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8章 駝

    她可不記得自己有給過他備份鑰匙。

    而剛剛她開門進來，門鎖也是完好無損的，并無撬開的痕跡。

    他穿墻的嗎？

    陸闖兩條腿悠閑地交疊，兩側手肘分別抵在藤椅的扶手上，十指交叉相扣在他自己跟前，朝她的書桌輕輕一抬下巴。

    不知是他今次這身灰色毛衣的襯托，還是殘留睡意的緣故，他此時此刻的臉部臉部線條看起來不若平日鋒利，甚至格外柔軟。

    喬以笙行至書桌前，在桌面發(fā)現(xiàn)了一把一模一樣的鑰匙。她眉心一擰：“你打的？”

    “嗯哼?！?/br>
    “什么時候打的？”這一句其實毫無意義。無論什么時候打的，他都是未經(jīng)她的允許，背著她擅自打的。

    現(xiàn)在還在她不在家的情況，自己進來了。

    “你跟賊有什么區(qū)別？”喬以笙又被他氣得郁結。

    陸闖無所謂挨罵的樣子，漫不經(jīng)心地晃了晃他疊在上面的那只腳：“不這樣，我怎么能隨時想來就來？又讓我浪費時間蹲門口等你？”

    ok，他永遠能強詞奪理，她永遠講不過他。喬以笙沉默地去給花瓶裝水插花，再和那一小盆多rou一起擺到書桌上。

    陸闖起身來到她身邊：“今天怎么不多叭叭兩句？”

    喬以笙沒理他。

    陸闖強行掰過她的臉，迫使她面對他，他兩只眼睛跟探照燈似的，端詳她的神情。

    “你是不是犯欠？”她不懟他，他怎么也有意見？

    “沒你欠，天天往醫(yī)院跑?！标戧J反唇相譏，“去了又受氣?！?/br>
    倒是教他猜對了一半，搞得喬以笙底氣都不如剛剛足，但還是回了句嘴：“讓我受氣的人是你，謝謝?！?/br>
    她推開他的手：“誰回家來看到一個陌生人坐自己家里，能高興的？”

    “陌生人？”陸闖斜挑唇，“你先問問你的身體同不同意，我之于你是陌生人?！?/br>
    “……”他究竟如何做到每次都讓她想打人的？

    喬以笙悶聲悶氣地去了廚房，躲避他的視線，和他極可能講出更為露骨的話。

    陸闖沒跟進來。

    喬以笙反倒不自覺地留意客廳的動靜。

    但悄無聲息。

    等喬以笙做完兩碗湯面回到客廳，就見陸闖坐在她的書桌前，翻閱她的速寫本。

    放下碗筷在餐桌，喬以笙不高興地過去搶回速寫本：“能不能別隨意亂動我的東西？”

    陸闖側眸睨她：“我去你們所里，你們所長巴不得把作品給我瞅兩眼，運氣好被我看上了，我能立刻投資把紙上的建筑變成實體。”

    喬以笙忍不住笑一下，十分虛偽地畢恭畢敬：“是的，甲方爸爸，金主爸爸，您財大氣粗，是我們的衣食父母?！?/br>
    她并不稀罕被類似陸闖這種只有錢但毫無品味、絲毫不懂她作品內涵的人看上。

    當然，她的想法過于理想主義了，講出口的時候她就做好被吐槽“太清高”的準備。

    但這是她在心里默默告訴自己要保留的堅持。

    從學校畢業(yè)出來之后，隨著工作中接觸到越來越多商業(yè)化和流水線的作品，越要懂得在現(xiàn)實的沖擊之下記住自己學建筑的初心。

    理想與現(xiàn)實只是需要平衡，而非完全對立地必須為一方舍棄另一方。她相信她能做到。

    她也不會辜負父母曾經(jīng)對她的期許。

    果不其然，她的不屑也換來陸闖的一句輕嗤：“設計出來的建筑沒有落地成為實體，永遠只會是紙上的線條，實現(xiàn)不了它的價值。就你這種二話不說直接把我拒之門外的態(tài)度，我也不信即便其他人主動找上門，你能判斷得出人家是你的伯樂?！?/br>
    喬以笙將速寫本放回原位：“你管我？”

    她發(fā)現(xiàn)跟他學的這句話委實好用。

    “喜歡鸚鵡學舌是吧？”陸闖似笑非笑，倏爾將她按倒在書桌上。

    半晌，喬以笙兩條腿纏于他腰腹兩側，上氣不接下氣地圈著他的頸子，舌頭麻得快不是她自己的了。

    陸闖自上而下俯視她，粗糲的拇指徐徐摩挲她的臉頰：“再學試試。”

    瞇著眼，壞透了。

    -

    面早已涼透，陸闖并未麻煩她，親自端去微波爐叮了會兒，再端回餐桌。

    兩人一道吃著面，喬以笙因為舌頭，不是太有滋味。

    “為什么你這么閑？”她問，“家里有家業(yè)給你繼承，不用擔心后半輩子，所以什么都不用干，成天泡女人堆里？”

    陸闖隔著碗里的面散發(fā)出的淡淡熱氣瞥她，語氣玩味：“嗯。只需要泡女人堆里。所以等會兒我要去趕下一場了?！?/br>
    喬以笙：“……”

