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昨天陸闖撂過狠話，說她走不出這里，但他還是在明知歐鷗會對她心軟的情況下，讓歐鷗繼續(xù)陪著她……喬以笙眼波微動。

    事情發(fā)生三天以來，她終于第一次邁出公寓的門。

    喬以笙生出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看著車窗外掠過的景色，都有點陌生。

    歐鷗今天換回了她之前的車子，不再是紅色跑車，明顯是考慮到一會兒要去陵園。

    而且歐鷗開得很慢，還先繞去了其他地方，美其名曰帶她兜兜風。

    喬以笙從歐鷗一直留意手機消息的狀態(tài)，猜到她是在等伍碧琴、許哲等人全離開了，再過去。

    果不其然，一個小時后抵達陵園，喬以笙沒去到殯儀館，直接被歐鷗送到鄭洋的墓碑前。

    雨在她們過來的半途就下起來了。

    喬以笙和歐鷗一身黑色的裙子，一人一把透明的雨傘，各自抱著一束花。

    花束是在喬以笙小區(qū)樓下的花店里買的。

    花店老板娘沒看熱搜，不了解喬以笙身上發(fā)生的事，只根據喬以笙之前在這里買過給已故之人的花束，誤以為喬以笙又去祭拜父母，所以給喬以笙加了幾支康乃馨。

    喬以笙才說：“不用康乃馨，我是去參加我前男友的葬禮。”

    陪在她身旁的歐鷗都替花店老板娘捏把冷汗，因為彼時喬以笙的表情和語氣實在一言難盡。

    歐鷗先上前把花束放在鄭洋的墓碑前。

    喬以笙抱著花束遲遲不動彈，只目不轉睛盯著墓碑上鄭洋的照片。

    照片她認得，是鄭洋大學畢業(yè)那年拍的。

    他的笑容燦爛又飛揚。

    想一想，那一年也確實是鄭洋最意氣風發(fā)的時候。他還沒正式畢業(yè)出去工作，他和許哲的游戲公司就打響了名氣。

    畢業(yè)時他作為優(yōu)秀畢業(yè)生，在臺上對著所有的老師和同學們發(fā)表演講，她因為課業(yè)而沒能到現(xiàn)場，一直很遺憾……

    歐鷗這時輕輕拉一下喬以笙的衣角，提醒她什么。

    喬以笙轉頭。

    ……看見了許哲。

    第142章 嘩

    他撐著一柄黑色的傘，與他身上的衣服渾然成一體，雨霧將他周身的輪廓氤氳得模糊，也沾染得他鼻梁上架著的眼鏡鏡片朦著水汽，叫人看不清楚他的眼神。

    但喬以笙隔空都感覺得到比今天的雨水更冰冷的溫度。

    踏著地面飛濺的雨水，許哲朝她們走過來。

    歐鷗下意識地護著喬以笙往后退一步。

    許哲并未靠近她們，停在鄭洋的墓碑前，因為歐鷗這個充滿警惕的動作，嘴角流露出清晰可見的嘲意。

    “我就知道你會來?！彼f。

    對著喬以笙說的。

    喬以笙從歐鷗身后繞回到前面，這才沉默地彎身將花束放下去。

    然而下一秒就被許哲撿起來，丟了出去。

    “你別太過分了！”歐鷗的爆脾氣根本忍不住。

    喬以笙直起身體，落入布滿水霧的鏡片后許哲如死水般毫無波瀾的眸子。

    “過分的是你。”許哲對喬以笙說，“這里不歡迎你?！?/br>
    雨越下越大，無情地沖刷著世間萬物，陰沉沉的天空越來越暗，似很快將壓下來。

    許哲的半邊肩膀因為沒有在傘下而迅速被雨水浸濕，他毫無察覺一般，只是看著喬以笙。

    喬以笙看到他握在傘柄處的手指過度用力骨節(jié)泛白，也看得出來他緊繃的身體微微顫動，像在強行隱忍。

    隱忍著什么？毋庸置疑，隱忍鄭洋過世的悲慟，隱忍對她的仇恨。

    即便他不隱忍，和伍碧琴一樣直接打她、罵她，喬以笙都不意外。

    喬以笙沒說話，走過去把花束撿回來，重新放到墓碑前。

    許哲又一次撿起花束丟出去，丟得比方才更遠。

    歐鷗也又一次忍不住出聲：“喬喬是來看鄭洋的！你沒權利替鄭洋趕人！”

    “這不是已經看到了？看到就走，東西就別留下來了?！痹S哲面無表情地說，“雖然阿洋連寫給我的遺書里都叮囑我不要怪罪你，但我能做到只有你不犯我、我不犯你?！?/br>
    喬以笙的睫羽輕顫：“他讓你不要怪罪我嗎……”

    許哲蒼白的下巴亦有些抖：“喬以笙，我知道阿洋在你心里的形象是負面的，欺騙你多年?？赡闳绻晃兜啬⒌暨^去八年他對你的感情，你的良心該受到譴責。也許他下定不了決心和你分手、和我在一起，他也從沒想故意傷害你?！?/br>
    有細微的雨珠飄到喬以笙睫毛上，喬以笙眨了眨眼，眼睛便充滿潮意。

    許哲背過身去，整理鄭洋墓碑前的其他花束：“你可以離開了。”

