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慈安大約這輩子都沒吃過這么飽。

    程家沒錢，能端出來的最好的飯菜都在眼前的，章少爺也不好挑剔，更不好意思說自己在家吃的都是什么珍饈美味，程水北只看戲不救他，他只得埋頭苦吃。

    這一頓飯，一直吃到月亮爬上窗沿。

    程水北不好意思看戲從頭看到尾，程文秋收拾碗筷的時候，他看了眼局促不安的章慈安，咳嗽兩聲主動向父親開口：“那什么，程叔你們收拾著，我去把章慈安送回去。”

    程南也要跟上來，被程水北以“大晚上的小孩子出門不安全”為理由趕了回去。

    他知道，章慈安無緣無故在報刊亭附近出現(xiàn)，一定是來找他的。

    夜晚的胡同靜謐無聲，偶爾傳來兩聲狗叫，也驚不起多大的波瀾。

    章慈安一向少言，程水北覺得自己好歹是出來送客的，再怎么樣也要客氣兩句，只得硬著頭皮開口：“剛剛在飯桌上不好意思了，程南他們……”

    他想說家里沒什么好東西，讓章慈安見笑了，結(jié)果尷尬的話說到一半，章慈安忽然扭頭盯著他看了許久，讓程水北不知道說什么好。

    章慈安的眼睛明亮若星子，緩緩回望程家的方向，開口說道：“你的家人很好。”

    章教授從前是沒見過程水北的爸爸和哥哥的，他見過的和程水北有血緣關(guān)系的只有臨江別苑里的邵太太何明穗。

    顯然，這時候未經(jīng)風(fēng)雨的他把待在一起的程家父子當成了程水北的家人。

    程水北低著頭“嗯”了一聲，這也算是章慈安蒙對了吧，反正他也不知道該怎么和眼前的少年解釋這一切。

    “他們對我很好，對你也很好。”

    章慈安沒來由地又補充了一句。

    程水北樂了：“他們是我的家人，對我好不是情理之中的嗎？”

    “不對，”章慈安反駁他，“我的意思是，你也應(yīng)該對程南好一點，別再兇他了。”

    感情是為程南做說客來了。

    程水北耐著性子給章慈安解釋：“我不是對他兇，是想讓他好好學(xué)，馬上就開學(xué)了他暑假作業(yè)才寫了不到一半，還有成績，他除了數(shù)學(xué)20分，門門都只有個位數(shù)，我不說他兩句他就不知道學(xué)習(xí)……”

    程水北一說起哥哥的學(xué)習(xí)就起勁，可章慈安竟然連個表情都沒有。

    章慈安只是靜靜地看著他，聽他說完，然后一本正經(jīng)地發(fā)問：“那你有沒有看過那張20分的數(shù)學(xué)卷子？”

    “什么？”程水北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問這個。

    兩個人的腳步都停下。

    章慈安注視著程水北的眼睛，用和章教授如出一轍的說教語氣開口：“程南數(shù)學(xué)考20分，是因為那道超綱的附加題只有20分?！?/br>
    而程南只寫了附加題。

    在章慈安的解釋聲中，程水北抬頭看了一眼月亮，暢快地笑了。

    他就知道，他的哥哥一向聰穎好學(xué)，怎么可能是個考零蛋的笨小孩？

    作者有話要說：

    程南：沒想到吧我是小天才。這個家里只有一個笨蛋了，是誰我不說。

    情人節(jié)快樂，這么好的節(jié)日，小程和章教授出門走走四舍五入也算約會啦，好耶！

    第19章 第一年（18）

    “程南很聰明，課本上的知識并不能滿足他。”

    程水北一點就通，章慈安也就不多繞彎子，直言主題。

    “或者你同意的話，我可以負責(zé)他的學(xué)習(xí)?！?/br>
    程水北沒有理由拒絕，程南不聽他的，他也知道小孩兒關(guān)于家里沒錢不想去上學(xué)的一點兒小別扭，就算是綁也會把哥哥綁去學(xué)校?？扇チ藢W(xué)校以后程南還是不愿意學(xué)該怎么辦？

    章慈安的出現(xiàn)完美解決了這個問題，對于一個天才來說更吸引人的，往往是另一個天才。

    只是學(xué)習(xí)而已，只要他和章慈安不多接觸，應(yīng)該也是沒問題的吧？

    程水北心中仍有顧慮：“你不是還得學(xué)習(xí)嗎？”

    “無妨，”章慈安笑如春風(fēng)，“程南挺可愛的，空余時間教教他，我心情也會好不少?！?/br>
    程水北的記憶里，章慈安很少笑，在家是，在學(xué)校更是，學(xué)生們稱呼他都是“冷面大佬”，好像他也并沒有什么特別開心的時候。

    而現(xiàn)在十八歲的他說，程南會讓他開心。

    程水北潰不成軍。

    對哥哥好，對章慈安也好，只要他這個禍害躲遠點兒就行。

    程水北堅定地點頭同意。

    程水北并沒有把章慈安送回家，因為他們剛出二道胡同，就看見一輛黑色的豪車停在街邊。

    “司機沒敢跟過去，我讓他在這里等著?！?/br>
    章慈安的驕矜高貴寫在他的一舉一動里。

    司機下來給他送了件風(fēng)衣，章慈安草草披上，卻沒有要離開的意思，示意他先回車上等著。

    他和程水北就站在破舊的老街邊上，不言不語。

    夜風(fēng)寒冷，小程摸了摸胳膊肘，催促道：“快回去吧，程南的事，謝謝你，以后就麻煩你了?！?/br>
    小少爺要回到他的別墅里，程水北要趕回家人身邊。

    有了程南這個“麻煩”，他們以后應(yīng)該還有很多面可以見。

    章慈安終于走向司機拉開的車門，卻不急著進去。

    他沖站在路邊的程水北晃了晃手機：“程水北，我把電話留給程南了，如果有事，隨時給我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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