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那是誰？

    他抱著腦袋, 使勁地回想著。

    地上的血，散開在雨水里……往上、往上……嗯, 那是件有點(diǎn)眼熟的衣服……脖子……裂開一個大口的脖子……再往上、再往上……

    是那個人的嘴……在笑……

    ……脖子都要斷開了, 還在笑？

    ……再往上……再往上……

    那是……那是……

    那是……

    ——是他自己的臉。

    他悚然一驚，猛然抬頭, 后腦勺撞在床頭, 疼得他抱著頭蜷縮下去。

    怎么回事？為什么喉嚨都被割開了，還笑得那么開心？

    瘋了嗎？

    他平復(fù)了一會兒, 捂著后腦勺走出門。

    邊走邊想：好奇怪……這一覺睡了好長好長, 做了好多好多的夢……

    他走到客廳, 看了看, 又走到沙發(fā)上坐下。

    他從這個視角觀察家里的陳設(shè)，沒有任何不對的地方, 斜陽透過碎花窗簾灑進(jìn)來, 在地上映出微微搖晃的花影。

    他的腦子不知不覺又放空了。

    夢里的那些畫面又在他的腦子里閃回, 但他覺得不太真實, 像有潮水緩緩漫過了這些記憶，讓它們在夢境間慢慢褪色、消散了。

    他探出一口長長的氣，好長的夢啊……

    他拿起手機(jī)，準(zhǔn)備給紀(jì)驚蟄打電話。

    解鎖完畢之后，他覺得有點(diǎn)奇怪，心頭升起一股惡寒。

    總覺得……這個畫面似乎在哪里見過……

    這件事情，似乎曾經(jīng)發(fā)生過……

    但他還是打出了那個電話。

    “喂？”電話那頭傳來了一個陌生的聲音。

    他頓了一下，道：“不好意思，請幫我叫一下紀(jì)驚蟄?！?/br>
    “怎么又是你？”那頭說，“你打錯了?！?/br>
    他愣住了，問：“這個不是……紀(jì)驚蟄的手機(jī)嗎？”

    “你打錯了。別再打了，再打拉黑?！蹦沁厭鞌?。

    蔚遲僵了幾秒鐘，又打了回去。

    對面拒接，再打就把他拉黑了。

    他渾身都發(fā)起抖來。

    他再次確認(rèn)了電話號碼，是紀(jì)驚蟄一開始用的那個——紀(jì)驚蟄消失之前用的那個號碼。

    可紀(jì)驚蟄回來以后，換了新號碼，他明明改過了。

    可現(xiàn)在，他的手機(jī)里，卻沒有那個新號碼。

    他努力地想那個新號碼，卻怎么也想不起來了。

    ……這是什么意思？

    ……夢究竟是從哪里開始的？

    ……難道紀(jì)驚蟄回來這件事，也是夢嗎？

    “咔嚓——”

    門鎖一響，蔚遲幾乎不用去看，就知道回來的是他媽，大概是腳步和推門的感覺所致。

    他回頭一看，進(jìn)來的果然是周迎春：“媽？”

    周迎春看到他卻很驚慌似的，嚇得手一抖，鑰匙都掉在了地上。

    “嗯?！彼谚€匙撿起來，整個人還是很緊繃，沒敢和蔚遲對視，轉(zhuǎn)身就回了房間，“我拿一點(diǎn)東西，等會兒還要回醫(yī)院?！?/br>
    “哦嶼汐^ 團(tuán)隊……”蔚遲不知道她怎么了，看著她慌慌張張地進(jìn)了屋，沒過兩分鐘，就拿著東西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走了。

    蔚遲試圖跟她說聲“再見”，“見”字的尾音直接被夾斷在了門縫里。

    他不明所以地又坐了一會兒，想了想，開門出去，敲響了隔壁紀(jì)驚蟄的門。

    他敲了好半天，越敲越慌，越敲越慌，心里閃過一絲“回家找備用鑰匙”的念頭，不知怎么的，他立即否決了這個想法，反而更賣力地敲起門來。

    “哎喲小蔚啊，在干什么吶？”

    他回頭，發(fā)現(xiàn)隔壁樓上的張老一臉驚訝地站在他身后。

    他問張老：“您知道紀(jì)驚蟄去哪兒了嗎？”

    “小蔚啊……”張老躑躅了一下，表情一言難盡地說，“我這正要上去找你關(guān)婆婆嘮嗑呢，你要不一起？”

    蔚遲從小在大院長大，跟這些爺爺奶奶都很熟，自然知道關(guān)婆婆年輕時是精神科一枝花。感情張老是覺得他精神出問題了？

    “不了，我還有事。”他很想不通，又問了一遍，“您不知道紀(jì)驚蟄去哪兒了嗎？”

    “小蔚啊……”張老把手背到身后，一副要跟他推心置腹的樣子，“小紀(jì)想不開，你可別想不開啊……人生沒有過不去的坎啊……”

    蔚遲心一沉：“您到底什么意思？紀(jì)驚蟄人呢？”

    “小紀(jì)他不是……”張老一張溝壑縱橫的老臉顫抖了一下，最終還是說，“去年就走了嗎？”

    “走？走哪兒去了？”

    “不是……自殺了嗎？”

    自殺？紀(jì)驚蟄？

    “小蔚啊……做人要向前看……”

    ……紀(jì)驚蟄？自殺了？

    ——怎么可能？

    他渾渾噩噩地走了出去。

    張老在他后面追了他一段路，奈何他身高腿長，老胳膊老腿實在追不上。

    他走到了大街上。

    他感到恍惚。

    街面上的所有店鋪、裝潢、景觀綠化都與他記憶中的別無二致，但他就是感覺有一些奇怪。

    他腦子里一團(tuán)亂麻，夢里的那些畫面還在不停閃現(xiàn)，紀(jì)驚蟄拖著那只紅色行李箱的樣子也歷歷在目，他確定那是成年之后的、二十多歲的紀(jì)驚蟄，而絕不是他臆想出來的——紀(jì)驚蟄小時候又白又美，跟那個小麥色的大帥比有著不小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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