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偶然，這也是必然。

    以撒將死于今日。

    刀刃的方向沒有指向任何一處，卻在空中不可思議的扭轉(zhuǎn)出一個奇跡般的角度，然后直直刺入那個人的眼眶之中。

    就像是神明自天空墜落。

    又像是天使從天而降的審判。

    刀刃深深的捅進了眼窩，穿透了眼球，然后透腦而出，穿過堅硬的人造頭骨，死死的將一切的罪魁禍首釘死在那座仍然在升起的城市的墻壁之上。

    以撒死了。

    貨真價實的死了，絕對沒有半分水分。

    這具身體真切的已然消亡，連帶著那些不可告人的圖謀和野心，以及天資橫溢的頭腦徹底走向死亡。

    他眼睛里的那些狂熱和瘋狂終于也像是余火般熄滅了。

    沈聲已經(jīng)脫離了A的身體，精神鏈接在意志和幸運全部耗盡的那一瞬間便已中斷，現(xiàn)在在這具身體里的人是A。

    他握著刀，將刀刃又向下釘了一點，就像是唯恐以撒還沒有死一樣，他垂著眼睛，幽暗的光從海面上方隱隱打在臉上，給眼睛里蒙上了一層不甚明顯的陰影。

    他就這樣看了一會兒以撒，突然抽出了自己的刀，再也不看他一眼，轉(zhuǎn)頭扎進了深海之中。

    以撒已經(jīng)死了，一切都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他得抓緊現(xiàn)在。

    沈聲還在向下墜落，失去意識的身體陷入了沉眠，而經(jīng)過人為改造的身體在目前這片不算多深的水壓下暫且能夠保障他的安全。

    然后A抓住了他。

    他剩下的力氣也不多了，殺死以撒然后強行停下正在上升的拉萊耶已經(jīng)用盡了他最后的一點力氣，他帶著沈聲浮出水面，隱約間看到一艘小小的救生艇向著這個方向駛來。

    他閉上了眼睛，任憑洋流將他們帶往什么地方。

    救生艇上的人當然是殷飛和頌歌。

    他們把A和沈聲從海水里撈了出來，臨時弄來的一臺發(fā)信機雖然進水嚴重，但是在殷飛簡單的修理之后卻也勉強算是能用了。

    一切都在向著更好的方向發(fā)展，唯獨少了一個人。

    沈青翎。

    她沒有離開那座海底基地，早在受困于控制室的時候，她的身體就已經(jīng)到達了極限。

    她又騙了沈聲，她說自己還有幾個月可活，實際上卻僅僅只剩下了幾周的生命，而她用自己僅剩下幾周的短暫生命為他們擋下了剩下所有試圖攻進控制室的追兵。

    她不愧是由S.S家精英教育培養(yǎng)出來的調(diào)查員，當不惜以生命為代價去戰(zhàn)斗的時候，她完全也只能用怪物這個詞來形容。

    她放棄了離開，踩著那些扭曲的怪物和殘肢同這座鋼鐵基地一并沉入海底。

    她不想讓自己的孩子看著自己死前痛苦的樣子，索性縱身一躍。

    她還是和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明亮又灼熱，跳動的就像是一團火，永遠帶著那樣的溫暖和激情，頌歌看著閘門關(guān)閉，留在視野中的卻只有一團明亮到了極點的火紅色。

    永別了，沈青翎。

    沈青翎確實正在向著深海之中墜落，破碎的殘骸涌進海水，恐怕用不了多久，就連這里也會被海水所淹沒。

    但她沒有任何反應，事實上，她只是無所謂的把手里搶來的槍丟到了地板上，發(fā)出了哐的一聲，任由它旋轉(zhuǎn)著掉進漆黑的海水里被淹沒沖走。

    “······你怎么不走？”

    問話的人是諾布爾，他一條腿受了傷站不直，胳膊似乎也骨折了，依靠在實驗臺上搖搖晃晃的看著沈青翎。

    “我不走的原因，就和你一樣。”

    “······和我一樣？”

    諾布爾呢喃著重復了一遍，然后突然之間大聲的笑出聲來：“哈哈哈，以撒，你聽到了嗎，她說和我一樣?！?/br>
    諾布爾的臉很奇怪，分明是同一個人的一張臉，左右兩側(cè)卻像是分裂成了不同的人格。

    而那一半人格陰沉著臉下令：“殺了她。”

    諾布爾扶住桌子，“這是作為父親的指令嗎？”他歪著頭，表情竟然有一種天真的殘忍。

    “S-03，執(zhí)行命令?！?/br>
    他說，“我不。”

    他慢慢的用手撐著身體向著房間的另一側(cè)挪動，他在向著海水走去，分明是死亡，他卻笑得很開心：“父親，您總是這么，不以為意。”

    “就連現(xiàn)在，你甚至都不愿意承認我這個失敗品會是您的兒子?！彼哪樕杆俚年幊料聛恚偪竦木谷挥行┛植溃骸澳阌肋h都看不到我的存在。”

    他沉著臉沉默了一會兒，另一半臉上的表情從憤怒逐漸變成驚慌，但是諾布爾顯然已經(jīng)打定了主意，他重新抬起頭來，竟然笑著和沈青翎又打了個招呼：“如果我沒死成的話，就拜托啦?！?/br>
    然后他便一步步又拖著這具身體走向這個房間裂開的大口，對于發(fā)自于自己身體里的怒吼充耳不聞。

    “S-03！你瘋了嗎！帶我離開這里！”

    他終于站到了那個窟窿前。

    他嘆了一口氣，所有一切激烈的色□□屬褪去，站在這里的是一個有著S.S家一脈相承的冷漠的青年。

    “啊，我大概確實是瘋了吧?！?/br>
    以撒把后手留在了他身上，假如他能夠帶著以撒的碎皮離開這里，未必不能得到對方的青眼相看，但是他已經(jīng)夠了。

    他好像已經(jīng)瘋掉了。

    “如果能和您一起死掉的話，您就永遠不會忘記我的存在了吧?！彼尺^身來，背對著海水，語調(diào)平靜的就像是在敘述什么事實而非一個瘋狂的自殺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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