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柿 第58節(jié)
從劉妃唐妃那兒出來,燈草手上的東西反而還多了不少, 這是二妃塞給岳金鑾的“嫁妝”,還不止, 剩下的都讓宮人送去眉壽殿了。 幾個小宮女手上拎的滿滿的, 只有畫脂在后面兩手空空嗑瓜子。 “走快些呀,太陽都下山了, 難不成要等到晚上摸黑回去?餓死我了?!碑嬛瑳]好氣地往地上呸瓜子皮。 路邊的掃灑宮女見她是眉壽殿的人,也不敢出言制止,畫脂挑飛眉頭,呵斥道:“看什么看, 還不趕緊掃了, 你怎么干活的?” 燈草捧得都是易碎的玉器,雙手酸澀, 額間沾滿薄汗, 吃力地道:“那都是你吐的瓜子皮,理應(yīng)你自己掃,使喚人家做什么?” 燈草與畫脂地位相當(dāng), 又向來得岳金鑾看重。畫脂翻了個白眼, 陰陽怪氣地譏諷她,“真是菩薩心腸,見者落淚,宮里可不養(yǎng)閑人,當(dāng)?shù)倪@差, 掃點(diǎn)我吐的瓜子皮還委屈她了?也不看看我是什么身份,她算什么東西, 我就是吐唾沫,她也一樣得掃!” 她滿口荒唐話,燈草聽得連連皺眉,本來不想再搭理她,但畫脂畢竟是眉壽殿的人,言行舉止關(guān)乎岳貴妃體面,太過猖狂,只怕要落人口舌。 “少說幾句吧。” 畫脂冷笑,“你慣會當(dāng)好人。” 身后有個小宮女實(shí)在提不動,走得很慢,畫脂憋了一肚子的火全撒在小宮女身上,上去就是一巴掌,“拖拖拉拉的東西,就你這樣,娘老子也敢送你來宮里當(dāng)差,屎都搶不到一口熱乎的!” 小宮女哭了出來,“jiejie手上不提東西,只磕瓜子,自然走得快!” 畫脂用尖銳的細(xì)長指甲一下一下掐著她的嘴巴,“你要死?” 燈草匆匆攔在宮女面前,她性子柔,說出的話也軟,“好好的又打人干什么,你既盼著早些回去,便不要再惹事生非了!” “干什么這是——吵架了?” 不遠(yuǎn)處,大太監(jiān)何泗手持拂塵走了過來,一雙細(xì)長上吊的三白眼掃過幾人,最后落在燈草身上,不加掩飾的打量灼炙燙人,像能剝開筍衣貪看筍rou一般。 “宮禁之內(nèi)不可喧嘩,仔細(xì)吵了內(nèi)廷貴人,都進(jìn)宮這么些年了,規(guī)矩還沒學(xué)會?” 畫脂一看見他,便臉上笑出褶子花來。 宮人都知道,畫脂能這么得意,不是因?yàn)樵蕾F妃和岳金鑾疼她,是因?yàn)楸澈笥薪c何泗。 江妃是太子小姨,何泗是先帝幼年大伴,先帝駕崩,本該出宮頤養(yǎng)天年,可也不知道是花了什么手段,竟還能住在宮里。 上面看在先帝份上,対他貪污受賄一事睜只眼閉只眼。 畫脂搭住何泗的手,悄悄推給他一枚金鐲子,“瞧公公說的,這不是正教小宮女規(guī)矩嗎,這個嘴巴利害,不打幾個嘴巴子,怕是教不會?!?/br> 何泗將金鐲子納入袖中,朝身后的小太監(jiān)一點(diǎn)頭,“沒聽畫脂姑娘的話嗎,還不去教教規(guī)矩?” 幾個小太監(jiān)頭也不敢抬,立即壓著小宮女打起了嘴巴子。 燈草上前想攔人,卻被何泗笑瞇瞇勾住小手,貪婪地磨著手心rou,“咱們好難見一回,燈草姑娘,我看我和你投緣的很,若是你夜里有空,不妨上我那去品品茶、賞賞月,我那一眾徒子徒孫,保準(zhǔn)伺候的姑娘舒坦?!?/br> 他說著,將剛收畫脂的金鐲子推進(jìn)燈草手里。 燈草惡心反胃,狠狠甩開何泗堆滿褶皺的手,護(hù)著小宮女退了幾步,“何公公說笑了,夜里我還要為郡主守夜,怕是不得空?!?/br> 何泗失望地點(diǎn)點(diǎn)頭,又笑道,“無妨,那下回——” “沒有下回,郡主離不開我,既然公公徒子徒孫多得是,那便同他們好好品茶賞月玩?zhèn)€盡興吧!”燈草丟下話,頭也不回帶著人走了。 畫脂見何泗一臉不快,連忙啐她的背影,“不知好歹的玩意,得了公公青睞,還敢拿喬,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何泗淡笑著轉(zhuǎn)轉(zhuǎn)手上玉扳指,“小姑娘,心思多些也難免。我還要上江妃娘娘那兒去,畫脂姑娘自便吧,燈草那兒,勞你多幫我盯著些?!?/br> “是、是?!?/br> 畫脂送走了何泗,諂媚的笑容消失的一干二凈,又朝著何泗吐了口唾沫,“呸,半副身子進(jìn)了棺材的老色胚,跟你說話我都惡心!” · 秋后圍獵。 