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頭沉思，視線聚焦在腳邊的一顆石子上。忽然身旁籠上了漸近的陰影，一個男人從他身旁靠了過來，他先是瞥見了一縷銀白發(fā)辮垂落在自己肩上，然后是一支擰開了瓶蓋的礦泉水。

    “不喝我拿走了?！庇任髁继裘颊f，“你不是一下午沒休息過？你那教官怎么回事啊，把你當(dāng)無休機器訓(xùn)練？嘖。”

    “還好。”

    談郁在額外的訓(xùn)練賽被教官和計時整理了很久，結(jié)束后還沒喝上一杯水就到了集合時間。

    尤西良和他不在同一隊，反而注意到了。

    見他接過礦泉水，尤西良方才臉色稍緩。

    兩人上了車，坐在同一排座位。談郁一上車就闔眼休息了，尤西良在一旁玩他的手和頭發(fā)。由于尤西良平日在軍校的瘋狂惡名，他這一圈的整個車廂都很安靜。

    之后的四天集訓(xùn)，風(fēng)平浪靜毫無波瀾，不僅是尤西良規(guī)規(guī)矩矩，甚至連他終端上收到的其他切片的信息也回歸了正常。

    到了周末，談郁先是接到了師英行的來電。

    “放學(xué)了？”男人在通話那頭說道。

    “我先回家一趟?！闭動粢呀?jīng)出校園了，“晚點再見面?！?/br>
    師英行沒多問什么，徑直答應(yīng)了：“到時候你給我信息。”

    談郁獨自乘車回了家。

    jiejie和長輩都不在，屋子里靜悄悄的。他將鳥籠擱在桌上，忽然監(jiān)視屏上就冒出了新的人影。戈桓寒也回了家，正在門口取鑰匙。

    他打開門，戈桓寒抬頭看著他的臉須臾，詫異道：“你在家里？我剛想聯(lián)系你?！?/br>
    “先回來了，你想和我談什么？”

    談郁對他說。

    戈桓寒見他坐在沙發(fā)上，托著腮陪黃鳥玩耍，過了一會兒，又抬眸看向他。

    氣氛沉默，戈桓寒心情復(fù)雜。

    即便他和其他人來自同樣的靈魂，談郁對他們的態(tài)度與以前一樣，沒有躲開他或者任何一個人。

    “現(xiàn)在我也不知道怎么處理?！闭動粽遄弥c他解釋，“本質(zhì)上你們是同一人，夜里拼合成唯一個體……隨時分裂？”

    戈桓寒也在思考這件事，他在來這之前的幾日就已經(jīng)考慮了很多。

    一個靈魂的無數(shù)碎裂意識，形成了無數(shù)獨立身體，但是談郁不論在哪個世界都只有一個。

    客廳里的沉默持續(xù)了半分鐘，被門外的聲音打破了。

    金發(fā)青年砰地打開了門又關(guān)上，在玄關(guān)朝客廳張望，瞥見談郁時方才走了進來。

    “好險，差點沒趕上車?！彼话炎ミ^桌上的水喝了口，又轉(zhuǎn)頭對談郁說，“哥也是剛到嗎？”

    談郁見他風(fēng)塵仆仆，問：“你剛從外星系回來？”

    談琛澤揉揉肩膀，抱怨道：“是呀，休息時間總算到了?！彼洲D(zhuǎn)了下眼珠，“你倆是在談之前那件驚悚事故嗎，原來這幾個人都是來自同樣靈魂這件事，我也覺得真可怕?！?/br>
    話是這么說，談琛澤的表情與恐懼毫無瓜葛。

    戈桓寒看也不看他一眼，徑直坐到了談郁身旁的位置。

    “哥，你現(xiàn)在很為難？沒必要啊，”談琛澤支著下頜，忽地定定盯著談郁，像以往那樣懶散地笑了聲，“無論是對你還是對其他人，不也是和以前一樣嗎……反正我不喜歡和其他人融在一起，你也不會和我們當(dāng)中任何一個單獨戀愛?！?/br>
    談郁也思忖片刻，打算做一番發(fā)言，但被戈桓寒打斷了。

    “出去吃飯吧，和我?！彼麑φ動粽f，“你之前答應(yīng)過?！?/br>
    談琛澤聽見這話，立刻也揚眉說：“三個人一起唄?！?/br>
    談郁仍在思考怎么和緩這些切片們的關(guān)系。

    身旁的戈桓寒伸出手，輕輕捋了下他的黑發(fā)，對他說：“別想太多，走吧。”

    談郁想起待會還要赴約師英行，說不好時間是否來得及，他轉(zhuǎn)頭和他倆說：“找個近的地方吃飯。”

    談琛澤冷聲道：“師英行約你？讓他自己過來見你，我看他就是想……”看到談郁皺眉，他又把后半句話吞了下去。

    到了餐廳，三個人點了菜。

    談郁也察覺到餐桌上是一種危險的和諧感，準(zhǔn)確地說是談琛澤和戈桓寒互相無視了彼此，仿佛他倆都在和自己二人燭火晚餐。

    菜還沒上來，他離席去洗手，回來路上瞥見窗外，外面的天空已經(jīng)徹底烏暗一片。

    【現(xiàn)在天暗得很快，】系統(tǒng)也順著他的視線觀察夜空，玩笑說，【人類出門得打手電筒，當(dāng)然你不用，因為我看得到路面?！?/br>
    ‘你又不是手電?！?/br>
    【我是無所不能的系統(tǒng)，不是手電筒。對了，師英行不會說什么的，放心。之前就和你說過了，這是他們內(nèi)部的問題，你不需要參與。他們是同一個人，在這方面的妥協(xié)考慮是一致的，不想讓你為難?！?/br>
    【去吃飯吧，好好玩。】系統(tǒng)對他說，【晚點還得和師英行聊志愿分配。聊完睡覺，明天回第一個世界，和我的本體繼續(xù)一起上學(xué)。】

    所有分裂出現(xiàn)的人格意識因為現(xiàn)狀而選擇妥協(xié)，達(dá)成默許的平衡與距離。

    談郁是被他們注視的中心，維持平衡的唯一節(jié)點。

    他也察覺到無論是他還是這些角色，在新世界都在為了對方產(chǎn)生微妙改變。

    黃鳥飛到窗沿?fù)潋v翅膀，談郁挪開視線，上前把它捉回來，摸了一下它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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