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從意無腦入之前, 真沒想過自己會被虐成這樣。劇情走到一半的時候她就有點扛不住，結(jié)局回憶殺一放, 她的眼淚跟閘門泄洪似的。

    坐在旁邊的陳聽晏見她一邊往嘴里丟爆米花，一邊稀里嘩啦掉眼淚。

    哭得很慘烈，吃也沒耽誤。

    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安慰她。

    后座大哥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拍拍陳聽晏的肩, 遞來一張紙巾：“哄哄你女朋友吧, 哭的比人家女主都悲傷, 不知道的得以為ost是她唱的?！?/br>
    陳聽晏：“……”

    余光里某人還在真情實感難受, 陳聽晏沒糾正身份, 默認(rèn)地接過來。

    猶豫了下, 他微側(cè)過身, 湊近蘇從意, 低聲問：“要我哄你嗎？”

    清淺的氣息如羽毛般掃過耳畔，蘇從意眼淚汪汪地啊了聲，轉(zhuǎn)頭。

    對上一雙干干凈凈的眼睛，情緒平靜到?jīng)]有絲毫起伏。

    “你不覺得虐嗎？”她哽咽著問。

    陳聽晏聞言，想了想，慢慢開口：“其實這種悲劇手法很常見，伏筆埋得也不深，稍微推測一下就能猜出那些信不是男主人公寄的。”

    “虐點也不合理，火車不是單反玻璃，不該出現(xiàn)一個人看不見另一個人的情況，到這里就有點強(qiáng)行be了。”

    蘇從意：“……”

    好好的一部電影，被他剖析的好像道證明題。

    “可是女主當(dāng)時在哭啊。”蘇從意忍不住小聲反駁，“她低頭的時候看不見車?yán)锏哪兄饕舱f得通吧?！?/br>
    陳聽晏：“但造成兩人分開的原因，從邏輯上推，也挺單薄……”

    “好了你不要再說了?！?/br>
    這人真的太煞風(fēng)景，蘇從意一把搶走他手里的抽紙，胡亂擦擦眼淚，甕聲甕氣地嘟囔，“電影不就是要藝術(shù)效果和戲劇效果嗎，為什么要追求完美邏輯？這樣顯得你好冷血哦。”

    她只是隨口吐槽，卻沒注意到話音一落，旁邊的人整個僵了下。

    搭在椅背上的手指骨蜷縮起來，陳聽晏抿直嘴角，沉默地收回視線。

    be美學(xué)后勁太大，直到出了電影院，蘇從意還是有些提不起精神。

    天色深了，影院附近的小廣場被各種商販小攤占滿。榕樹底下有個賣透明塑膠氣球的，纏繞著小燈線，按開光就會亮出一串串細(xì)碎的光。

    蘇從意路過時多看了兩眼。

    安靜跟在她后面的人停下腳步。

    “老板，一只要多少錢？”

    老板擺攤很少女，長得卻很壯漢，搖著大蒲扇樂呵呵道：“二十五?！?/br>
    陳聽晏付完錢，從搖搖晃晃的氣球堆里抽出一只，轉(zhuǎn)身看向蘇從意。

    蘇從意眨眨眼：“給我的嗎？”

    陳聽晏沒說話，找到開關(guān)，按下。

    啪聲輕響，透明軟殼變成一顆盈盈發(fā)光的小星球。

    他把星球交接到她手里，嗯了一聲，說：“給你的?！?/br>
    蘇從意已經(jīng)很久沒有買過這種東西了。她有點驚喜地捏住氣球桿，閉上一只眼湊近氣球，觀察里面的燈線。

    看起來比剛剛開心不少。

    這應(yīng)該算是完成了哄人的任務(wù)。

    陳聽晏沿著小路穿過廣場，想問問蘇從意是直接回家還是怎樣，扭頭卻發(fā)現(xiàn)跟在身后的人不見了。

    他一愣，心臟頓時高高懸起。

    慌亂和不安一同涌出，他轉(zhuǎn)身分開人群往回走：“蘇從意？”

    密集的人流從身邊穿梭而過，世界開始褪色，靜音。陳聽晏感受到一種久違的窒息感正在將他裹挾。

    心臟極速跳動的聲音在耳膜里無限放大，他原地停下，去拿手機(jī)。

    沒等他翻出蘇從意的微信，后背突然被尖尖又鈍鈍的東西戳了一下。

    他猛地轉(zhuǎn)身。

    “陳聽晏?！?/br>
    消失的人重新出現(xiàn)在他身后，白色棉布裙，杏眼彎彎，“你看！”

    她指向發(fā)間戴著的淺棕色麋鹿角發(fā)箍，“我在那邊見到了賣這個的?！?/br>
    “……”