此番不光宮眷,三品之上的官員也被允許攜帶家眷隨行伴駕。 衛(wèi)蘭頗吵著也要去,考慮到這次皇帝也在,岳家人怕他惹出大事來,讓人將他關(guān)在院落里讀書,為明年的科舉準(zhǔn)備。 岳金鑾一到,便水土不服睡了一天,醒來的時候日頭西斜已是黃昏。 她頭暈?zāi)垦W饋?,發(fā)現(xiàn)秦恕背対著她站在床頭試藥溫。 他端著小盞輕輕抿了口烏黑的藥湯,重新遞給司桔,“太燙了,再涼涼?!?/br> 司桔苦著臉,“郡主也不知道幾時才醒,這藥涼了又熱熱了又涼,藥性都快揮發(fā)沒了?!?/br> “去吧。”秦恕只是吩咐。 岳金鑾想說話,但這兒氣候干燥,又正值秋日,她睡的久,嘴唇嗓子都很干啞,一時發(fā)不出連貫的音節(jié),小動物一樣“襖”了聲。 司桔眼睛放光,“郡主醒了!” 秦恕回過身,扶住她腰將她抱坐起來,又往她身后塞了個軟枕。 “頭還疼不疼了?” 他朝司桔伸手,“藥?!?/br> 烏黑的藥溫度正好,喂到嘴邊,可那濃郁的藥氣猶如沼澤地掀起的泥腥,勾的岳金鑾一陣反胃。 “不喝,好臭?!?/br> 秦恕似乎笑了笑,捏住她的鼻尖,“一口悶下去?!?/br> 岳金鑾說什么也不肯喝,秦恕嘆著氣把藥放下,“去讓隨行的御廚想想法子,能不能把藥弄香些。” 司桔應(yīng)聲而去。 岳金鑾張開手臂,秦恕下意識抱起她放在膝上,“怎么了?” 秦恕問得很輕,像把她當(dāng)成冬眠被驚醒的小獸。 岳金鑾勾住他的脖子,聞聞他干凈白皙的脖子,“還是你香,要是你是藥就好了,你是大藥丸子,我一定吃光?!?/br> 秦恕低聲道:“胡鬧?!?/br> 他撫撫她單薄細(xì)弱的背脊骨,“藥也能亂吃嗎?” 岳金鑾仰臉問:“我不能亂吃藥,我可以亂吃你嗎?” 秦恕修長的指尖一路滑到她尾椎骨,“你試試?” 岳金鑾正要親上他形狀好看的薄唇,司桔突然闖了進(jìn)來,“藥來了!” 她嚇得從秦恕懷里滑了出去,滿地找鞋子,“我我我鞋子呢?” 司桔:??? 秦恕閉眼,復(fù)而睜開,將地上的岳金鑾提回去,陰晴難辨道:“司桔。” 司桔:“哎!” 秦?。骸俺鋈??!?/br> “滾出去?!?/br> · 藥里放了花蜜,果然不臭了,岳金鑾一口喝光,竟還有些意猶未盡。 藥效很快,她一會便生龍活虎起來,纏著秦恕要他帶她去外面看傻狍子。 秦恕為她換上鹿皮小靴,本想著一人穿一只,誰知他換好了,岳金鑾還沒換上另一只。 她睜著清亮的眸子眼巴巴看著他,“這個也要你給我穿?!?/br> 秦恕蹲著身子,一手搭膝上,想看她怎么辦,“自己穿?!?/br> 岳金鑾搖頭,“我要你幫我穿?!?/br> 秦恕便幫她穿好另一只,“今年幾歲了?” 岳金鑾眉眼彎彎,“五歲呀!” 秦恕不由失笑。 換好鞋子,岳金鑾跳起來親了他一口,噠噠噠跑出帳子,“出去玩嘍!” 跑了一會看秦恕還沒跟上,又跑回來,“快來!等你!” 傻狍子是秦珩獵到的。 不過沒死。 聽說他的王妃很愛小動物,死活把他獵到的獵物都救活包扎養(yǎng)起來了。別人的她管不著,自家夫君一定要管。 于是也給了岳金鑾一個去動物園游玩的機(jī)會。 此間天色已晚,眾人都在前頭用烤rou,秦恕帶著岳金鑾,提著一大袋胡蘿卜喂傻狍子。 傻狍子頭上纏著繃帶,看見兩個鬼鬼祟祟的人影放著烤rou不吃來逛動物園,嚇得屁股上的黃毛一下全部炸開,變成了雪白的兩瓣愛心。 岳金鑾和它対視了一會,狍子把頭埋進(jìn)了草垛里。 岳金鑾:“嘿!” 狍子抬頭。 岳金鑾:“吃晚飯了!” 她把胡蘿卜送進(jìn)欄桿,狍子看了看,頂著白屁股開心得啃了起來。 岳金鑾喂狍子喂的起勁,轉(zhuǎn)頭看秦恕,“我真羨慕秦珩的王妃?!?/br> 秦?。骸?? 岳金鑾指著狍子,“我也想有一只狍子當(dāng)寵物,你會給我的,対吧?” 秦恕沉默地看向狍子,狍子也看他,四目相対。 狍子:害怕。 秦恕了然點(diǎn)頭,“知道了,明天就獵?!?/br> 岳金鑾傻樂。 喂狍子吃晚飯還不夠,岳金鑾把狍子牽出來上草坡上玩。 星前月下,若是只有她與秦恕二人,便是難得美景,浪漫的不可言說。 然而多了頭傻狍子。 傻狍子抖著白屁股旁若無人地撒尿,岳金鑾嘗試了好幾次也沒勇氣親秦恕,只好作罷,挑了塊大石頭,整個人往上面一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