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不干了 第68節(jié)
余晚媱在后頭有點(diǎn)擔(dān)憂,回來的船上,陸恒跟她說的那些話她都還記著,現(xiàn)今三皇子被趕出京,東宮獨(dú)大,一切都應(yīng)驗(yàn)了,英國公府往后會如何,她已隱隱不安。 不知陸恒會不會跟顧淮山提十五年前的那場刺殺。 傅氏和顧明淵也出去各自忙活了,余晚媱在房內(nèi)越想越不放心,等哄了歲歲睡著,從她手里拿過金綬環(huán),悄步繞到茶廳去了。 —— 茶廳內(nèi)。 顧淮山倒豎著眉,“陳氏還有臉威脅我英國公府!” 他又沖陸恒火大道,“要不是窈兒在你們陸家受了委屈,帶孕出逃,你們以為她人沒了,我們豈會在皇后娘娘跟前撒下她夫君已死的謊言?!?/br> 現(xiàn)在好了,陸家和英國公府成了一條繩上的螞蚱,這事兒要真鬧出來,圣人豈會饒他們。 陸恒朝他拱了拱手,“晚輩暫將陳氏收押,目下京中見過她的人不少,但多數(shù)不知道她曾是晚輩的夫人,只有一人晚輩不放心?!?/br> 顧淮山急問,“是誰?” “陳肅的夫人劉氏,”陸恒道。 余晚媱被認(rèn)回英國公府后,傅氏為著她曾大擺過兩次宴席,第一次沒請劉氏,但是第二次余晚媱生辰,傅氏卻請了她,只是座上人多,她在京中貴婦人里算不得出眾,也就沒資格往傅氏和余晚媱跟前湊,但就怕她眼尖認(rèn)出余晚媱,那才壞事。 顧淮山在茶廳里走來走去,“這好辦,回頭我叫夫人去探探劉氏的口風(fēng),便能清楚?!?/br> 陸恒溫笑,“這次若僥幸無事,國公爺還是遠(yuǎn)離朝堂紛爭吧?!?/br> 顧淮山將臉一拉,“用得著你教訓(xùn)我?除了這樁事,我們英國公府從未愧對過圣人和皇后娘娘,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窈兒曾給你做過夫人?” 陸恒道,“就怕這秘密保不住?!?/br> 顧淮山也怕,這事可大可小,若中宮不追究,便算不得什么,但陸恒為著余晚媱跑去找圣人求了誥命夫人,這要是捅出來,便大發(fā)了。 這可是欺君之罪,兩府都得受牽連。 顧淮山思前想去,“我得趕緊給窈兒挑個夫家。” 陸恒的神色霎時陰翳,“原來在您眼里,她只是個累贅。” 顧淮山微訕著臉,“什么話?她不小了,我是為她考慮。” 他眼瞪著陸恒,“你莫不是還想要窈兒跟著你受苦?就是窈兒愿意,我都不同意?!?/br> 陸恒手握成拳,“您若為她考慮,就該問問她愿不愿意,我是想娶她,可我也不會逼迫她,您是她父親,您難道還要將她往外推嗎?” 顧淮山叫他懟的臉紅脖子粗。 “您怕她牽連英國公府,她沒那么大能耐,朝政不會因她一個女人而顛覆,若英國公府真出事,也應(yīng)該是您之故,她不過是個導(dǎo)火索,”陸恒冷冰冰道。 顧淮山被他戳中了心事,揣著袖子悶悶不樂。 陸恒凝聲道,“您若怕她拖累英國公府,我可以帶她回陸家,往后她和英國公府不會有干系,也不會像您說的,拖累英國公府?!?/br> 顧淮山立時氣道,“你這叫什么話,她是我嫡親的女兒,我會嫌她拖累?” 陸恒勾唇,“國公爺愛女心切,晚輩自是清楚,但也請國公爺想想,朝堂是圣人的朝堂,還是后宮的朝堂,當(dāng)年圣人南巡遇刺,若沒您做保,東宮還會是今日的東宮嗎?當(dāng)年之事若東宮心懷感恩,您有什么好怕的,您既然怕,終歸是您清楚東宮的秉性,與虎謀皮終究不得長遠(yuǎn),為何不遠(yuǎn)離?您已致仕,朝堂讓給我們年輕人不好么?” 顧淮山呆住。 陸恒朝他拱手,悄聲從茶廳內(nèi)退出去,不想就見余晚媱?wù)驹陂T外,也不知站了多久,他出來她都還木木的。 