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擾你睡覺了？”

    “沒有，我睡眠淺，總是斷斷續(xù)續(xù)的。”

    她在旁邊沙發(fā)坐下來，也給自己倒了杯紅酒。

    兩人相識多年，卻難得在這樣靜謐的夜晚相處。成年人都喜歡把事放心里默默承受，但此刻，卻莫名地想傾訴出來。

    “你昨天問我有沒有見過其他人，”唐欣說：“其實是不是想問曹明洋？”

    “你見過他了？”

    唐欣搖頭：“沒有?！?/br>
    沉默了下，唐欣說：“其實我不是忘不了曹明洋，而是忘不了他曾經(jīng)帶給我的那些美好?！?/br>
    “如果一個活在黑暗里的人曾見過光，她一定會忘不了那道光，這種感覺你不懂。”

    “不，我懂?！?/br>
    唐欣詫異，抬眼看許亦微。

    許亦微笑了笑，說：“我想，我可能遇到了?！?/br>
    “我有點.....措手不及?！彼^續(xù)道：“我已經(jīng)習慣了我枯燥的生活方式，也曾打算就這么過一生?！?/br>
    “至少，這二十九年來，我都是這么打算的，認真地、無趣地、平靜地過完這輩子。”

    “但現(xiàn)在....”許亦微扯了下唇：“我不知道該怎么辦。”

    “你是說廖繁吧？”唐欣抿了口紅酒。

    “你知道？”

    “那天我在你家冰箱里看到那些滿滿當當?shù)氖澄?，我就猜到了。?/br>
    唐欣說：“廖繁很好，如果你想跟他談戀愛，或許可以試試?！?/br>
    許亦微靜靜睇她。

    唐欣繼續(xù)道：“但只適合談戀愛，如果結(jié)婚，我并不建議你考慮?！?/br>
    許亦微頓了下，沒說話，仰頭喝了口紅酒，然后埋進沙發(fā)中。

    “你知道我跟曹明洋的婚姻為什么那么短暫嗎？”唐欣說：“其實我最開始遇見的曹明洋，他真的非常優(yōu)秀。他長得帥，人溫和有禮，學習成績也優(yōu)異，每年都能拿獎學金。而且他熱心助人，不管是誰喊他，他都會去幫忙?！?/br>
    “他還很有耐心，在我最迷茫的那段日子，他聽我傾訴，一步一步帶我走出痛苦?！?/br>
    “那時候，我覺得他就是完美的、可以交付一生的人。于是我很快跟他戀愛了，戀愛后也不顧父母反對跟他結(jié)婚?！?/br>
    “他家里條件不好，我們結(jié)婚的時候幾乎什么都沒有，婚房是我自己用存款買的，他工作所得的錢還要寄回家去給弟弟meimei讀書。婚后，幾乎都是我在開支家里的一切，我很理解他，所以無條件支持他?！?/br>
    “那時候我真的很愛他，我知道他也很愛我，很多個晚上他都抱著我，一遍一遍地說他以后要努力讓我過得幸福。”

    “但我們忽略了最現(xiàn)實的問題，那就是經(jīng)濟地位不平等。時間長了，曹明洋很自卑，甚至連同事都說他吃軟飯，后來他想證明自己，他想去創(chuàng)業(yè)，我也無條件支持他，把剩余的存款都給他去創(chuàng)業(yè)。但也就是第一次的創(chuàng)業(yè)失敗徹底改變了他，他心里變得更不平衡了，經(jīng)常很晚回家，我們甚至開始吵架，他把失敗的過錯歸咎于我身上，他變得愛酗酒，變得，不再跟我無話不談?！?/br>
    “所以，你知道嗎亦微，”唐欣說：“這段婚約到底是誰錯了呢？不是他的錯，也不是我的錯，錯就錯在，我們不是門當戶對的愛情。”

    “離婚后，我常常在想，如果我跟曹明洋的感情只停留在談戀愛的時候該多好，那樣的話，我就不會因為又愛他、又恨他而痛苦?！?/br>
    許亦微窩在沙發(fā)里，閉著眼睛，偶爾晃酒杯的動作表示她還沒有睡著。

    她很沉默。

    連手機信息響了幾次，也沒有點進去看。

    .

