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劇本身就是小眾藝術(shù)。每年那么多舞蹈畢業(yè)生，舞團(tuán)劇院才招幾個？想要在精挑細(xì)選的舞蹈演員里跳出頭，更是難上加難。

    “我知道的，老師?！鄙蜩さ难凵窈軋?jiān)定。

    吳老師愣怔了片刻。

    少女的臉色坦然，聲音輕柔肯定。似乎已經(jīng)做好了準(zhǔn)備。

    她從這個十八歲少女的臉上看到了自己年輕的影子。

    曾經(jīng)，她也是個懷揣著舞蹈夢想進(jìn)入舞蹈學(xué)校的新生，畢業(yè)后順利進(jìn)了市舞團(tuán)?？上б?yàn)閭〖由蠄F(tuán)里競爭激烈，最終沒有堅(jiān)持下來。

    她早早結(jié)了婚，老公也算是有錢有臉的人。他覺得自己完全沒必要去吃這個苦，投資給她開了舞蹈教室。

    憑借市舞團(tuán)的名號和后來的口碑，舞蹈教室的生意一直很好。她的事業(yè)也勉強(qiáng)可以算是成功?？捎袝r，她想起在舞臺萬眾矚目下的表演，熱情的鼓掌和贊揚(yáng)，不知日夜揮汗如雨的訓(xùn)練，心里偶爾忍不住還是會有遺憾。

    吳老師的臉上閃過一絲悵然，很快恢復(fù)過來。

    “你條件很好，加油?！彼?，“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找我。”

    沈瑜也彎了彎唇：“謝謝老師?！?/br>
    *

    沈瑜和吳老師聊了很久，對之后的職業(yè)道路也有了一個比較清晰的認(rèn)識。

    這天，她在舞蹈教室待了一天，直到晚飯前才回家。

    剛進(jìn)門，沈瑜就發(fā)現(xiàn)氣氛有些不對。

    爸爸沈朗坐在餐廳，面色沉重。

    他面前的桌上擺著一個漂亮的杏色禮物盒。

    沈松源坐在沙發(fā)，朝自己擠眉弄眼。

    沈瑜微頓，就要上樓。

    “慢著?！?/br>
    沈朗叫住了沈瑜。

    沈瑜轉(zhuǎn)頭：“爸爸你在和我說話嗎？”

    沈朗點(diǎn)了點(diǎn)桌上的禮物盒，音色很低：“這是怎么回事？”

    沈瑜搖頭：“不知道?！?/br>
    “不知道？”沈朗提高了音量，站起來打開了盒子。

    里面是一雙很漂亮的舞鞋。

    沈瑜的尺碼，名牌，很貴。

    舞鞋旁邊放著一枝新鮮的玫瑰花。

    沈朗的臉色不太好看，聲音繃著：“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沈瑜否認(rèn)：“沒有?！?/br>
    “那是有人在追你？”沈朗皺眉，“你告訴我，我得看看?！?/br>
    沈瑜翻了翻，沒有找到署名。

    她搖頭：“我不知道是誰?！?/br>
    “不知道？”沈朗明顯不信，“這么貴的鞋人家白送??？”

    沈瑜心口一跳，依然堅(jiān)持說不知道。

    沈朗本想好好和女兒談?wù)劇?/br>
    可沈瑜的態(tài)度在他看來根本就是在故意瞞著自己。

    他深吸了幾口氣，語氣稍緩：“沈瑜，我好好和你說。”

    “我不是不同意你交男朋友。我也知道，你到了這個年紀(jì)，有感情也正常。但是你不能像……”

    他一頓：“你不能給我胡來吧？我總要看看對方是誰吧？萬一又是一個神經(jīng)病，你以后去上大學(xué)了，一個人怎么應(yīng)付？”

    沈瑜面色有些蒼白。

    她想說高一那個人她一個人也可以應(yīng)付，想問您真的是因?yàn)檫@個嗎？

    可她最終還是抿唇，什么也沒說。

    沈朗嘆氣：“你告訴我對方是誰?！?/br>
    沈瑜沉默著搖搖頭。

    她心里想到了一個人?？伤幌牒桶职终f。

    如果爸爸知道了，也是多一個人承受他的怒火而已。而其他人，又為什么要為自己的家庭關(guān)系買單呢？

    人應(yīng)該對自己負(fù)責(zé)。

    這是沈瑜一貫的想法。

    沈朗氣得臉色發(fā)青，說話也不自覺重了起來。

    “沈瑜，你現(xiàn)在翅膀硬了是不是？別忘了你還沒獨(dú)立呢！你現(xiàn)在吃住都在家里，難道別人買個舞鞋你就要跟著跑了？”

    沈瑜的身體顫了顫。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爸爸。

    沈朗也意識到自己的口不擇言，一時語塞。

    沈瑜眼眶紅了一圈。

    她不會吵架，現(xiàn)在一個字也不想多說。

    像小時候一樣，她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可這一次，她不會再抱著玩偶哭一晚了。

    現(xiàn)在的沈瑜比小時候要倔強(qiáng)、堅(jiān)強(qiáng)。

    如果爸爸覺得自己用太多錢了，那她就慢慢還。

    沈瑜揉了揉眼睛，發(fā)消息給吳老師。

    問老師是否可以給自己介紹一些短期的舞蹈工作。

    吳老師很快回復(fù)：【怎么突然要找工作了？】

    沈瑜：【想借著暑假的機(jī)會鍛煉一下】

    吳老師：【好，幫你問問】

    沈瑜：【謝謝老師】

    剛放下手機(jī)，門口響起了敲門聲。

    “姐，你要不要吃東西？”

    沈瑜：“不要?！?/br>
    “哦……”沈松源補(bǔ)充，“冰箱里有飲料和冷飲，柜子里有零食。你餓了自己下去吃。”

    “嗯。”

    沈瑜靜靜坐在桌前，聽見沈松源離開的腳步聲。

    忽然，在桌上的手機(jī)響了起來。

    沈瑜望著屏幕上謝新昭的名字發(fā)呆。

    這些天，他們每晚都會聯(lián)系。

    知道自己不接他還會打，沈瑜吸了口氣，接通了電話。

    “喂?！?/br>
    對面愣了一秒：“你怎么了？”

    沈瑜：“沒怎么?！?/br>
    謝新昭：“你心情不好嗎？什么事？”

    沈瑜：……

    這是怎么聽出來的？

    她頓了頓，輕聲說：“沒什么，就是和我爸吵架了。”

    “為什么吵架？”

    沈瑜不太想說，沉默下來。

    謝新昭也不再說話。

    手機(jī)里靜得只有兩人的呼吸聲。

    沈瑜起身，站在窗前往下看。

    花園月色朦朧，樹影搖曳，暗香浮動。

    “謝新昭?！?/br>
    “嗯？”

    沈瑜看著花圃里的那抹白色，輕輕開口：“院子里的曇花開了?！?/br>
    謝新昭沒有奇怪她話題的跳脫，“嗯”了一聲。

    “還好曇花沒有刺?！?/br>
    沈瑜低頭看向自己手。

    她想，可能沒有人會像謝新昭一樣，僅僅因?yàn)樽约菏直换ù虅潅腕@慌失措了。

    電話那頭的人又問：“花漂亮嗎？”

    沈瑜：“漂亮啊?！?/br>
    可惜他看不到了，曇花的花期只有幾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