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馬 第23節(jié)
女人的動靜雖然之于鄭洋是陌生的,他在此前的八年期間從不曾有機會聽見過喬以笙這樣,但這回鄭洋確定,自己沒有再認錯人,就是喬以笙。 何況,電話是陸闖主動撥過來的,如若不是喬以笙,陸闖這通電話的意義又何在? 鄭洋捏著手機的骨節(jié)因過度用力而泛白。 也就一分鐘的現(xiàn)場直播,陸闖便掛斷,但足以令鄭洋渾身的血液倒流,自腳底往四肢百骸蔓延開冰冷。 他的眼前仿佛浮現(xiàn)陸闖的輕蔑與不屑,與八年前的某個畫面重疊在一起,他心底那根刺扎得不行。 “阿洋?!痹S哲因為鄭洋電話接得太久,走出來陽臺尋他,“誰打的?護工嗎?阿姨在醫(yī)院里有什么狀況?” “不是。”鄭洋遲鈍地從耳畔放下手機,“我有事,出去一趟?!?/br> 許哲立于原地,在他開門的時候,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一針見血地問:“又去找喬以笙?” 鄭洋坦坦蕩蕩承認,腳步并未停滯:“是?!?/br> 直至許哲的下一句話出口:“你真的喜歡她嗎?” 鄭洋轉(zhuǎn)回身,看了許哲一眼。 - 第二天,如果不是陸闖早起要回去遛狗,順便當了鬧鐘把她喊起來,喬以笙怕是上班又要遲到。 她刷牙,陸闖也跟進衛(wèi)生間一起刷牙,就站在她的后面,喬以笙心里有種微妙的難以形容出具體的感覺。 尤其他果著的上半身還堂而皇之地暴露著被她的手指甲劃出來的兩道痕。 喬以笙洗臉的時候,陸闖卻只能隨便擦一擦,對她頤指氣使道:“你可以準備個剃須刀了?!?/br> “你還想來?”喬以笙的不滿全體現(xiàn)在她的語氣和表情間。 微風吹動窗外溫柔的朝陽,在陸闖臉上落下一層薄薄的暖光,但他狗嘴里吐出來的話極煞風景:“我不來,你夜里能那么快活?” “……”因為臉皮沒他的厚,喬以笙在他面前永遠只能敗下陣。 鎖了衛(wèi)生間的門換衣服時,喬以笙看見了舅媽發(fā)來的短信,問她今年什么時候開始放春假。 其實就是試探她,今年去不去過年。 喬以笙的眼眶忍不住發(fā)燙。 父母過世后,她身邊的親人就只剩舅媽和表哥了。 可當初因為舅媽反對她和鄭洋交往,她和舅媽變得有些疏離,聯(lián)系得不怎么經(jīng)常,逢年過節(jié)才會借著問候聊上幾句。 這兩年她還連年都不去舅媽家過了。 倒也并非她故意。 頭一年是她得了流感,擔心傳染給舅媽和表哥,所以哪兒也沒去,就住學(xué)校里了。 去年是趕上她研究生的最后半學(xué)期,畢業(yè)設(shè)計忙得她頭禿,雖然舅媽家也就在隔壁市,但春運期間來回奔波也挺麻煩的。 今年春節(jié)呢……喬以笙覺得沒臉見舅媽。 當初她一氣之下在舅媽面前撂下的話,至今言猶在耳。 由于拿不定主意,喬以笙便暫時沒有回復(fù)。 也不知道陸闖的眼睛為什么那么尖,她一出去,立刻被他察覺異常:“你現(xiàn)在是什么表情?” 喬以笙敷衍:“不想上班?!?/br> 陸闖明顯不相信她的話,可沒揭穿,捏著她的臉說:“請假不去,是件很難的事?” 喬以笙結(jié)結(jié)實實地翻給他一記白眼,皮笑rou不笑:“陸大少爺,我只是個普通社畜,吃穿住行全靠那點工資,沒辦法任性,謝謝?!?