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宴起身，對著葉青漣鄭重地鞠了一躬。

    “漣姨，無論如何，我還欠你一聲道謝。無論當(dāng)初是為了什么，你總歸是出手救了我和我的母親，我一直都知道，只是心里邁不過那個坎，沒有經(jīng)歷過死亡，就只能看見眼前的苦。”

    “漣姨，您多保重?！?/br>
    葉青漣揮了揮手，看著轉(zhuǎn)身走向輪回門的歲宴，心中感慨萬千。

    愛啊，到底是什么呢？

    作者有話說：

    還有一章轉(zhuǎn)世番外！~今晚更新，因?yàn)橐龊怂釙r間不定盡量趕在9點(diǎn)。

    第56章 全文完

    既明縣縣令韓元一下值, 就看見在衙門外焦急徘徊著的老奴像是見到了救世的菩薩一般對著他招了招手。

    “老爺！老爺！您快回府吧，夫人要生了！”

    韓元聽著他的話, 先是一愣, 而后將手中的書本冊子往身后的隨從身上一扔，腳步慌亂地跟著老奴往家里跑。

    及至跑出兩丈遠(yuǎn)他才想起，與其這么靠著兩條腿回府, 還不如讓隨從去套輛車來得更快。

    雖然心中火急火燎的, 但看到衙門里的那些人紛紛來同他道喜，他又忍不住笑開了。

    “借諸位吉言, 今日實(shí)在著急，待日后空閑下來, 定要好好請諸位吃酒。”

    衙門里最喜拍馬屁的師爺一臉諂媚地?cái)D到人群最前面，熟練地彎腰作揖：“祝賀縣令老爺喜得麟兒, 往后兩位公子……”

    不等他把話說完, 就看到平日里總是一副笑臉迎人的縣令老爺給了他兩個眼刀, 吹胡子瞪眼地看著他，語氣不善。

    “公子？什么公子？哪來的公子？我夫人懷的那是個閨女！是閨女！”

    “家中再來一個上房揭瓦的臭小子，我看我還是氣死算了！”

    師爺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馬屁拍到馬腿上了, 正想說點(diǎn)什么來挽回, 就見著縣令老爺手腳并用地爬上了自家的馬車。

    頓時氣得給了自己兩個巴掌。

    *

    韓府上下都在為了自家夫人的生產(chǎn)奔走, 但看著穩(wěn)婆神色凝重的模樣，一眾奴仆是大氣都不敢出。

    三歲的大公子韓冉就這么在一片慌亂中, 自顧自地扒著窗子，想要看看臥房內(nèi)的樣子。

    及至他看見自家爹爹從門外匆忙走來，才步履蹣跚地沖過去拽著他的袍子哭喊。

    “爹爹, 娘她……她在哭！”韓冉指著屋子大喊, “是不是meimei不想出來, 娘不高興了？”

    韓元攔了個從產(chǎn)房出來的下人，看著她端了慢慢一盆的血污，一時暈眩不止，心急如焚地問道：“夫人怎么樣？”

    那小丫頭嚇得話都說不完整，只一個勁兒地說大夫和穩(wěn)婆現(xiàn)在都在里頭呢。

    韓元也不敢再耽擱，放她去做事了，帶著年幼的兒子在門口來回打著轉(zhuǎn)。

    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

    *

    “生了生了！夫人生了！是個小姐！”

    韓元喜出望外，也不管穩(wěn)婆的阻攔，沖進(jìn)了產(chǎn)房。

    當(dāng)他看到妻子一臉虛弱地躺在床上時，心抽抽地疼，彎腰替她擦去了額間的汗?jié)n，湊在她的耳邊輕聲安慰：“夫人，你受苦了。”

    “女、女兒呢……”韓夫人控制不住大喘氣，“女兒在哪？”

    話音剛落，一個奶嬤嬤沖進(jìn)來喊道：“不好了不好了，老爺夫人不好了，小姐她……她一個勁兒的哭，怎么也哄不好……”

