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墓園里安葬的都是家族的旁支，而且是和本家血緣關(guān)系較遠的那些，其中也包括她的jiejie。

    真是奇怪。

    今年父親忽然讓她來掃墓。

    她對自己的jiejie沒什么印象了。

    小時候jiejie總是在外面工作，經(jīng)常幾個月甚至一年兩年不回家。

    她們曾經(jīng)遠程語音過，那時她只是剛學(xué)會說話的孩子，如今只勉強記得這件事，卻完全忘了曾經(jīng)說過什么。

    后來jiejie在任務(wù)里身亡，父母痛哭了數(shù)日之后，就不再提起長女。

    她自然也不會有更多印象。

    “……早上好。”

    旁邊有人說道。

    瑞秋震驚地側(cè)過頭。

    她完全沒感覺到這里還有人！

    在進入墓園之前，她還特意用精神力掃視了周邊的環(huán)境，確定方圓千米內(nèi)再無活人。

    現(xiàn)在，隔著兩米左右的距離，有個高挑矯健的紅發(fā)女人，穿著一身漆黑的正裝，低著頭盯著墓碑。

    瑞秋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

    ——此處長眠著薇安·萊恩·科隆。

    瑞秋挑了挑眉，“我見過你嗎，這位美麗的——”

    那人本來垂著腦袋側(cè)對著她，蓬松卷翹的紅發(fā)垂落而下，又蓋住了半張臉，聞言倒是稍微抬了抬頭，露出完美無瑕的面龐。

    瑞秋睜大眼睛，原先略有些輕佻的口吻接著消失了，“是你？”

    “你父親說過我的名字嗎？”

    那人很隨意地問道。

    瑞秋：“沒——”

    “米嘉。”

    她這么說，“你可以直接這樣稱呼我?！?/br>
    瑞秋依然保持著震驚的狀態(tài)，“你在這里做什么？”

    “和你jiejie告別?！?/br>
    米嘉回答道，“我可能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不能來了?！?/br>
    瑞秋只覺得腦子里一團漿糊，“什么？你以前是經(jīng)常來嗎？”

    米嘉微微彎起嘴角，“每年來看看她吧，畢竟這是我的救命恩人，而且我把她害死了?！?/br>
    瑞秋滿頭問號，“什么？是你殺了她嗎？”

    “……不，她為了保守和我有關(guān)的秘密，被另一個人的能力害死了?！?/br>
    米嘉想了想，“好吧，說是我殺了她其實也沒問題?！?/br>
    “那不是一回事吧，而且既然是她的選擇，說明她很重視你，你們之間的感情，無論那是什么?！?/br>
    瑞秋組織著措辭，同時在心里猜測了幾種可能，“你們是同學(xué)嗎？”

    “我們差了十歲呢，親愛的?！?/br>
    米嘉笑了笑，“我是未來計劃的實驗體，逃出基地的時候應(yīng)該是七歲吧，沒幾個月就遇到她了。”

    瑞秋：“………………”

    她懂了。

    怪不得這家伙要在納薩爾搞屠殺，原來是去復(fù)仇的。

    瑞秋倒是知道對方是掌控著整個超控科技的人，但并不知道這一層關(guān)系，畢竟她也不是科隆家族的核心人物。

    瑞秋：“我來之前問了我爸，他說我姐當(dāng)年曾經(jīng)在一個隊伍里，負責(zé)追殺一些，呃，特定的目標(biāo)?！?/br>
    米嘉：“比如逃脫的實驗體。”

    瑞秋：“……所以你倆是這樣認識的，她沒殺你還救了你？”

    “差不多吧。”

    米嘉似乎并不想詳談，“她可能做了一件蠢事，對她自己來說?！?/br>
    瑞秋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幾秒鐘，“所以上次我和我爸遇到襲擊，你去救我們，其實是因為這個嗎？”

    米嘉可有可無地應(yīng)了一聲，說不清是同意還是在隨便敷衍。

    瑞秋忽然意識到，父親讓自己過來，或許也是覺得會遇到這個人。

    然而又有什么用呢。

    她不會因為記憶里模糊的jiejie而向?qū)Ψ教岢鋈魏我?，而且說實話也沒什么要求可以提。

    瑞秋：“……我還以為你是黑頭發(fā)。”

