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柿 第53節(jié)
燈草也怕,細(xì)細(xì)的聲音都在發(fā)顫,“你脖子后面,還有一個……” “一個,紅印?!?/br> 岳金鑾用袖子捂住臉。 難怪。 難怪秦恕剛才把她發(fā)髻給散了,原來是為了遮住這個。 · 今年的澇情好險早有準(zhǔn)備,沒出什么大事,秦恕督治有功,正在返京路上。 京中有喜事。 越國公府的小公爺衛(wèi)燕禮和韓將軍家的千金韓舒枝成婚了,成婚當(dāng)日宴請了滿朝文武皇親貴胄,兩家都疼孩子,場面大的驚人?;实圩源蛴辛苏哑焦鞅阌绕淠荏w會當(dāng)父親的感受,揮揮手沒計較。 反正等公主長大了嫁人,那才是全天下人都沒見過的大場面。 秦蓁才四歲,但皇帝想到小公主日后也要離宮嫁人,好大一個人哭的像小孩兒,還是秦蓁親自去勸才好些。 還有十幾年蓁蓁才走,父皇您老人家急什么呀? 皇帝心想也是,便冷靜下來湊熱鬧看衛(wèi)、韓兩家結(jié)姻,讓人備了不少禮送去。 岳金鑾是韓舒枝最要好的朋友,陪新嫁娘從娘家到夫家。 衛(wèi)燕禮在前面應(yīng)付賓客,岳金鑾在洞房里陪韓舒枝。 鳳冠霞帔伴著紅燭,冠上珍珠銜著燈火熠熠生光,岳金鑾看不見韓舒枝的臉,但見她因常年習(xí)武而帶著薄繭的細(xì)長手指,不斷揉捏紅蓋頭垂下的彩流蘇。 “別怕,衛(wèi)燕禮是什么人,你還不清楚嗎,他追了你好幾年,天底下再沒有比他更適合你的良配了?!痹澜痂幬兆∷氖帧?/br> 韓舒枝隔著紅蓋頭,聲音輕細(xì),“我不是怕……我是緊張?!?/br> 岳金鑾失笑,“又不是嫁給素未謀面的人,嫁給自己喜歡,且朝朝暮暮都見面的竹馬,怎么還這么緊張?” 韓舒枝微惱,“你不懂。阿柿,待你成親的時候,便懂了?!?/br> “正是嫁給自己又親切又喜歡的人,才會緊張呀。若是不喜歡,我才不緊張?!?/br> “可你們每天不都見面嗎?”岳金鑾不解。 韓舒枝輕輕笑著說:“阿柿,以往我和他見面,再親近也只是世兄世妹,但往后我們便是夫妻了,是世上最親近的人,再也不會分開。這遠(yuǎn)比每日見面都更讓我心安,因為我知道,他是我的啦,永遠(yuǎn)都是我一個人的?!?/br> 岳金鑾忽然沉默,不知道如何說下去。 她活了兩輩子,次次都是十五歲,有過少女悸動,卻從未嫁過人。 不知道當(dāng)人妻子是什么滋味,也并不在意。 可聽韓舒枝這么說,似乎也不錯。 秦恕說要娶她—— 那秦恕以后便屬于她了嗎? 不再是朋友、兄妹,是夫妻,可堂堂正正牽手親吻的夫妻,不用藏在黑漆漆的舊殿里,與他耳鬢廝磨在某個炎熱的午后,再悶出一身的汗。 韓舒枝捏了捏她的手,“這么久了,還不見你有中意的人,貴妃娘娘可為你挑選夫婿了?” “有?!痹澜痂幓厣瘢橆a有些發(fā)燒,“不過沒有中意的,我太好看了,他們凡夫俗子通通配不上我?!?/br> 韓舒枝:…… 她點頭道:“也是,不過你可曾看看近在眼前的人,我看他家世相貌都不錯,還對你癡情的緊,實為良配,苦苦追你。” 岳金鑾心里陡然冒出一個人名:秦恕。 說的不就是秦恕嗎? 可他們倆的事,別人是不知道的,宛若地下情。 心里這么想,嘴上卻故意問:“誰呀?” 韓舒枝道:“葉小將軍呀!” 岳金鑾:? 她想了半天,才記起葉枕戈的確對她很好,成日追在她身后轉(zhuǎn),只是現(xiàn)在年紀(jì)大了,男女有別。 但只要見面,目光都徘徊在她身上,移不開。 可她當(dāng)真不喜歡他。 韓舒枝還想說什么,門外傳來衛(wèi)燕禮的笑聲。 今晚是洞房花燭夜,岳金鑾不好打攪,拍拍韓舒枝的手,留下一句“別怕”,跟著眾人走出洞房。 衛(wèi)燕禮很清醒,估計是杯中的酒水被自家人全換成水,唯一的洞房花燭,可不能被醉酒攪和了。 他秀斂的桃花眼含著期待與清光,岳金鑾路過時,衛(wèi)燕禮緊張地手心冒汗,輕輕問了聲:“阿柿,枝枝可還好?” 岳金鑾勾唇,“你希望她還要怎么好?” 衛(wèi)燕禮輕咳一聲,臉紅地摸摸脖頸,“我會好好待她的。” “知道了知道了。”岳金鑾指著洞房里的姝影,“她在等你,這話跟她說去吧,真把我牙都酸掉了?!?/br> 衛(wèi)燕禮踏入洞房,下人將門掩上,窗上映的紅燭光晃了晃,照出一對溫柔雙影。 