    喬以笙沒動。

    “我們回去吧喬喬?！睔W鷗拉走喬以笙，怕許哲再講出更多插刀的話。特意等到沒人了過來，誰知道竟然還是撞上許哲了。

    喬以笙未反抗，卻也未主動邁步，又變成游魂一般，在歐鷗的牽引下跌跌撞撞，險些連傘都拿不穩(wěn)。

    出來陵園的停車場，喬以笙就見到陸闖了。

    開的是他那輛不怎么經常用的奧迪，降下半扇車窗，等在歐鷗的車子旁邊。

    歐鷗知道陸闖這會兒在，直接送喬以笙上了陸闖的車。

    喬以笙沒有拒絕，坐進車子里后就闔上眼皮靠著車窗，安全帶都是陸闖伸過手來幫她系的。

    車子開了不知多久，喬以笙被陸闖從車里抱出來，她才睜開眼，發(fā)現(xiàn)來的是之前那家私人醫(yī)院。

    “干什么？”喬以笙費解。

    陸闖大步朝里走，看也沒看她，留給她的只是他線條利落的下巴：“你需要見一下醫(yī)生?！?/br>
    “什么醫(yī)生？”喬以笙掙扎，“我又沒病?！?/br>
    陸闖箍緊她：“再這么下去就難說有沒有病了?！?/br>
    很快喬以笙見到了杭菀。

    見到了杭菀，陸闖才將喬以笙放下來。

    “別怕，”杭菀立刻安撫喬以笙，“只是讓你和我的一位朋友聊一聊?！?/br>
    喬以笙瞥一眼門口的標識，寫著“心理咨詢”四個字。

    杭菀問陸闖：“你也不提前和她溝通好？”

    陸闖的面色依舊冷硬：“呵，她一路擺個要哭的臉，誰知道會不會一開口她眼淚就掉出來？麻煩得要命?！?/br>
    喬以笙：“……”信不信她現(xiàn)在真哭給他看？

    “好了好了。”杭菀勸住了陸闖的聲，轉回來說，“喬小姐，心理咨詢沒什么大不了的，不是一定就有病，只是幫助你排解情緒的一種手段。聊聊總歸是沒有壞處的。”

    喬以笙低眸沉吟片刻，最終沒有拒絕這份好意。畢竟來都來了，人家醫(yī)生都等著，還這樣麻煩杭菀……

    “嗯，那我現(xiàn)在帶你進去?！焙驾乙回炐Φ脺厝?，嘴角旋出漂亮的梨渦。

    陸闖沒跟著，等在外面。

    杭菀也只是陪喬以笙和心理咨詢師簡單地認識一下，照顧喬以笙置身陌生環(huán)境的不安，便退出來了。

    陸闖想抽煙沒法抽，叼在嘴里沒有點燃，導致聲音些許含混：“謝謝二嫂?！?/br>
    “舉手之勞。”杭菀在他身旁落座，“即便死的人不是喬小姐的前男友，只是個陌生人，莫名經歷那種場面，也有必要讓她來一趟。你有這方面的意識很好，做得很謹慎。”

    “嗯?！标戧J盯著窗戶外的瓢潑大雨，沉寂地微微狹眸。

    “那你呢？”繼而杭菀問，“你心里的負擔不比喬小姐輕吧？”

    陸闖收回視線到杭菀臉上，嘴角斜斜一勾：“謝謝二嫂。不過我才沒有她那么沒用，連覺都睡不好?！?/br>
    杭菀靜靜和陸闖對視。

    兩三秒后，陸闖抬起他手腕的鋼表看時間：“她不知道會聊多久。二嫂你如果沒空，就不用和我一起等在這里了。今天已經占用你的空暇了?！?/br>
    杭菀點點頭：“好，那我先回去了，你二哥確實也離不開我太長時間。你和喬小姐有事需要幫忙的話，盡管再找我?！?/br>
    陸闖語調嘲弄：“最好是沒有吧?！?/br>
    雨水大得嘩啦啦響，隨著杭菀的離開，陸闖獨自坐著，更顯悄寂。

    他手指劃拉著手機屏幕，看到歐鷗發(fā)來的消息，要他一會兒先別帶喬以笙回去，因為伍碧琴跑去喬以笙的小區(qū)門口，拉了白色的橫幅，控訴喬以笙害死她兒子，要求喬以笙償命，鬧得一發(fā)不可收拾。

    后面附帶了兩張現(xiàn)場的圖片。

    陸闖沒點開大圖查看，瞳孔泛幽幽的冷意，只問歐鷗：【報警沒】

    第143章 呀

    喬以笙是兩個小時后從咨詢室里出來的，眼睛紅紅的。

    陸闖看著她腫得一塌糊涂的眼皮，語氣不算差，但也不算好：“你這幾天是都沒自己照過鏡子？”

    喬以笙知道因為哭得太多次，眼睛有點變形了。

    沒得到她的回應，陸闖也沒惱，更沒問她都和醫(yī)生具體聊了什么：“能不能自己走？”

    喬以笙直接邁步。

    陸闖緊隨她之后：“在鄭洋墓前碰到許哲時，你要是也能這樣干脆利落點，調頭就走，至于再聽他講那些狗屁不通的話？”

    喬以笙回頭，眼睛里又蓄了淚水：“許哲他們怪我害死鄭洋，你怪我沒有調頭就走。你不覺得你和許哲沒有區(qū)別？”

    陸闖緊了緊拳頭：“我讓你別去看鄭洋你又聽了嗎？”

    喬以笙加快腳步，幾乎用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