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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的高求索驚呼道:“蔚遲?!” 她感覺,在她看清蔚遲的時候,蔚遲也看到了她們,并準確地把目光投了過來——當然不是在看她,而是在看紀驚蟄。 繼而,她忽然發(fā)現(xiàn),紀驚蟄似乎,并不如她們驚訝。 蔚遲抬腿,似乎要往她們這邊來。 碩鼠攔在他面前,又問了一遍:“你怎么在這里?” 蔚遲沖碩鼠笑了一下,又轉過頭,看著她的方向…… 她盯著紀驚蟄的后腦勺,一瞬間,感覺一股寒意順著她抓著的輪椅把手蔓延上來—— 然后,她聽見紀驚蟄說:“我讓他來的。” 所有人都轉向紀驚蟄。 紀驚蟄很無所謂地聳聳肩,視線坦蕩地掃過眾人:“剛才不是論證過了嗎?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碩鼠攔不住黃鼬,你們?nèi)熘畠?nèi)也找不到辦法,我們已經(jīng)——走投無路了?!?/br> “無意冒犯……我來這里不打算打擾你們的任何行動?!蔽颠t順勢插嘴道,“我只是來接紀驚蟄回家的,你們想干什么,可以繼續(xù),我保證守口如瓶?!?/br> “……最輕松的路?哈?”碩鼠轉過身,整個表情都扭曲了,“紀驚蟄,這就是你選的路嗎?” “對呀。”因為碩鼠擋住了蔚遲,紀驚蟄向著旁邊歪過身子,沒臉沒皮地招呼道,“遲遲,過來啊?!?/br> 第197章 世界07 蔚遲越過其他人, 走到了紀驚蟄面前。 李小菲下意識地放開了輪椅手柄,退后了兩步。 但蔚遲根本沒有注意到她,他一直在看著紀驚蟄。 紀驚蟄也仰著頭看著他。 蔚遲忽然俯下身, 抱住了紀驚蟄。 不知道為什么,李小菲感覺自己心口一窒,非常不是滋味, 其他人大概也有跟她相同的感受,余光里,那些人都或多或少地對這個場景做出了一點反應, 要么往前走了一點, 要么往后仰了仰, 要么側過了頭。 到底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她忽然有點想哭,心想:蔚遲和紀驚蟄不是彼此相愛的嗎?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以愛之名, 就可以這樣對待另一個世界的愛人嗎? 愛是……這么可怕的東西嗎? 當然她的這些心理活動, 其他人并不能感覺到。 “紀驚蟄……我知道你們應該有什么布置。”蔚遲貼在紀驚蟄耳邊輕笑著說,“但你找我來, 我就會來。” “跟我回家吧, 紀驚蟄。過去的所有事情,我都可以向你道歉……那些傷痕, 我們可以用一生去平復……我可以, 用我的一切……彌補你?!蔽颠t小聲說著, 他抱著紀驚蟄的后背, 雙手緊緊揪著紀驚蟄的衣服,微微顫抖著, 像緊緊攥著的某種珍寶, 又像唯恐將之碾碎, “……經(jīng)過那個我的‘點撥’, 我意識到,我也許可以轉變一種研究方向——簡單來說就是研究一種‘孟婆湯’。過去那些事情,如果讓你太痛苦,我們可以想辦法忘掉它……” “忘掉?”紀驚蟄說,“那你為什么不能讓自己忘掉?” 李小菲看到蔚遲放在紀驚蟄后背上的手如同痙攣般扭曲起來,繃得青白,他的聲音壓抑著、顫抖著:“現(xiàn)在說那些已經(jīng)沒有意義了——一切已成定局,我們向前看,好嗎?” “我知道……我知道我的這些行為造成了一些傷害……但我已經(jīng)盡力把它控制在最小范圍了——沒有一個人在這之中喪命或者受傷……他們也許很不幸地被殃及,離開了原本的世界,但是……兩個世界的面貌并無不同,這你是知道的……他們、他們依然能好好地生活下去的……世界的改變是從‘我’開始的,離我越遠的人,越不會察覺到這個變化……” 紀驚蟄說:“那我的蔚遲怎么辦呢?” “我也是你的??!”蔚遲微微后退了一點,抓著紀驚蟄的肩膀,雙目赤紅地與他對視著,道,“我跟他沒有什么不一樣!你跟他做過的什么事沒有和我做過?你沒有親吻過我嗎?你沒有擁抱過我嗎?你在跟我做/愛時沒有愛過我嗎?我不相信!” 李小菲注意到,紀驚蟄的手指緊緊扣入了輪椅扶手,鋼鐵做的手柄幾乎變形。 蔚遲繼續(xù)說著:“你如果實在覺得不一樣——非要在我生日的那一天死在我的實驗室里,往我的心上捅刀子……好!那我過來!現(xiàn)在你回到了你的世界!一切都是一樣的了!這個身體……也是一樣的了!我已經(jīng)竭盡全力了啊紀驚蟄!我已經(jīng)沒有辦法了啊!我是那一千七百萬億兆世界里最倒霉的一個了……除了你還有誰能救我呢?” 被夾在他們中間的黨星星被嚇到了,哇的一下哭起來。 李小菲站在紀驚蟄身后,直面著蔚遲浩瀚如海的悲傷,不知道為什么,腦海里跟著蔚遲的話浮現(xiàn)出一片群星璀璨的宇宙,那種廣袤、那種空曠、那種絕望……她也跟著流下眼淚。 她沒見過蔚遲哭成這樣,她從來也沒想過蔚遲會哭成這樣,一開始得知這場災難的原委時她也思考過每個人的動機,思考過誰對誰錯,對這位罪魁禍首恨得牙癢癢。她才十七歲,世界在她的概念里非黑即白……可這時看到蔚遲這么哭,她忽然發(fā)覺自己似乎恨不太起來了…… 這個……的確是,最不幸運的那個蔚遲啊…… 如果是她,因為自己的關系……害死了最愛的人……會做出什么事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