    少年緊緊繃著下頜骨，瞳仁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眼眶似乎泛了點紅。

    “你怎么了？”蘇從意感覺到不對勁，牽著氣球在他跟前晃了晃。

    胖墩墩的氣球被人撥開，陳聽晏走近一步，按住她的背將她扣到懷里。

    “你走之前能不能和我說一聲？”她聽見他的聲線微微發(fā)抖，“你知不知道這里有多少人？”

    沒想到這人反應(yīng)會這么大，蘇從意懵逼道：“……我就買個東西?！?/br>
    不是很快又回來了嗎。

    她從他懷里掙出來，仰頭觀察他幾秒，驚訝地發(fā)現(xiàn)什么：“哇?！?/br>
    “你眼睛怎么紅了？”她不可思議又想笑，“就因為沒有找到我嗎？”

    陳聽晏不吭聲，別過頭。

    他看著心情確實不太好，蘇從意沒再逗他，牽著發(fā)光的氣球?qū)λ位文X袋：“看這個發(fā)箍，是不是很可愛？”

    陳聽晏平復(fù)好情緒，低低地嗯了下。

    “所以我給你也挑了一個?！碧K從意話鋒一轉(zhuǎn)，拿出藏在背后的貓耳朵發(fā)箍，踮起腳，“我們一起可愛?！?/br>
    陳聽晏仰頭錯開。

    蘇從意臉上的笑一秒垮下來。

    默不作聲地盯著他。

    “……”兩人對視不到半分鐘，陳聽晏先妥協(xié)，又把頭低下來。

    “這樣就好嘛?！碧K從意又開心起來，將貓耳朵發(fā)箍戴在他頭上。

    和想象中一樣，適配度超高。

    她心里癢癢的，忍不住順手?jǐn)]了一把他柔軟的頭發(fā)：“陳貓貓。”

    她指尖觸到的皮膚開始發(fā)燙，喉結(jié)頂著脖頸緩慢地滾動了下，陳聽晏低聲道：“也可能是單向玻璃?！?/br>
    “??？”蘇從意沒聽懂。

    “火車的窗戶，也可能是單向玻璃?！标惵犼檀瓜卵?，帶著點鼻音重復(fù)，“不排除男主人公計劃非常周密，所以到死還把他的愛人蒙在鼓里?！?/br>
    “我確實不該忽視這部電影原本的戲劇效果，也不該說它強(qiáng)行be?！?/br>
    他推翻了自己在放映廳里的所有驗證，“我也有覺得難過的地方。”

    這話題轉(zhuǎn)移的沒頭沒尾，蘇從意順著他問了句：“什么時候？”

    貓耳朵發(fā)箍質(zhì)量不好，粗糙的質(zhì)感磨得耳后生疼。

    陳聽晏抬手將發(fā)箍撥正，白皙耳根透出血色：“就你，哭的時候?！?/br>
    “……”

    蘇從意愣住。

    “所以。”他停了一下，接著問，“我也沒有那么冷血的，對吧？”

    塑膠氣球明亮的燈線印在少年清亮的虹膜上，像墨水中撞出兩輪銀河。

    蘇從意在銀河里見到一分忐忑。

    她決定以后再也不開這種玩笑了。

    有的貓?zhí)俊?/br>
    會當(dāng)真。

    –

    周末過去，高三補(bǔ)課還要繼續(xù)。

    八月末最后一周，補(bǔ)完放兩天假，等到九月初和高一高二一同返校。

    已經(jīng)到了第二輪復(fù)習(xí)，各科老師在查漏補(bǔ)缺知識點，考試成了常事，基本保持一天三小測，三天一大測。

    蘇從意的語文和英語在平行校區(qū)算是名列前茅，數(shù)學(xué)在陳聽晏的搶救下也起死回生，就是理綜仍然拉跨。

    理化生三門分開，都將將及格。

    尤其是物理，三門之中拖后腿之最，小測結(jié)束的隔天晚上，直接被物理老師叫到辦公室單獨開了個小灶。

    “你這姑娘平時怪機(jī)靈，怎么碰到交流電直流電就轉(zhuǎn)不過彎呢？”

    老周拎著紅叉遍布的卷子，痛心疾首，“這題我是不是上課講過？”

    蘇從意：“是……吧?！?/br>
    瞧見她眼神亂瞟的心虛樣子，就知道上課準(zhǔn)又走神了。

    老周恨鐵不成鋼地卷起卷子在她胳膊上敲了一下：“我再講一遍，你給我掰碎聽清楚了，都是送分題?！?/br>
    正說著，身后傳來開門的動靜。

    隔壁七班物理老師帶著一個學(xué)生走進(jìn)來：“你先坐這里等一會兒?！?/br>
    少年應(yīng)聲：“好?！?/br>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蘇從意條件反射扭頭去看，果然看見陳聽晏。

    她頗為意外。

    如果不是周四紀(jì)檢和提前約好，她很少在學(xué)校碰見陳聽晏。畢竟兩個校區(qū)離得遠(yuǎn)，他也沒必要往這邊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