/br> 雖然,父母在世時,她也曾是衣食無憂的小公主…… ——不能回憶,不能回憶。喬以笙強行剎住車,甩開陸闖的手,進廚房切水果,做水果撈,打算帶去事務(wù)所,作為中午的午餐。 陸闖跟屁蟲一般,出現(xiàn)在她身后:“現(xiàn)在很自覺,知道做兩人份了?!?/br> 喬以笙此時的心態(tài)完全是破罐子破摔:“你不吃,我就多帶一份給我同事。省得你說要,我又得開冰箱加材料。 陸闖的身影忽然罩了下來。 喬以笙反應(yīng)過來時,一只手的腕子正被陸闖握住。 他的下巴越過她的肩膀,朝前俯身,與此同時拉高她的手,將她手里拿著的剛切好的半顆草莓喂進他的嘴里。 含住草莓的瞬間,他也含住她的指尖,吮了吮,濕熱便從她的指尖通了電般,直直躥進她的心里。 喬以笙的心跳鼓噪,歪著頭,盯著他近在咫尺的如碳素筆勾勒出的側(cè)臉輪廓,一時滯了呼吸。 陸闖松開唇,堪堪也微微轉(zhuǎn)臉與她四目相對,進一步縮短他們嘴唇間的距離,斜挑唇道:“不錯,挺甜的?!?/br> “……嗯?!眴桃泽下晕}皇地抽回手,低垂眼簾,心不在焉地繼續(xù)忙活。 半個小時后,兩人一起出門,在小區(qū)外面分道揚鑣。 喬以笙去地鐵站。 陸闖去取他昨晚停在路邊的越野車。 拉開車門時,陸闖有所察覺地朝某個方向望去,看見了另一輛車里的鄭洋。 車身覆著層薄薄的霜氣,顯示著鄭洋并非剛到。 第040章 咖 陸闖很滿意這種效果,手臂支著車門,饒有興味地就這么站在原地與鄭洋隔著距離對視著。 鄭洋也沒下車,頃刻,面色晦暗不明地啟動車子駛離。 “孬種。”陸闖輕飄飄丟出一句評價,這才也上了車走人。 - 中午鄭洋發(fā)消息問喬以笙確認,傍晚下班會不會再去醫(yī)院。 演戲肯定演全套,伍碧琴住院期間,她必然是每天要出現(xiàn)一趟的。喬以笙回答鄭洋的時候,也拒絕了鄭洋來事務(wù)所接她,表示她能自己打車。 免得同事們瞧見,以為她和鄭洋藕斷絲連。 當然,喬以笙這并非向那些對她還感興趣的男同事們釋放“快來追求我”的信號。 可男同事們的確在通過李芊芊獲知她恢復(fù)單身的確切消息后,開始對喬以笙獻殷勤。 從早上給喬以笙買早餐、中午給喬以笙買午餐、下午給喬以笙買零食,到晚上下班時約喬以笙一起吃晚餐、送喬以笙回家,沒有中斷過。 喬以笙拒絕得快不好意思了。畢竟都是要在所里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人,她沒辦法把話講得太狠。 喬以笙向歐鷗求助,讓歐鷗幫忙支招,怎樣才能不尷尬地維持正常的同事關(guān)系。 歐鷗卻在得知喬以笙的情況后拍手稱快、大聲叫好:“我的乖乖!早該這樣了!你的身邊就該圍繞著無數(shù)擁躉!” “以前我多為你惋惜??!明明花樣的年紀,理應(yīng)享受男人們的求而不得,你卻總亮著自己名花有主的大招牌,從一開始就掐斷人家的心思,斷絕人家的好意,連當備胎的機會也不給人家。” “你自己想想,你剛進大學(xué),和后來畢業(yè)時,追求者的數(shù)量,形成多么大的強烈對比?出去工作了你都上班第一天就把和鄭洋的合影放辦公桌上,我早就想吐槽你了?!?