陸恒踱近,瞧到她面色有點(diǎn)白,想是聽見了他們的談話,他低低問,“找我?” 余晚媱便像驚醒,將手里的金綬環(huán)遞給他。 陸恒接過系回腰間,看她還傻站著,便笑了笑,“我該回了,你要送我嗎?” 余晚媱掀起眸望他,他現(xiàn)下時常會對她笑,她是知道的,他不愛笑,但他已經(jīng)學(xué)會了在面對她時,要笑的溫潤寵溺,就像是個陷阱,可能她一不小心踩進(jìn)去了,就再也出不來。 她有些發(fā)怔。 陸恒自顧轉(zhuǎn)身往臺階下走,沒走兩步,微側(cè)頭,她真跟著來了。 他心下溫軟,帶著她沿著花叢小道往前走,快到院門前,他停住腳步回身,和她面對面站著,她攥著袖角垂下頭,艷紅的唇緊抿,一如曾經(jīng)她還是他夫人時,常常跟在他后面,無聲無息的做著影子,那時他根本不會去想她所想,他只認(rèn)為她不能丟陸家的人。 陸恒極溫柔的注視著她,“我剛剛說的都是肺腑之言,沒有騙你?!?/br> 第七十二章 余晚媱錯開眼, 想轉(zhuǎn)頭走。 “你會嫁給別人嗎?”他在她身后輕聲問,嗓音中有幾不可聞的顫,含著她從未感觸過的卑微。 他在害怕。 怕她真的不愿回頭, 甘之如飴的另嫁他人。 余晚媱只愣了那么一瞬,慢慢往回走, 大抵是夜間風(fēng)冷,吹得她瑟縮, 有幾縷頭發(fā)拂過她的眼角, 濕氣升騰, 然后她聽見腳步聲, 走近她,一件衣袍披到她肩頭,在那只手覆上來時,她應(yīng)該嫌惡的撥開, 但她僵住了,手的主人小心翼翼抱住她。 他們站在風(fēng)口里, 秋風(fēng)吹的人眼睛疼,疼的眼睛控制不住流淚。 指腹摩挲著她的面頰,一點(diǎn)點(diǎn)抹去那些淚,然后托起她的臉,她不愿在他眼中看到自己是何等狼狽,閉眼時,他將自己的臉貼近, 她的身形一頓,水汽自他面容渡到她的臉龐, 耳畔是他沙啞的乞求聲。 “別不要我?!?/br> 他說完這句話, 自覺的退開身, 余晚媱睜眼即見他旋身,他臉上的水痕一閃而過,他再沒底氣轉(zhuǎn)過頭跟她笑了,只很輕道,“夜深了回屋吧,我走了?!?/br> 他說著走,卻沒動,像在等她回話,可她一直沒有應(yīng)聲,他的肩膀逐漸坍塌,最后拖著步子離開了。 夜色下,枝頭落葉唰唰掉落,砸了余晚媱一身,她從怔忡中回神,手拉了拉衣裳,轉(zhuǎn)回屋里。 —— 陸恒從英國公府出來,上了馬車,車行在街道上,陸恒掀起車簾朝外看,這時候臨近宵禁,路上沒什么人,直行過一個巷子口,卻見余雪晨提著燈和沈玉容站在巷子里,沈玉容推給他一只裝的滿滿的袋子。 那里頭應(yīng)是錢。 臨近秋闈,余雪晨需要花錢的地方不少,他們在京里還沒站穩(wěn)腳跟,哪哪兒都缺錢,又不要英國公府接濟(jì),顯然過的不好。 沈玉容在沈家的日子不好過,這錢大約是她的體己了。 他聽不清他們說的什么,只見著余雪晨沒收荷包,反倒遞給她一支絹花,這種絹花值不得幾個銀子,京中大小店鋪隨處可買到,但沈玉容揭過那支絹花,極珍重的放進(jìn)荷包里,隨后兩人分開。 夜月下掩住了所有情思。 陸恒放下車簾,閉著眼靠在車壁上,沈家再不濟(jì)也是伯爵府,沈玉容還是沈宿嫡女,即便沈玉容曾被休棄,沈宿也不可能放任沈玉容嫁給一個商人之子,他幫不了他們,只有靠余雪晨自己努力。 馬車行回陸家,至此喧鬧靜止。 隔日晨起,陸恒按照慣常上朝聽政。 下朝時,圣人身邊的大太監(jiān)過來請他去紫宸殿前等候。 