    韓元雖然是個男人，但韓冉出生的時候他也是在一旁候著的，自是知曉小孩子剛生出來是一副什么模樣，倒是不太擔(dān)心。

    甚至還有一瞬間懷疑這個奶嬤嬤的能力，怎么會因?yàn)檫@么點(diǎn)小事就張皇失措。

    倒是韓夫人趙氏急忙忙地讓奶嬤嬤把孩子抱了過來，看著孩子因哭鬧而脹紅的臉，心疼得厲害，用手輕撫著安慰。

    然而她懷中的孩子依舊哭鬧不已，就像是，她的世界里只有哭鬧這一件事一樣……

    韓家夫婦二人這才覺得勢頭不妙。

    “快快快，快去請大夫，”韓元站在門口喚著下人，“不對不對，一來一回太耽擱了，我直接去藥鋪。你們?nèi)フ覀€厚實(shí)的褥子把小姐裹嚴(yán)實(shí)。”

    趙氏抱著孩子，忙不迭地起身，也顧不得穿鞋了，著急忙慌地往外走。

    嚇得一眾奴仆趕忙阻攔。

    而韓元也是在一旁安慰著說自己一人前去就行了。

    但趙氏只是淚眼朦朧的看著他，帶著哭腔說了句這也是她的女兒，韓元才嘆了口氣，用被褥將她們母女二人都包住，頂著冬日寒風(fēng)出了門。

    *

    既明縣最富有名望的藥鋪回春堂今日迎來了兩個大戶。

    一個是剛剛舉家搬遷至既明縣的富商越家，另一個是縣令韓大人夫妻二人。

    巧的是，這兩家都是為了孩子一事來的。

    “大夫、大夫，你看看我家女兒……她怎么哭鬧不止??？”趙氏頂著一頭凌亂的頭發(fā)，攔住了柜臺前的大夫，“求求你看看我的孩子?！?/br>
    話音剛落，門外又進(jìn)來一個身著華服但未施粉黛的女子，同樣也是抱著一個襁褓中的孩子，哭喊著要找大夫。

    然而奇怪就怪在這里。

    原本此起彼伏的嬰兒哭鬧聲，竟然在此刻緩緩?fù)Ａ讼聛怼?/br>
    到最后，趙氏還聽見了自己女兒咯吱咯吱笑出了聲。

    而華服女子懷中的孩子也咿呀叫著不知道在說什么。

    這就是韓縣令家的二小姐韓歲宴，和富商越家的獨(dú)子越祈佑的初見。

    *

    韓、越兩家因著孩子的緣故走得頗近，也忘了是誰忽然提了一嘴，既然他們這么有緣，不如就給兩個孩子定下娃娃親。

    四位父母一拍即合，兩個孩子懵懂無知，只有韓冉一個人大聲反抗著說不要。

    但是他的抗議落在長輩們的眼中，就成了孩童的玩笑。

    于是韓冉自那以后，總是對隔壁那個臭小子冷眼相對，他可不要那個木訥呆愣的臭小子娶走他好不容易才有的meimei。

    整個既明縣的百姓們總是能看著韓家的大公子想法設(shè)法地跟在二小姐的身后，或是幫她拎包裹或是給她買零嘴，嘴里還嘟囔著套讓她記住哥哥的好。

    而每每這時，二小姐總會乖巧地點(diǎn)頭應(yīng)著，但在看見隔壁家的越公子后，又撲騰撲騰地蹦過去纏著祈佑祈佑地叫個不停。

    只留下在原地氣得直跺腳的韓家大公子。

    *

    因著是韓夫人疼了一天好不容易得來的女兒，整個韓家上下都對韓二小姐呵護(hù)得緊，幸而這樣不論上下皆把她捧在掌心般對待沒把她養(yǎng)成嬌縱跋扈的性子，在家里不管見了誰都是叔叔嬸嬸爺爺奶奶地叫著，再加上又長得可人，就連韓家的下人們都時常在外頭炫耀自家的二小姐。

