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一遍一遍的書寫。

    【對不起，我第一次喜歡人，不知道該怎么表達(dá)自己的愛意?！?/br>
    【讓你難堪了，是我考慮不周。】

    【我要怎么做才能讓你開心？】

    青瑯沉默了一會兒，看著面前的螢火蟲海。

    他平靜地問道：“想讓我開心嗎？”

    螢火蟲煽動著翅膀停留在原地，像是在等他的答案。

    青瑯垂下眼，聲音透過戒指的傳送顯得更加冷血。

    “那就永遠(yuǎn)不要出現(xiàn)在我面前，永遠(yuǎn)不要再給我傳音?！?/br>
    青瑯頓了一下，聲音越發(fā)冰冷殘忍。

    “……最好死掉?！?/br>
    笛子聲停了一下，繼續(xù)輕柔地響起。

    那聲音有些艱澀，不像初始那般溫柔，反而如同被錘子敲碎的冰凌。

    帶著透明的，易碎的脆弱。

    【我沒辦法承諾你永遠(yuǎn)?！?/br>
    【……晚安。】

    熒光蟲構(gòu)建出字跡，又緩緩散去。

    笛聲漸行漸遠(yuǎn)，像是在向他告別。

    可些許微弱的熒光卻依舊護(hù)在他身畔。

    直至他入眠。

    接下來幾天，老變態(tài)果然沒用那戒指給青瑯傳過音。

    青瑯后來也覺得自己當(dāng)時說的話有些過分。

    但他并沒有任何想要將那話收過來的想法。

    如果再來一次，他還會那么說。

    他將那枚紫色戒指放到了一個帶鎖的小盒子里并決定永不開啟。

    轉(zhuǎn)眼，到了拜師禮的日子。

    青瑯將學(xué)院發(fā)的藍(lán)白長袍整了又整，看著銅鏡中的臉龐，略有些緊張。

    他深吸了一口氣，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如今仙界，只要是個德高望重的神仙，都要在門下收上幾個子弟，可鳳寧師尊與他人不同，他收弟子并非要壯大自己的門面或擴(kuò)張自己的勢力。

    而單純是為了育人。

    鳳寧師尊仙風(fēng)道骨，心有天下，以慈悲為懷。

    他樂育人才，不在意學(xué)生的出身，不管是仙界的，妖界的還是魔界的，不管你的身份是天界的皇子，還是妖界的奴仆，只要入了歸寧門，便只有一個身份，那便是歸寧門的弟子。

    師尊每百年招收一屆學(xué)生，如今已招收了兩千八百年，可謂是桃李滿天下。

    他每屆所招收的弟子都為外門弟子，而在拜師禮上，鳳寧師尊會在其中招選出不定量的內(nèi)門弟子。

    歸寧門中，每一屆的外門弟子都能在百年之內(nèi)畢業(yè)，而內(nèi)門弟子，則會長長久久地留在歸寧門中。

    聽聞鳳寧師尊招收內(nèi)門弟子從不看資質(zhì)，只看機(jī)緣。

    青瑯做夢都想被師尊選中。

    “你就是青泱？”

    一個陌生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青瑯轉(zhuǎn)頭一看，是一個陌生男子，他對青瑯上下打量，目光有些不善。

    青瑯低頭看了一眼他身上的名牌，立刻就明白了他的身份。

    “長柏師兄?！鼻喱樞卸Y。

    這三日以來，青瑯了解到了不少事情。

    他知道這長柏師兄是師尊的內(nèi)門大弟子，目前幫助師尊管理師門的大小事務(wù)。

    他知道長柏師兄剛從靜心崖思過回來。

    他亦知道，讓他取鳩漭果的也是眼前這人。

    “你取了鳩漭果？”長柏竟主動提起。

    青瑯：“是?！?/br>
    長柏眼神中閃過nongnong的懷疑：“是你自己去取的嗎？你一個魔族人，是怎么穿過仙霧的？”

