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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主母(重生) 第4節(jié)

    但因要去驍騎營上任,無暇去琢磨她的心思。

    翁璟嫵咬不動了,怔怔地離開了他的肩膀,盯著濕濡且有絲絲血絲暈染開的薄衫一角,有些茫然。

    這夢里的感覺,太過清晰了。

    目光一移,與那已經(jīng)死了好幾年,尸骨寒透得不能再寒透的丈夫?qū)ι狭四抗?,喃喃道:“我不是在做夢嗎??/br>
    謝玦從床沿站起,面向妻子,皺眉問:“你這忽然怎了?”

    翁璟嫵沒有理會他,只覺得奇怪,她暗暗地掐了掐自己的腿,輕“嘶”了一聲。

    ——是疼的。

    怔怔然地抬起頭,目光茫然地望向那張幾乎快要忘記了的臉。

    謝玦的俊顏沒有絲毫的變化,就好似停留在了他戰(zhàn)亡的那一年。

    不,好似比他戰(zhàn)死那會還要年輕些,和她初識他的那一年,二十一歲時一模一樣。

    翁璟嫵反常的動作與蒼白的臉色透著不對勁,謝玦微微蹙眉,沉默了幾息后開了口:“若是不舒服,便請個大夫過府瞧瞧,規(guī)矩禮儀過些時候再學(xué)?!?/br>
    規(guī)矩禮儀……?

    翁璟嫵看著他那張風(fēng)華正茂的俊臉,似乎聯(lián)想到了什么,猝然抽了一口冷氣。

    她想起昨晚在祠堂中,門窗緊閉卻有涼風(fēng)吹得白燭忽暗忽明的場景時,脖頸處的細(xì)絨毛發(fā)瞬息僵直,眼神瞳孔放大,臉色泛白,腦子也逐漸空白,只傻愣愣地望著前邊的“鬼夫”,心顫膽寒得那一聲“有鬼”也梗在了喉間喊不出來。

    翁璟嫵臉色越發(fā)不對,謝玦蹙眉琢磨了一息,轉(zhuǎn)而朝門外喚了一聲:“明月。”

    聽到這一聲“明月”,翁璟嫵一怔。

    明月是從小在自己身邊伺候的婢女,從云縣追隨到金都,一直陪伴左右,直到兩年前她出嫁。

    可這個時候,明月正準(zhǔn)備生產(chǎn),不應(yīng)在府中的才是呀?

    狐疑間,門扉打開。

    翁璟嫵神色呆滯地望過去,本該準(zhǔn)備生孩子的明月,卻是身盈步輕地走進(jìn)了屋中,停在雕花月屏后朝著二人行禮:“侯爺,娘子?!?/br>
    翁璟嫵的視線從明月那平坦的小腹上往上移,落在了那張似年輕了七八歲年紀(jì)的臉。

    她迷糊了。

    整個人渾渾噩噩的好似在夢中,又好似在夢外。

    她究竟是見鬼了,還是在做夢?

    謝玦轉(zhuǎn)頭看了眼臉色茫然的妻子,旨意在身,到底沒有多余的時間來問她為何要咬自己。

    他轉(zhuǎn)而吩咐婢女:“等天亮了,便去給娘子請個大夫?!?/br>
    吩咐完了之后,遂轉(zhuǎn)身去耳房換上入營要穿的薄甲。

    明月行到了床邊,擔(dān)憂地問自家主子:“娘子,你這是怎了?”

    翁璟嫵茫然的看向明月,盯著她的臉左瞧右瞧,希望能看出點什么,但什么都沒能看出來。

    半晌后,她吶吶的道:“給我倒一杯茶水。”

    她需得喝口茶壓壓驚。

    明月應(yīng)了一聲,連忙去倒茶。

    翁璟嫵的視線從明月的背影移開,環(huán)視了一圈這熟悉又陌生的屋子。

    自謝玦離世后,她便從這間屋子搬了出去,很少回來。

    她實在搞不清楚現(xiàn)在是怎么一回事。

    猶如身陷云端,腳踩不到地,輕飄飄的,如夢如幻,所看到的都不像是真實的,但觸及到的卻又好像是真的。

    明月去而復(fù)返,把茶水遞給了似失魂的主子。

    等翁璟嫵飲了一口涼水,但心神依舊沒緩過來。

    不多時,謝玦已經(jīng)換上了驍騎軍的薄甲從耳房緩步走出。

    抬眼望去,一身銀色薄甲的謝玦立在昏黃的燭火之下,挺拔英偉。

    可哪怕再英俊偉岸,也改變不了他死了好些年頭的事實。

    翁璟嫵只覺得背脊隱隱發(fā)寒。

    謝玦目光審視了一眼翁璟嫵的臉色,沉吟一瞬,才道:“今日是上任之日,不得耽擱,過幾日我看是否能回來?!?/br>
    繼而轉(zhuǎn)頭吩咐明月:“好生照顧娘子?!?/br>
    說罷,便離開了屋子。

    謝玦一走,壓迫感沒了,明月暗呼了一口氣,忙走上前詢問不對勁的主子:“娘子,你可是覺得哪里不舒服?”

    “娘子你說句話,可別嚇奴婢呀?!泵髟碌恼Z氣中滿是擔(dān)憂。

    耳邊盡是明月的聲音,讓本就混亂的腦子更亂了。

    翁璟嫵看向明月,眼神有幾分木然空洞:“你先出去,有事我會喊你?!?/br>
    “娘子……”明月見主子如此神色,幾番欲言又止。

    “讓我靜靜可好?”