    跟隔壁那個越公子截然相反。

    越公子自小就是個文靜性子，身邊的奶嬤嬤都覺得自己一定是上輩子做了什么天大的好事才能遇到這樣簡單省事的雇主，就算是把他放在石墩上坐一整日也不會哭鬧。

    一開始越家夫婦二人還擔(dān)心孩子這是有什么問題，找了好幾個大夫都說無礙，他們只好作罷，時不時把孩子放在韓家養(yǎng)幾日。

    原因無他，只因這越小公子跟韓二小姐在一起的時候，才會多上幾句話。

    有時候是越夫人王氏舍不得孩子，又妒忌趙氏生了這樣一個鬼靈精怪又善解人意的女兒，連哄帶騙讓韓二小姐屁顛顛地跑去跟父母說要去越家看大池塘里的烏龜和金魚。

    就這么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來來回回，二位公子小姐長到了十八歲的年紀(jì)。

    *

    兩家的孩子是青梅竹馬的情誼，按理說是早兩年就可以成親的，但卻一直按下不表。

    一方面是因?yàn)轫n家夫婦二人舍不得這個貼心的小棉襖，另一方面又因?yàn)?，關(guān)于她家女兒身上的怪事，他們還沒敢對親家說——韓歲宴能看見鬼。

    一開始夫婦二人還以為是小孩子鬧著玩的把戲，還給她買了把小木劍當(dāng)做玩具，陪著玩了幾次道士捉鬼的把戲之后，才漸漸覺察出了不對勁。

    她居然連前些日子來府衙報案說兒子走丟的消息都知道，而后還能說出那個孩子身在何處。

    韓大人將信將疑，派人去她說的地方找了許久，終于找到了那個孩子。

    準(zhǔn)確說是，找到了那個孩子的尸首。

    這才讓他們不得不重視起來，悄悄找了好多能人異士來幫忙驅(qū)鬼，也不見任何成效。

    不過好在那些纏著歲宴的鬼并無惡意，多是讓她幫忙帶個話，更是尊敬地稱呼她為典獄大人，這才讓韓家夫婦二人放下了半顆心。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越家也因?yàn)橥瑯拥木壒?，遲遲沒有提出結(jié)親一事。

    *

    與歲宴不同的是，越祈佑偶爾能看見鬼。

    一開始他還會跟那些鬼說說話，后來越家夫婦二人發(fā)現(xiàn)他總是在和看不見的東西交談，嚇得去廟里幫他求了好多符也不見好，急得嘴邊都長起了燎泡。

    越祈佑不想父母擔(dān)心，漸漸就開始假裝看不見那些鬼，也變成了沉默寡言的性子。

    但他又無法做到對那些鬼的哀求熟視無睹，時不時會趁著半夜悄悄出門。有時候是幫餓死的農(nóng)夫買些饅頭放在女兒的窗前，有時候是過勞猝死的書生祈求他幫忙給無人照料的老母送上一床御冬的棉被。

    然后就在某一個夜晚撞上了同樣是去幫難產(chǎn)而亡的孕婦抱回孩子的韓歲宴。

    二人這才明白，原來他們都是旁人眼中的異類，對于對方這種偶爾的善舉也心照不宣，甚至還會互相幫忙打掩護(hù)。

    就這樣一直到了越祈佑弱冠那一年，兩家的長輩見孩子們年歲漸長，也不好再拖累對方，這才湊在一起把話說開來。

    這一攤開來說，兩家都是皆大歡喜，既然他們二人都是如此，那也斷然沒有誰嫌棄誰的道理。

    原本有些尷尬的氣氛瞬間消弭，兩位夫人甚至湊在了一起商議婚宴要擺幾桌合適。

    于是，剛替一個小孩幫他飼養(yǎng)的小黃狗喂了飯回來的歲宴，就被通知自己要嫁人了。

    *

    兩家人湊在一起熱火朝天地籌備著婚事，歲宴和祈佑也被警告了不能見面。

    但歲宴還是在亥時的時候，聽見了石子敲擊窗欞的聲音。

    借口吃不下夜宵，把小廚房里送來的糕點(diǎn)遞給了身邊的小丫鬟來打發(fā)走她后，歲宴提著裙擺跪坐在椅子上，在窗邊開了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