日頭毒,他在紫宸殿前跪了足足三個時辰,一直到下午,大太監(jiān)才過來,命人來施撘刑,所幸沒打太狠,只給了十棍,卻也讓他腰骨疼麻了,站都站不起來,自有太監(jiān)過來扶他往出走,將才上車,他連坐都坐不住,差點(diǎn)栽倒下來,硬挺著坐穩(wěn)了,馬車還沒動,爬上來一個人。 正是都察院都御史荀誡。 荀誡上下打量著他,道,“陸大人倒能挺,傷的不輕吧?!?/br> 陸恒勉強(qiáng)笑道,“還好。” 荀誡道,“您知道圣人為何罰您?” 陸恒搖頭。 荀誡嘆了聲,“您下一趟江南,即是替圣人辦差,就不該碰女人。” 陸恒頓住,陡然明白過來,他在江都救了余晚媱,后來余晚媱便被他安置在衙門里,知道的人不多,除了他帶去的兩個小廝,尋常人連余晚媱的面都沒見過。 也就那次他出門去給余晚媱買衣裳,碰見陳肅,為了磨搓他買了不少零嘴雜物。 “是陳鹽政?” 荀誡揣著袖子向他透露,“不是陳鹽政,是曹國舅?!?/br> 曹國舅是曾經(jīng)的淑妃,現(xiàn)在的曹昭儀的親哥哥。 陸恒神思微凝,“他說了什么?” 荀誡告訴他,“曹國舅先是來找的我,他說您在江都帶了個女人回京,他想讓我參您私養(yǎng)外室,我沒答應(yīng),后頭不知怎么被圣人知曉了,圣人召我進(jìn)宮說了此事,我替您說了兩句好話?!?/br> 若換作以往,豢養(yǎng)外室的朝官可能會直接被奪去官職,這次有荀誡從中周轉(zhuǎn),圣人只給他一頓打,官職倒保住了。 陸恒拱手道謝,“荀御史這份恩情我銘記在心?!?/br> 荀誡擺手,面上糾結(jié),“我向來覺得您是正人君子,這外室您若真有,還是盡早處理了?!?/br> 他很為難,陸恒跟他有交情,但督察百官是都察院的責(zé)任,他替陸恒遮掩了一回,著實(shí)良心難安。 “我沒有外室,這是栽贓,”陸恒冷道。 荀誡瞪大眼,當(dāng)即起身,“這曹國舅未免欺人太甚!我就說您不至于干這種勾當(dāng),原來竟是他誣陷您,我得去跟圣人說道說道。” 陸恒止住他,“算了,沒必要結(jié)怨,正是多事之秋,能少一事便少一事吧?!?/br> 荀誡點(diǎn)頭,“那三皇子私吞帑銀,與您有什么關(guān)系,曹國舅這不是不敢跟錦衣衛(wèi)撒氣,卻欺負(fù)到您頭上來了?!?/br> 他們這些京官也是難做的,不想卷入黨派是非,就只能忍受各派排擠打擊,稍一不留神,就是萬劫不復(fù)。 陸恒半瞇住眼,心下想的更遠(yuǎn),胡鑲是皇后的人,那三百萬兩帑銀是江南運(yùn)司衙門短缺的,按理也該是江南鹽院的錯誤,胡鑲卻將其栽贓到三皇子頭上。 陳肅不沾一點(diǎn)灰,轉(zhuǎn)頭再向曹國舅透露他養(yǎng)了女人,借曹國舅的手除掉他。 陳肅這是東宮和三皇子兩頭吃了,誰倒臺都不會影響到他的官位。 確實(shí)圓滑。 荀誡不便久留,與他告辭下了馬車。 —— 天下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陸恒在宮里受罰,不過半日功夫就穿入英國公府,傅氏在屋里跟余晚媱道,“虧得我信他真心愛你,卻不想他在外頭養(yǎng)女人!” 余晚媱?wù)谖箽q歲吃蛋羹,聞話滯住,心尖膩厭濺起,嘴上說著情話,背地卻能跟別的女人廝混,果然如他父親一般。 骯臟下流! “那女人是他從江南帶回來的,你父親出去打聽,說是兩個當(dāng)時在衙門里不清不楚的睡在一起,真是沒臉沒皮!”傅氏氣狠狠道。 說罷見余晚媱愣呆,才想安慰幾句,余晚媱的臉色卻變得難堪。 傅氏登時哎呦一聲捂住嘴,忙拍了自己兩下,趕緊拿走她手里的碗,讓奶娘把歲歲抱走,愧疚道,“都是母親的不是,怎么忘了是他救的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