    見主子再次趕自己出去,明月只好欠身退出了屋子。

    房門關(guān)上那一瞬,翁璟嫵似被抽去了全身力氣一般,軟了身子,虛脫的躺了下來,眼神空洞的望著床頂。

    她為謝玦守寡五年,cao持了五年侯府,期間并未養(yǎng)小倌,更是沒有什么相好,她不過是在他的牌位前說要離開侯府,他便計較得現(xiàn)身來這么嚇唬她?

    翁璟嫵抬起手,手背遮掩雙目。

    或許在睡醒后,一切又會恢復(fù)原樣。

    可腦子里皆是謝玦,根本毫無困意。

    五年來,她若說沒有想過他,是在騙別人也是在騙自己。

    可每每想起他,便又會想起他給自己留下的那個疙瘩,怨念也會伴隨左右。久而久之,她會避免去想起謝玦,也刻意去忘記他的容貌。

    可今日再見,驚嚇過后,朦朧的記憶也隨著那張越發(fā)清晰的臉而在腦海中浮現(xiàn)。

    她第一次見謝玦時的場景。

    她與他成婚時的場景。

    她與他在床幃間云雨的場景。

    腦海之中記憶交雜浮現(xiàn),讓她頭疼。

    而頭疼小腹又隱隱作痛,不是很痛,而是像來月事時一陣一陣的疼。

    可她這幾年調(diào)理得很好,月事來時已多年未疼過了,這忽然又是怎了?

    腦?;靵y,小腹一抽一抽的疼,她只能調(diào)整吐息,讓自己放空思緒,好陷入夢中來躲避方才所見的荒唐。

    *

    翁璟嫵不知自己睡了多久,隱約聽到一道讓她下意識厭惡的聲音之時,她悠悠轉(zhuǎn)醒。

    “這才學(xué)幾日規(guī)矩,娘子便如此懶散了,往后如何能打理得好這侯府?”

    而后是明月反駁的聲音:“娘子身體不適,侯爺在離去前也吩咐去請大夫。楊mama你若再如此編排我們娘子,我便去侯爺面前告一狀。”

    婆子一笑:“我是老夫人遣來的,你小小一個丫頭什么身份,也敢來職責(zé)老身,規(guī)矩都學(xué)到狗肚子里邊去了不成?”

    說罷,絲毫不在意明月臉上的怒意,又道:“身體不適?可這前幾日還好好,怎就忽然身體不適了?”

    話一頓,看向門口,音量大了些:“若是娘子嫌棄老婦教得苛刻,大可去與老夫人說一聲,把我換了作罷?!?/br>
    楊婆子在拿老太太名頭裝腔作勢。而且話里話外都在說娘子在裝病,氣得明月想直接上前掌摑她兩巴掌,可奈何這婆子有老太太撐腰,沒人敢動她。

    翁璟嫵臉色沉沉。

    這熟悉的聲音與熟悉的話皆在耳邊環(huán)繞。

    這些話像是八年前,她入府才半個月時,在那教習(xí)規(guī)矩禮儀的楊婆子口中聽到過的。

    楊婆子是老太太身邊的老人,因過分教導(dǎo),導(dǎo)致她勞累過度小產(chǎn)。

    因此老太太遷怒了楊婆子與另外一個婆子,二人皆被打了二十棍子后,就被扔到了鄉(xiāng)下宅子去自生自滅了。

    翁璟嫵望了眼窗欞,外頭陽光正盛,屋內(nèi)的光線也隨著天色而明亮了起來。

    天亮了,可她依舊還是在與謝玦同住過的寢室中,一切都好似沒有恢復(fù)。

    她掀開薄衾下了床,赤足踩到了地上,一步一步的走向銅鏡前,摸上了自己的臉。

    銅鏡中,自己的樣貌沒有什么改變,但卻少了幾分二十余歲婦人該有的韻味,多了幾分年輕小媳婦的青澀。

    愣怔間,又聽到屋外傳來楊婆子朝屋子里頭高喊的聲音。

    “娘子,你若是真覺得老婦教得不好,老婦現(xiàn)在就與老夫人說去,讓老夫人給娘子再重新安排個婆子?!?/br>
    翁璟嫵朝緊閉的房門望去,眉頭緊蹙。

    若說那英娘讓她膈應(yīng),那么外邊這個一口一個老夫人來壓她的楊婆子,她的膈應(yīng)也不比英娘少。

    不明白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但做了八年的侯府娘子,她早已不是當(dāng)年那個初初入府時,什么都不懂,什么都小心翼翼的小媳婦了,而是能處變不驚的侯府主母。

    思索了一息,轉(zhuǎn)身坐回床榻之上,朝著房門口開了口:“明月,讓楊mama進(jìn)來?!?/br>
    聲音溫柔,一聽便知是個性子極好的女子。

    屋外的楊婆子聽到這聲音,抬著下巴斜睨了眼明月,輕嗤了一聲。

    明月看不慣這婆子,可奈何娘子在侯府勢單力薄,還得看老太太的臉色,而這楊婆子又是老太太身邊的老人,得罪誰都不能得罪她,也就只能把這口氣咽了下去。

    明月不情不愿的把房門推開。

    楊婆子步入屋中,走到月屏外,只垂眸,但卻抬著頭朝著內(nèi)間的翁璟嫵行禮:“老婦見過娘子?!?/br>
    見到楊婆子一如八年前那般,沒有絲毫變化,翁璟嫵便開始懷疑起自己現(xiàn)在的情況。

    但也知時下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便也就斂去雜思,望向前邊不怎么尊敬自己的婆子。

    楊婆子行了禮,便徑自抬起雙眼,但視線在對上翁璟嫵的目光之際,略一詫異。

    是錯覺嗎,怎覺得這大娘子的眼神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