/br> 喬以笙:“……” “吃著碗里的,當然不能還看著鍋里的。既然我有男朋友,本就不應(yīng)該再給別人希望,和其他男生有曖昧,給自己的男朋友增加不安全感?!彼讱獠蛔愕胤瘩g了一句。 歐鷗頂了回來:“嗯,到頭來鄭洋把你拿捏得死死的,你卻腦袋上長成一片大草原?!?/br> 喬以笙蹙眉:“怎么連你都氣我?!?/br> “啊?除了我誰還氣你了?”歐鷗問。 喬以笙揮散腦海中浮現(xiàn)出的陸闖犯欠的臉,反口道:“算了,沒有。你可別再氣我了。我知道我眼神不好使,看錯男人了。” 歐鷗糾正她:“乖乖,這不是你的錯,你不該反思自己,錯的是姓鄭的那個雜種?!?/br> 剛剛喬以笙把這幾天發(fā)生的事簡單地講了一遍,歐鷗回過神來,開啟了對鄭洋長達十分鐘的咒罵。 如果不是喬以笙提醒她,時間有限,歐鷗是打算繼續(xù)罵下去的——她現(xiàn)在正在前往醫(yī)院的出租車上。 歐鷗從她口中得知她答應(yīng)幫鄭洋的事,反應(yīng)和陸闖差不多,不過措辭不如陸闖犀利:“乖乖,你也太善良了?!?/br> 喬以笙微抿唇:“就當還他以前為了挖許愿沙,險些丟掉的那條命吧?!?/br> 而且父親去世前后那段時間,鄭洋的陪伴,也曾經(jīng)帶給她過慰藉。 “你八年的寶貴時光,早還夠了?!睔W鷗嘆了一句氣,終歸還是沒想對喬以笙指手劃腳給喬以笙造成更大的壓力,迅速揭過這茬,“反正,你現(xiàn)在最要緊的事,是盡情享受挑選男人的快樂?!?/br> “你事務(wù)所的同事,你看不上沒關(guān)系,周末你再跟我出來,上回不是說要學(xué)養(yǎng)魚嗎?我的拿手本領(lǐng)還等著傳授給你?!?/br> 喬以笙隱隱期待起來:“好啊?!?/br> 掛電話前,歐鷗突然又記起一個問題:“許哲那個雜種給你下了藥,你后來怎么解決的?” 喬以笙只不過猶豫了兩秒要不要實話實說,就被歐鷗猜出來了:“你不會又和陸闖……” “偏巧撞見他了,我當時意識不受控,也是沒辦法。”喬以笙忙不迭為自己辯白,決定略去后面她和陸闖的接觸。 而且也確實沒什么好特意提的,就是借宿和擦藥那點事兒。 昨晚和陸闖雖然又有些擦槍走火,但因為她的傷,并沒有再怎樣,以其他方式解決的。 歐鷗不得不再次提醒:“乖乖,我之前跟你說過的那句話你還記得吧?反正呢,我的經(jīng)驗就是,男人可以很清醒地把身體和感情分開談,女人的心理防線往往就沒那么堅固了?!?/br> 喬以笙的眼皮莫名一跳:“嗯,我知道,你傳授的心得,我現(xiàn)在每一句都刻煙吸肺?!?/br> 歐鷗:“刻煙吸肺還不夠,得刻進你的dna里?!?/br> 喬以笙笑:“嗯嗯,保證刻進dna里。” - 去到醫(yī)院,今次病房里沒有許哲,而多出一位護工。 喬以笙呆的時間比昨天短些,是伍碧琴讓她早點回家的,說天氣冷,也怕喬以笙在醫(yī)院里過了病氣。 關(guān)于過了病氣這一點,喬以笙心里明白,伍碧琴無非又是擔心影響她的生育。在伍碧琴眼中,喬以笙是個隨時可能檢查出懷孕的人。 由于伍碧琴的堅持,鄭洋得做做樣子負責送喬以笙回家。 喬以笙則依舊堅持在醫(yī)院門口分道揚鑣,各回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