    青瑯抬頭看他，面色冷靜：“長柏師兄若是不相信我能取得鳩漭果，為何還要我去取那鳩漭果？難道師兄是為了故意為難我們魔族之人嗎？”

    青瑯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讓路過的人都聽得清楚。

    老生新生紛紛駐足。

    長柏面色有些難看，但臉上還是施展出笑意，他上前一步，象征性地幫青瑯整理了一下衣角：“瞧師弟說的，我當(dāng)然是相信你們的?！?/br>
    說完，他又往前靠了一點，湊到青瑯的耳畔。

    他聲音極低，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惡：

    “識相點就趕緊滾，你們魔族這種臟東西，就不配待在歸寧門?！?/br>
    青瑯也笑了笑，輕聲道：“爾等小人，也不配待在師尊身畔?！?/br>
    因為遲早有一天我會代替你，長久伴在師尊左右。

    成為他最親近的弟子。

    “你！”

    還沒等長柏發(fā)火，青瑯就后退一步，恭敬地又作了個揖：“長柏師兄，師弟先行告退了?！?/br>
    青瑯剛走了兩步，身后便嘈雜了起來。

    “什……什么東西？！”

    “長柏……長柏師兄！蟾蜍……”

    “師兄，你……你衣服里有蟾蜍！”

    “啊……好嚇人！”

    青瑯聽著身后雞飛狗跳的動靜，步履輕快地朝前走了。

    他眼睛明亮，有些惡劣地勾起了唇角。

    嗯，曾爺爺雖然書教得不好，但教的這些小把戲還是挺好用的。

    拜師儀式舉行在寬闊明亮的明華殿。

    歸寧門成立已久，所有建筑都偏于古樸典雅，唯有這明華殿，許是近幾年剛建的緣故，顯得輝煌大氣，莊嚴(yán)肅穆。

    明華殿前有二十一級臺階，一個正門，兩個偏門。

    青瑯與其他六十七名新入門弟子拾級而上，靜靜從正門走入。

    青瑯一步一步朝前走，感覺自己的心臟都快跳出來了。

    鳳寧仙尊就在殿中坐著。

    青瑯其實已經(jīng)記不清鳳寧仙尊的模樣了。

    他當(dāng)時矮矮小小的一團(tuán)，一身污泥，滿面淚痕。

    而仙尊是那樣地高大，他站在光里，指尖像太陽一樣溫暖。

    淚眼朦朧中，他并未記住仙尊的面龐。

    可卻似乎永遠(yuǎn)能記得仙尊的眼神。

    仙尊的表情淡淡的，像是看著青瑯，又像是透過他，看著這世間萬物。

    仙尊強(qiáng)大，溫暖，仁慈。

    他是青瑯唯一承認(rèn)的神。

    而這個神，此刻就在他的面前。

    四周同門都只顧著垂頭走路，竟無一人敢抬頭去看。

    青瑯卻悄悄抬了頭，向前看去。

    可他正前方，那個體型龐大，身高將近九尺的熊妖同門徹徹底底遮住了他的視線。

    青瑯急得手心都冒了汗，脖子都伸斷了也看不見師尊的面貌。

    新生的隊伍停了下來。

    該叩師禮了。

    “弟子等拜見鳳寧師尊！”

    眾人齊齊跪在地上，向師尊行禮。

    “各位，請起。今日入了歸寧門，便是我鳳寧的弟子了?！?/br>
    師尊并未高聲，可聲音卻落在了明華殿的每一個角落。

    他聲音平靜而莊嚴(yán)。

    每一個字都壓在了青瑯的心弦。

    眾人也終于在此刻抬起頭，大膽地往上看。

    師尊身著素白長袍，淡漠的眼神掃過眾人，沉靜仁慈，不染波瀾。他端坐在明華大殿長明燈下的金絲楠木椅上，鳳眸微瞇，薄唇輕抿，聲音染著幾分慵懶淡漠，遙遙聽上去，十分有距離感，威嚴(yán)得令人不敢逾矩直視。

    眾人不敢多看，只瞧了一眼，便又垂下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