    第二天，幾人在樓下吃早餐。

    今天是周末，大家都沒什么事，廖瑩建議一會去民俗村逛逛，唐欣不太想去，主要是覺得自己是個潛在的燈泡，于是找了個借口待在酒店。

    “亦微，那等下我們?nèi)グ?，聽說是個網(wǎng)紅民俗村，一會我們也去打卡拍照。”

    許亦微吃完，抽了張紙巾擦嘴，說：“不了，你們?nèi)グ?。?/br>
    “你也有事？”

    “我忙工作?！?/br>
    “什么工作，昨天不是還聽你說今天有空嗎？”廖瑩嘀咕。

    她話落，廖繁抬頭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

    昨晚睡前許亦微還是點進微信看了下，廖繁給她發(fā)了幾條信息，不過她都沒回，今天早上才回了句：【不好意思，我昨天睡著了?！?/br>
    但這話廖繁顯然不信，僅吃早飯的這點時間就打量了她好幾次。

    “那我也不去了?！绷畏闭f。

    “不是，你們一個個的什么意思？”廖瑩不爽。

    “還有我啊，”季斯臣很好說話：“我陪你去。”

    廖瑩拿眼剜他。

    一行人離開餐廳時，不巧在電梯里遇到周承彥，周承彥是跟客戶來這談事的，這會兒已經(jīng)結(jié)束準備離開。

    他看了看許亦微又看了看廖繁，最后問唐欣：“身體怎么樣？”

    “謝周總關(guān)心，好很多了?！?/br>
    “你們這是.....”他問：“準備去哪玩？”

    “沒有，亦微說有工作忙，打算回房間?！?/br>
    “要回商寧嗎？”他問許亦微：“正好順路?！?/br>
    “不用，謝謝。”許亦微沒說話，倒是廖繁先開口：“我們還有點事。”

    他說完，電梯里短暫安靜了下。

    季斯臣勾唇，暗暗看熱鬧。

    “我回去。”唐欣說：“阿瑩，亦微，你們玩吧，我跟周總先回去?！?/br>
    她轉(zhuǎn)頭問周承彥：“我還要收拾點東西，周總趕時間嗎？”

    “不急，正好我也要收拾東西，一會電話聯(lián)系?！?/br>
    “好。”

    過了會，電梯門打開，周承彥出去了。

    廖瑩后知后覺地覺得電梯里氣氛不對，問道：“剛才那人是誰??？”

    季斯臣“嘖”了聲：“你這腦袋只會談戀愛嗎，連察言觀色都不懂?！?/br>
    “季斯臣，不會說話可以閉嘴！”

    “走吧，我陪你去民俗村?！奔舅钩祭鲭娞?，然后在她耳邊說道：“剛才那人是你弟的情敵你看不出來？”

    “欸？”廖瑩詫異，而后嘆氣：“那可惜了?！?/br>
    “可惜什么？”

    “長得還挺符合我品味的。”

    “......”

    .

    最后，唐欣跟著周承彥離開，而季斯臣陪廖瑩去逛民俗村了。

    許亦微待在酒店房間，正準備打開電腦，就聽見有人敲門。她還以為是來打掃衛(wèi)生的服務(wù)員，結(jié)果開門一看，是廖繁站在外邊。

    “怎么了？”

    “我也想問jiejie怎么了？”廖繁執(zhí)拗地盯著她：“為什么一早上都不理我？”

    許亦微默了默，說：“我沒有不理你，早上不是都忙著吃早餐嗎？”

    “那為什么不回我信息？”他晃了晃手機，聊天界面上滯留了好幾條簡訊。

    “我忙?！?/br>
    “忙什么？”

    空氣突然安靜........

    “廖繁！”許亦微沉下臉，停了會，說道：“你這是在做什么？”

    “我跟你是必須什么都要交代清楚的關(guān)系嗎？”

    “還有，你之前在電梯里是做什么？不論我是否喜歡周承彥，但也輪不到你替我拒絕。”

    廖繁深呼吸，輕聲問：“你到底怎么了？”

    “我沒怎么！”許亦微語氣有點重，心里還有點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火氣。

    她手掌觸到門把手：“你回去吧?！?/br>
    她準備關(guān)門，但用力關(guān)了會沒關(guān)上。

    廖繁一只手抵著，目光倔強。

    “你還有......”

    突然，他擠進門來，一把扯過許亦微就這么強勢地拉進懷中，許亦微那句“什么事”也被迫地堵在喉嚨里。

    廖繁緊緊抱住她，低聲道歉：“對不起，你別生我的氣?！?/br>
    他說：“你一生氣，我就難受得要死了。”

    他聲音喑啞，夾雜著幾絲委屈，像受傷的大狗狗需要抱抱和安慰一樣，臉貼著她頭發(fā)用力磨來磨去。

    許亦微還沒來得及回過神，就已經(jīng)愣住。

    過了會，她長長嘆息。

    他總是這樣！

    總是這樣！

    讓她狠不下心來，好不容易筑起的心墻又輕而易舉地崩塌。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