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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身 第12節(jié)

    種種都在直白地傳遞出一個信息:蘇祈在躲她。

    曲懿本來沒打算去同學聚會,但一想到這可能是最近唯一一個能見到蘇祈的機會,一結束新劇宣發(fā)活動,直接讓司機開到約定地點。

    大壯非要等到聚會結束后再送她回去,曲懿拗不過他,點頭應下。

    包廂號已經(jīng)發(fā)在群里,曲懿低頭看手機的間隙,玻璃自動門開了,灌進來一陣寒氣,她縮了縮脖子,往柱子后面一站。

    視線漫無目的地徘徊了一陣,忽地停住,五男兩女的搭配,其中一道身影,鶴立雞群。

    她條件反射地提了提口罩,低下頭,手指在屏幕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滑動著。

    溫北硯沒看到她,跟著人群拐進一間包廂,曲懿松了口氣,把包廂號報給服務員。

    包廂很大,飯桌和用來娛樂的客廳用一塊屏風擋著,有聲音傳出來:“曲懿還沒來?。慨斆餍堑娜司褪遣灰粯?,人不見得火到哪去,耍大牌倒挺在行的?!?/br>
    “高中那會我就覺得她這人不行,又作又傲,明明看不起我們這群差生,還非得為了蘇祈跟我們玩在一起,可把她委屈的。”

    曲懿點了下手機屏幕,比約定時間還早了十分鐘,往回走的同時給大壯發(fā)去一條消息:【你現(xiàn)在在停車場?】

    大壯:【是啊?!?/br>
    y:【等我過去?!?/br>
    大壯:【懿姐你要是落了東西,跟我說聲就行,我給你送過去。】

    y:【不用,我就去車上待半小時?!?/br>
    對面發(fā)來一長串問號。

    曲懿回:【他們說我耍大牌,不順著他們的意思來對不起他們?!?/br>
    不就是裝腔作勢?誰不會。

    作者有話說:

    關于波西多尼亞海草的介紹來自百度~

    一個大肥章,感謝閱讀^o^

    第9章

    ◎北硯哥哥◎

    說是在車上待半小時,等曲懿回到包間已經(jīng)是四十分鐘后。

    在場的目光齊齊轉過去,還沒來得及打聲招呼,曲懿掃視一圈,沒見到人,皺著眉先一步問道:“蘇祈呢?”

    “說臨時有事來不了了?!备呔忉屃司?。

    林子游插了一嘴:“這一大桌的人在這,我們的大明星怎么就只記得蘇祈?”

    曲懿無視林子游陰陽怪氣的腔調,甚至連眼皮子都沒掀,腳尖朝門口的方向轉了幾度,忽然聽見一道陌生又帶著詫異的女嗓:“蘇祈?他倆真的有那種關系???”

    后面半句話是壓著嗓說的,隔得近,曲懿聽到了。

    沒人搭腔,只是小幅度地點了下頭。

    林子游沒什么眼力見,只會火上澆油,揚起嗓門:“沒在一起過,算不上那種關系,不過這么多年,我們曲懿只看上了蘇祈倒是真的。”

    “我有認識的姐妹在娛樂圈工作,她跟我說,圈里很多男藝人都在追懿懿?!?/br>
    潛臺詞:曲懿怎么就想不開,非要吊死在蘇祈一棵樹上?

    這聲懿懿聽得曲懿雞皮疙瘩起了一身,難得分出半個眼神搭理她。

    這人曲懿沒見過,看她坐的位置和同高峻的眼神交流,應該是高峻帶來的女朋友。

    曲懿提唇笑了笑,聲音細細軟軟,懶散的調:“也不算很多,得分淡季和旺季?!?/br>
    有資本的人說這話毫無挑釁的意思,卻容易讓拋梗的人升起一種無地自容的感覺,女人臉上熱騰騰的,一時找不到話來接。

    曲懿這趟是特地來找蘇祈的,現(xiàn)在人沒見到,還被接二連三地擠兌,心里的暗火蹭蹭往上躥,拋下原地離開的念頭,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拿起餐巾,嫻熟地折著,一面乘勝追擊,“聽你剛才這語氣,怎么,追我的人里還有你喜歡的?”

