚待災民，本意是好的。但有時候結(jié)果不一定如人意。

    朝廷財政吃緊，不惜挪用軍支。這錢來得多不易，每一分都該花在關鍵處。

    新米換陳米，攪拌麩糠，自然不會有富紳愿意吃那個苦，貪那份口糧。更多的災民才能得救。

    此時召集災民以工代賑，既能節(jié)約糧食，還能省人力。災民有了事做，自然不會生亂。

    洪水中泡發(fā)的人畜尸體必須及時處理了，預防瘟疫。這些事都需要跟時間賽跑，慢一分可能就是一條人命。

    救災，賑災，重建才是大頭。早日把這些事情處理了才好，依照太子如今的手筆，顧澈很擔心到賑災后期，太子手里就沒什么錢了。

    沒錢怎么辦？只能砍士紳，砍貪官。這也不失為一個辦法，可惜太子低估了這些士紳貪官的關系網(wǎng)。

    狠勁沒用對，就成了催命符。

    木已成舟，眼下最好的辦法是拉攏一批人，再收拾一批人，一收一放，有時候難得糊涂。

    顧澈跟葉音一條一條仔細分析，葉音瞳孔猛縮。她沒想到賑災有這么多內(nèi)情。

    顧澈道：“人性如此，多是為自己謀利?！?/br>
    不然為何每回賑災，有人避之不及，有人還想搶著去。太子已經(jīng)算好的了，有些直接吞了大半賑災銀，把災民活埋，推說受災所致，謊報受災人數(shù)。

    錢落袋，又賺了名聲功績。

    葉音沉默了。鬢邊的碎發(fā)落下，透出兩分脆弱。

    顧澈摩挲了一下手指，隨后抬手將她的發(fā)捋到耳后，柔聲問：“音音，你怎么了？”

    葉音抿了抿唇：“沒什么?！?/br>
    顧澈想了想，說：“你是不是覺得官場黑暗，讓你感到無力。就算一個一個殺回去，也殺不完。”

    葉音頷首：“曾經(jīng)有位帝王憎恨貪官，每回發(fā)現(xiàn)必然殺之。若是貪銀量多，必施以酷刑?！?/br>
    “可還是止不住，對不對。”顧澈接話。

    葉音沒說話。

    顧澈嘆了口氣：“音音，水至清則無魚。一昧的殺是殺不盡的?！?/br>
    兩人在河邊走著，顧澈拉著她在岸邊坐下，頭上柳樹飄飄，腳下便是蕩漾的湖水。湖面被水吹動，在太陽下波光粼粼。

    顧澈盯著水面，聲音輕輕的，“人是會變的，有棄惡從善者，也有棄善從惡者。如果不是大jian大惡，殺了他也許并不是好事?！?/br>
    “天上有大鵬展翅，眾人皆仰。水中有游魚飄蕩，人們甚喜。但泥土下還有丑陋如蚓?！?/br>
    葉音聽的暈暈乎乎，好像懂了又好像沒懂。

    湖面的風吹來，帶著熱意和微微的腥氣。

    她問：“這些都是……教你的嗎？”

    她引去了對顧澈而言悲傷的詞匯。

    顧澈點頭又搖頭：“有些是家里人教的，有些是我自己琢磨的。只是那個時候也是云里霧里，看不真切?！?/br>
    曾經(jīng)的顧澈浮在云端，他知道生民或許苦難，但局限于他的身份，年紀，他似懂非懂。后來遭逢劇變，一路奔逃，看得多了，經(jīng)歷的多了，也就懂了。

    太子終究是太子，他或許有憐憫之心，可他的身份注定他不能體會底下人的所思所想。

    顧澈料想的沒錯，賑災中期，太子手里的賑災銀就所剩無幾，太子讓鄉(xiāng)紳募捐，對方卻天天哭窮。

    太子還沒來得及收拾這群人，最糟糕的事來臨，洪水之后連續(xù)高溫，又沒清理到位，瘟疫爆發(fā)了。

    傳染瘟疫的人被官兵隔離，死者火化或掩埋。

    淮南的富人災民皆生懼，四散奔逃，瘟疫也隨之擴散。

    太子焦頭爛額，他發(fā)現(xiàn)今歲的洪災比之去歲的雪災棘手多了。

    太子睜著泛紅的眼，命人設立關卡，不準淮南百姓出城。

    瘟疫籠罩的陰影下，百姓們懼怕恐慌，對太子的稱贊一夜之間顛倒，痛罵不已。

    罵太子沒人性，草菅人命。罵太子暴戾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