岳金鑾不想去前面湊熱鬧,在花園里尋了個秋千坐上。 今夜月色甚好,快要到她生辰,月兒日益豐滿,她聽見身后有踩碎落葉的步伐聲。 沖著她來的。 岳金鑾回過頭,一愣,“是你呀?” --------------------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5-18 23:27:05~2020-05-20 15:38:5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甜甜的甜甜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路邊小花 10瓶;夢醒人散 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49章 (二更) 來人是葉枕戈。 小時候一道玩的玩伴今日都來了。 岳金鑾躲她, 故而沒有和他見面,細(xì)細(xì)一數(shù),也有半年未見。 從及笄起, 岳金鑾便自發(fā)離從前的男玩伴遠(yuǎn)遠(yuǎn)的了。 葉枕戈手里提著一盒糕點,大步走過來, 雖然半年不見, 但語氣仍親昵的像小時候,“聽說你一個人在后院, 怕你餓著肚子,隨意帶了點糕餅過來。” 他生得高大,近些年也上沙場建功立業(yè)去了,走動時, 岳金鑾能聽見他外袍里穿的軟甲的細(xì)碎窸窣聲, 若是再細(xì)心點,還能聽見腰后別的兩把匕首在輕輕碰撞。 可他在她面前, 還是少年時的直率笑容。 葉枕戈只比秦恕小一歲, 家里早開始議親,京中多少貴女想嫁的男兒,偏生像個和尚似得誰也不愿娶。 岳金鑾接過糕點看了看。 這怎么是隨意帶的糕點呢, 這是她最愛吃的那家芝芳齋香酥rou餅, 還熱烘烘的,剛出爐不久罷。 “謝謝?!?/br> 岳金鑾真餓了,捏著rou餅小口啃。 酥皮渣子掉了一身,葉枕戈笑道:“多大人了,吃東西還掉。” 他伸手幫她擦, 岳金鑾不動聲色隔開他的手,笑吟吟道:“rou餅皮太酥了, 我有什么法子?!?/br> 她將裙面上的酥皮渣子撣開。 酥皮不一會便冷了,只剩下凝固的油脂黏在指尖,很難受。 葉枕戈像小時候那樣陪她坐在秋千上,吃掉了兩個rou餅。 岳金鑾吃不下了,秀氣的抹著嘴巴,葉枕戈知趣地沒有再幫忙。 只是說:“阿柿,我有些話要同你說?!?/br> 岳金鑾認(rèn)真點頭,“我也有話要告訴你,不過你先說?!?/br> 葉枕戈笑笑,抬頭看月亮,“這些話我不說出口,我一輩子心里都難受?!?/br> 岳金鑾道:“好,你說?!?/br> 葉枕戈的目光不敢從月亮落到她身上,明澈的眼睛卻比月色還亮,“我打小就喜歡你。” 岳金鑾搭下眼睛。 “十歲那年,我長兄娶了嫂嫂,他們說成親的人,便能永遠(yuǎn)在一起。我從那時候起便想娶你?!比~枕戈輕聲道:“特別特別想,如果能和你一輩子在一起,那得是多快樂的事。我一想就想了好幾年,今天阿禮和舒枝成婚了,他們以后再也不會分開,我想——” “我和你呢?” 葉枕戈目光動了動,“我總是怕嚇到你,不敢說出口??赡慵绑橇耍性S多人都看著你,我不想再等下去。阿柿,你若是愿意,我明日便上門提親,咱們……咱們不當(dāng)朋友了,當(dāng)夫妻,成嗎?” 岳金鑾一連吃了兩個rou餅,心口堵得慌。 她勇敢看向葉枕戈,聲音柔軟而清晰地說:“不成?!?/br> “枕戈,我不想騙你。謝謝你喜歡我,但我不覺得內(nèi)疚,在這件事上,我若是憐憫你,是對你的不尊重。我有喜歡的人了。” “我特別喜歡他,我是要嫁給他的,除了他之外,我不嫁給任何人。” 葉枕戈眼睛里的光消失,他遲遲垂下目光,終于敢與少女對視,“……你做得很好,阿柿,謝謝你告訴我,我知道了?!?/br> 他放在腿上的手掌抓了抓膝蓋,笑著道:“沒什么好內(nèi)疚的,你又沒對不起我什么,這事怪我讓你為難了,我們揭過,下回不提了,你別為了這個心里膈應(yīng),從今往后就不理我,咱們好歹也是十幾年的朋友,不能為了這點小事就再也不見了吧?” 岳金鑾抱著懷里裝著rou餅的盒子,彎彎鳳眸,“怎么會!我多大度呀!” 葉枕戈也不問她喜歡的人是誰,岳金鑾也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