    高峻不悅地簇起眉心,但什么都沒說。

    場面一度冷了下來,中途林子游上了趟洗手間,帶回來一個消息:“猜我剛才看見了誰?和咱們一個高中,一班的,就進了咱隔壁包廂?!?/br>
    在提及“一班”時,高峻幾人滿臉不屑,說白了,他們就是覺得這群尖子生太裝,眼高手低又兩面三刀,當著老師的面是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

    曲懿回想起高中那三年,聽到最多的就是“娘娘腔”、“小白臉”類似的形容詞,但每回他們幾個都用“一班那個”代替名字,所以她也不知道他們說的究竟是誰。

    “溫北硯”三個字幾乎是脫口而出,其他人不約而同地愣了下,曲懿將餐巾折成千紙鶴,擱在盤子上,面不改色地補充道:“來的路上看見了。”

    林子游狐疑地瞇起眼睛:“你能認出他?”

    溫北硯是老師掛在嘴邊的天之驕子,曲懿聽說過這名字并不稀奇,稀奇的是都過去這么多年,她還記得,也能認出這張臉。

    曲懿不做聲,林子游當她默認,心里有些詫異,但他沒放在心上,拖著腔繼續(xù)之前的埋汰:“不止來了溫北硯,還有個女的,叫李什么好的,盛華的千年老二,就是不知道他們是來聚餐,還是開會的,穿得跟社會精英一樣,總之老樣子,一個字——裝逼?!?/br>
    曲懿輕笑一聲,好整以暇地糾正他:“那是兩個字?!?/br>
    拆臺拆得猝不及防,林子游嘲諷的笑容僵住,高峻出來插科打諢調解氣氛,“這都過去多少年了,你是怎么做到只見一眼,就能認出來?難不成你還記恨著那姓溫的啊?”

    記恨這兩個字瞬間抓住曲懿所有注意力,片刻高峻解答了她的困惑,用打趣的腔調:“你們恐怕不知道,我們游游高中時候暗戀過的那幾個女生,都對溫北硯有那意思。”

    林子游被戳中難堪事,冷冷瞥他眼,“特么給我閉嘴?!?/br>
    曲懿毫無波瀾的情緒泛起了些漣漪,她得承認,不管是過去還是現(xiàn)在,溫北硯確實有能讓人眼睛不自覺圍繞他打轉的資本。

    曲懿第一次見到溫北硯是在初三,那會他的五官還沒完全張開,帶點偏女氣的柔和。

    上身一件毫無點綴的白襯衫,估計洗穿過太多次,質感很薄,站在太陽底下,被澄黃的光束一照,透到能看見兩截漂亮的腰線。

    皮膚和襯衫一樣,白到發(fā)光,手背上的細長經(jīng)絡延伸至小臂,青澀與欲氣的碰撞,格外惹眼。

    曲喬生在一旁介紹:“懿懿,這是溫北硯,跟你同屆,以后會經(jīng)常來我們家?!?/br>
    曲懿眨了眨眼睛,沒怎么上心地哦了聲,瞥見曲喬生略帶責備的目光,才從善如流地喚了聲:“北硯——”

    故意拖腔帶調的:“哥哥。”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看見溫北硯睫毛在陰影里有了極小幅度的顫抖。

    對于這么一個突然出現(xiàn)的人,說不好奇是假的,尤其是察覺到他其實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般木訥老實——

    他很聽曲喬生的話,把乖乖仔的形象詮釋得淋漓盡致,但私底下沒這么乖,有次曲懿撞見他跟人打架,甚至到了見血的地步。

    滿臉的傷,遮也遮不住,曲喬生問他,他也沒說實話,曲懿暗暗嗤了聲,將他歸到“假正經(jīng)的騙子”那類。

    那時的她天不怕地不怕,壓根不知道招惹這樣一個人的后果,反倒升起逗弄的心思,靠近他時會故意在他耳邊,捏著嗓子叫聲“北硯哥哥”。

    呼出的氣流,染紅他的耳廓,她笑彎眼睛。

    見他在小院幫曲喬生鏟土,她就拿起水管,擰開水龍頭,水柱直接往他身上滋。

    濕漉漉的衣服勾勒出消瘦的身形,抬臂時能看見腰腹兩側突起的肋骨,不長rou似的,一副弱不經(jīng)風的模樣,可他看過來的眼神沉冷陰鷙,下頜線繃得很緊,下巴口有道傷,結了痂,硬幣大小。