    “不是?！?/br>
    米嘉抬頭看了她一眼，冰藍色的眸子像是凝冰的雪湖，在陰郁的雨天里仿佛也射出熠熠寒光。

    遲了幾秒，瑞秋意識到對方在盯著自己的頭發(fā)。

    科隆家族大多數(shù)都是黑發(fā)藍眼。

    瑞秋也不例外。

    那一瞬間，她好像隱約明白對方的意思了，因此也沒有再繼續(xù)這個話題，“你也要去別的宇宙嗎，像是魔人一樣？”

    米嘉微微頷首，“有什么心愿嗎，或者想殺的人？”

    瑞秋：“……我倒是希望戰(zhàn)爭快點結(jié)束，然后我就可以去逍遙快活。”

    米嘉點點頭，沒再說話，只是盯著墓碑出神。

    細雨在風(fēng)中歪斜著潑灑，落在墓園的青草和石碑上。

    她沒有打傘，就靜靜地站在原地，那鮮艷靚麗的紅發(fā)卻依然蓬松干燥，身上也沒有半點水跡。

    瑞秋也沒再開口。

    她們的背影在雨中漸漸模糊。

    第177章

    無序點的存在與遺失之域不同。

    后者是魔人宇宙的碎片, 隨著主君們的到來而出現(xiàn)。

    遺失之域里面也存在空間裂縫，并且能夠通向其他的宇宙，然而尋找定位以及使用它, 是一件相當(dāng)困難的事。

    因為那些裂縫的存在就是不穩(wěn)定的，更別說大多數(shù)裂縫都是通往同一個宇宙，即主君們降臨的那個世界，只有少數(shù)才能通往別的位面。

    而且通過裂縫穿行本身就有危險, 即使自身足夠強, 或者已經(jīng)是某種程度上不死的存在, 也依然有迷失的風(fēng)險。

    總而言之，哪怕有了主君的記憶, 蘇璇也沒法在短時間內(nèi)做到這一步。

    如果強行嘗試, 后果多半也不好。

    無序點就截然不同了。

    它本身就是連接著不同的宇宙位面的交界處, 它的存在非常穩(wěn)定，就像一個擁有無數(shù)出口的中轉(zhuǎn)站。

    當(dāng)然這是相對而言的。

    蘇璇真正抵達無序點的時候，發(fā)現(xiàn)這個地方和自己的想象依然大相徑庭。

    呈現(xiàn)在她感知世界里的, 是一個不斷變化的位面。

    這里并不存在門徑與通路，沒有內(nèi)外和進出的概念，它幾乎像是一個徹徹底底混亂失序的奇點, 時空曲率在這里也無法被計算。

    如果她只是一個人類, 她可能無法真正去辨識或是感知這個世界。

    但她是一個半人半魔人般的存在, 因此她“看”到了一個遍布著無數(shù)射線和光墻的蒼白的空間。

    那些色彩綺麗的射線或粗或細, 它們的路徑并不是筆直的, 許多都像是投入水面的倒影般彎折。

    那些墻壁則是光幕組成的，它們的顏色、形狀、尺寸、朝向全都是不同的。

    有些與相鄰的平行, 有些是交疊穿插的狀態(tài), 有些看似是錯落的、實則各自處于不同的空間里, 根本沒有真正相交。

    蘇璇知道這就是所謂的位面黑墻，是在不同宇宙空間里穿梭必經(jīng)的阻礙。

    不過，不同位面之間存在的并不僅僅是黑墻，通常當(dāng)你看到黑墻的時候，就代表著你離目的地不遠了。

    ——魔人主君們對能量的敏銳度遠超人類，這個人類的定義甚至包括那些九星，因此它們可以直接憑著這種感知去鎖定方向，穿破黑墻。

    總而言之，主君們，至少是欲望之王，它的記憶里有過無序點的存在，但能獲取的信息很少。

    它并沒有使用過。

    也不需要。

    蘇璇已經(jīng)坦然面對自己在這方面就是很菜，所以她根本沒有花時間去苦惱。

    若是在原先的宇宙里肯定做不到這一步，但如今是在無序點，就在這些黑墻之前，她已經(jīng)能感應(yīng)到那些光幕聯(lián)通著怎樣的位面。

    或者說，那些宇宙里蘊藏著什么樣的能量。

    這感覺就像是在七拐八彎的巷道里憑著嗅覺找飯店的位置。

    也只是一瞬間。

    她在無序點里停留了不知道多久，可能是幾秒鐘，也可能是更短，亦或是無法用慣常的單位去衡量的，考慮到這里的時間似乎是介于線性和離散之間。

    ——當(dāng)然這樣形容也不太準(zhǔn)確。

    但她也無法再進行更多的解釋，因為她找不出對應(yīng)的詞匯去進行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