    而他說到做到，吃碗面真走了，并未留下來過夜。

    只是離開前他預告了他明晚會再過來，還叮囑她，要補回之前爛掉的那袋食材。

    喬以笙也是在表哥發(fā)微信詢問她明天怎么過去的時候，記起她明天傍晚下班后是沒打算再回來的，直接從事務所出發(fā)到隔壁市。

    猶豫間，她決定不告訴陸闖了，就讓他撲空。

    大學期間偷懶，沒考駕照，后來有鄭洋接送，她也沒覺得不方便，所以至今喬以笙不會開車。

    時逢春運，車票不好買，她正傷腦筋，于是回復表哥，明天到車站之后，高價搞一張黃牛票。

    表哥的語音消息很長一條：“你昨天才決定要過來，我就猜到你多半買不到票。現(xiàn)在問你確認就是要告訴你，我有一個朋友也在霖舟工作，恰好也是明天傍晚下班后要從霖舟開車回來過年，我把你的手機號碼和你工作單位的地址給他，他明天去接你，你搭他的順風車?！?/br>
    喬以笙笑笑：“那我就不客氣了，謝謝表哥?！?/br>
    隔天下午，所長人性化地給大家提前一個小時下班。

    喬以笙由于已經(jīng)通過表哥和人家定下了時間，所以留守到最后。

    對方在快到約定時間的前十分鐘，打電話來詢問她，是不是一切照常。

    “嗯，一切照常的。你到哪兒了？”

    “留白建筑事務所外面?！?/br>
    “那我馬上出來?！眴桃泽线B忙關電腦。

    “不著急，是我來早了?！睂Ψ降穆曇袈犞浅＜澥?。

    甚至略感耳熟。

    但一時之間她也沒多想。

    到門口，喬以笙一眼瞧見路邊的寶馬車，又覺得似乎在哪兒見過。

    她拖著行李箱狐疑上前。

    車主這時打開車門，從駕駛座出來。

    四目相對，雙方皆一愣。

    第049章 火

    舅媽住在隔壁市的貢安縣，從霖舟市自駕，正常情況下是三個小時。

    如今春節(jié)，還年二九，到處堵得不行，光是從留白建筑事務所開去高速路口，就花費了兩個小時。

    之于喬以笙，僅僅是這趟行程煎熬的開始。

    “要不要也來點咖啡？”趁著前面的車又停下來，周固騰出一只手抓起他的保溫杯，朝她示意一下，率先打破自上車以后兩人保持的沉默。

    喬以笙在副駕駛座里縮得跟只鵪鶉似的，兩只眼睛從壓得極低的貝雷帽帽檐底下瞟了瞟他，輕輕搖頭：“不敢多喝水。”

    周固問：“有過被堵在半路上不了廁所的慘痛經(jīng)歷？”

    喬以笙點點頭：“以前有一次，我爸帶我和我媽去玩，然后也是堵車，前后不著服務站的地方?！?/br>
    真的是相當慘痛，她都不好意思說，到最后她實在沒憋住，尿了褲子，因為太丟人，她哭得不行。

    之后一整個月生爸爸的氣，不理爸爸，后來爸爸帶她去迪士尼，她才勉強愿意和爸爸恢復友好建交。

    不過這個“以前”有點久遠了，是她十二、三歲的事情。

    周固笑了笑：“好的，我保證今天不會歷史重演，讓你有相同的遭遇?！?/br>
    “這么自信？”喬以笙亦微微彎唇，“難道路堵不堵，是你說了算？”

    周固忽然壓著嗓子，輕吼了一嗓子：“急急如律令，快快放行?！?/br>
    由于和他沉穩(wěn)的形象大相徑庭，一時之間喬以笙接受無能地呆住了。

    而恰恰這時候，停滯好一會兒的車隊開始往前挪動了，時機掐得剛剛好，仿佛是他的口令起了效果。

    喬以笙忍俊不禁，樂得不行。

    周固啟動著車子前行，迅速轉眸覷一眼她的笑靨，再望回前方：“終于看起來不像是上了一輛黑車?！?/br>
    原本尷尬的氣氛在他犧牲形象的幽默之下已然消融，現(xiàn)在喬以笙自在多了，聞言她的兩只手摸到自己臉上：“有那么夸張嗎？”

    周固：“一點不夸張?！?/br>
    喬以笙嘀咕：“說得好像你發(fā)現(xiàn)是我的時候，就不意外?！?/br>
    周固不笑話她了：“是很意外。沒想到我擔心了三天的姑娘，這么快又讓我給遇上了?！?/br>
    喬以笙感到些許愧怍：“不好意思，害你白白擔心了。那天晚上臨時有點事，我著急走，忘記和你打聲招呼了?！?/br>
    周固并未追究她經(jīng)不起推敲的謊言：“無妨。你平安無事就行。我只是后面兩天晚上又去了那家店，想著會不會再碰見你?！?/br>
    “我其實很少去的?！眴桃泽闲÷曊f。她現(xiàn)在有必要在他面前維護維護自己的形象，以免他不小心泄露給表哥。

    難得私生活放浪一回，千算萬算沒算到，約到的人竟然和表哥是認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