    明明是八月天,曲懿卻感受到了生瘡般的冷。

    他臉上的寒意收斂得很快,仿佛只是錯覺,曲懿看得一愣一愣的,底氣不由松懈下來,心臟節(jié)奏卻加快了幾分。

    天不怕地不怕的她栽了跟頭。

    因為心虛,后來那幾天,曲懿都不敢同他對視,更別提故意對他使絆子。

    初三一整個學年,溫北硯幾乎每天都會出現(xiàn)在曲家,而那段時間,恰好是曲懿從小女生過渡到少女的階段。

    她腦袋里時不時冒出一些天馬行空的想象,逆反心理一天比一天重,表面的乖巧也懶得裝了,凡事都要和曲喬生對著干,父女間的矛盾在乒乒乓乓的鍋碗瓢盆碰撞聲中日益加深。

    中考前兩個月,曲懿終于受不了曲喬生的嘮叨,打包行李搬到外婆家,曲喬生隔三差五打電話給她,話題里逃不開“阿硯”兩個字。

    聽到這名字的次數(shù),遠遠多于曲懿見到與名字相匹配的那張漂亮臉蛋的次數(shù),漸漸的,她模糊了他的長相,順便把這愛稱打進黑名單。

    中考成績出來后,曲懿回了趟家,她的成績排在全市前一百,所有人都在贊美她恭維她,唯獨曲喬生不滿意,只因他資助的學生考了全市第一。

    “阿硯,多吃點?!?/br>
    曲懿抬頭,看見曲喬生又往溫北硯碗里夾了塊排骨,他碗里的菜堆在一起快成山了。

    那是她第一次真真切切地體會到嫉妒。

    對一個意外闖進自己世界、分走曲喬生關愛的,陌生人的嫉妒。

    溫北硯也在看她,臉上還是沒什么情緒,落在曲懿眼里,多了層挑釁的意思。

    心里泛酸,就想在嘴上贏一把,她不屑地哼笑一聲,筷子敲得啪啪響,“阿硯阿硯,他這么好,你直接把他認作兒子啊,還要我做什么,反正我在你心里,只會給你丟臉?!?/br>
    曲喬生被她的態(tài)度氣到漲紅了臉,最后也摔了筷子,怒不可遏地指了指大門:“不吃就給我滾?!?/br>
    “怪不得我媽要跟你離婚,跟你待在一起我心里也堵得慌,你就和你的好兒子過一輩子吧!”曲懿紅著眼跑回外婆家。

    一周后,曲喬生遭遇車禍去世。

    那年曲懿只有十六歲,而那晚的爭執(zhí)是曲喬生留給她的最后一段記憶,也是曲喬生在她不成熟的少年時代里烙下的一道疤,來不及告別,說不出道歉。

    傷口逐漸愈合,當初刻骨銘心的疼痛不再,只有在想起時才會覺得癢。

    時間一久,甚至忘了它的存在,而作為那段回憶附贈品里、十六歲的溫北硯,一同被她扔進了黑匣子。

    再次產(chǎn)生交集,就是四年后的上海。

    就像一個喝斷片的醉漢,只記得開頭和清醒后的結尾,中間的過程一片空白,仿佛這個人從未出現(xiàn)在自己的生活中。

    ……

    等不來蘇祈,該懟的話也都懟回去了,悶在心里的氣消了大半,曲懿將溫北硯從腦袋里擠了出去,正準備起身離開,被一道熟悉的聲音攔截,“抱歉,我遲到了?!?/br>
    和那種掐著嗓子的嗲里嗲氣不同,陸星蔓的甜是純天然、不經(jīng)流水線加工的,不會讓人覺得油膩做作。

    “曲懿你也在啊?!毕袷孪炔恢樗频?,陸星蔓露出詫異的神色。

    曲懿不冷不熱地笑了下,算作回應。

    陸星蔓毫不見外地在她身側坐下,開口就是和她一樣的問題:“蘇祈呢?”

    “你們一個兩個的眼里是只有蘇祈?”高峻翻了個白眼,“怕你們把他吃了,沒來?!?/br>
    “不來最好,看著礙眼。”

    “……”

    陸星蔓眨眨眼睛:“都這么看我做什么?難不成你們見到前任,還一副歡天喜地過大年的氣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