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jīng)換回自己服飾的她沒有施粉畫黛，一張瑩白素臉表露出的情凄意切快要把淚痕淹沒，發(fā)髻上一支步搖輕輕晃動，后脊梁卻倨傲倔強(qiáng)地挺得筆直。

    她在懇求他，同時，用自己最后的一線生機(jī)來挑戰(zhàn)他的底線。

    直到他冷漠而枯澀地開口：“陳靜，把林氏帶回暖香塢，永久禁足。那兩個婢女也丟回去給她，其他伺候的人一律撤了?！?/br>
    就讓她們，自生自滅......李漠自她面前立起，目不斜視地離開了書房。

    屬于他的陰冷氣息，久久不散，碧好望著他遠(yuǎn)去的長靴，心下竟發(fā)出轟然一聲，原本跪直的身軀緩緩癱坐下來。

    謝謝......

    沒有要?dú)⑺矝]有要賣掉她的婢女。

    被陳靜帶回了暖香塢，跟在碧好身后的小紅小藍(lán)已經(jīng)停止哭泣，但她們的臉上也都顯而易見地寫滿了絕望，似乎是，林姨娘已經(jīng)失寵了，可是世子爺沒有安排她們?nèi)e處做事，是不是有一天，世子回想起來生了氣，還是會把她們賣掉？

    碧好走到門檻停住，猶豫須臾，先邁出了左腳。她回身看著小紅小藍(lán)，低聲道：“對不起，是我連累你們了?！?/br>
    小紅說不出話，掩著面徑直跑回了自己的丫鬟房間。

    小藍(lán)同樣受驚過度，想跑回去掩在被窩里痛哭一場，可是她更擔(dān)心姨娘。她嘴唇顫顫地，裂開一條縫道：“姨娘......怎么辦？”

    碧好只是搖搖頭。

    還未離開的陳靜面上一片青蒼，“林姨娘，您就先安安靜靜地住幾日吧，等世子爺過幾天氣消了，就好了。”

    氣消了......像他那樣的人，若真有氣，一定會殺了她為自己報仇出氣。可如今，怕是連氣都沒有，只是嫌她卑賤，嫌她臟罷了。

    出蓼風(fēng)軒之后，碧好的下頜始終不肯壓低，她看著陳靜，道：“多謝。”

    陳靜從前只知林姨娘性情不定、嬌縱跋扈，卻從未見過她這樣堅強(qiáng)的一面。他低眉，握了握拳頭，向她點(diǎn)點(diǎn)頭便離開了。

    暖香塢里除了小紅小藍(lán)，其他丫鬟連同李嬤嬤都搬走了。一夜之間，原本鳥語花香的暖香塢變得空曠蕭條，院子外直挺挺地站了兩名帶刀侍衛(wèi)，日夜換崗，勢必不讓林姨娘邁出一步。

    早起，依然是小紅小藍(lán)伺候碧好洗臉漱口，她們出不去，膳食一日叁頓都從大門取，打開食盒，有主食有菜有湯，并沒有克扣。

    碧好把一勺米粥塞進(jìn)嘴里，略微苦澀地想：明天、過幾天就克扣了。

    像前世，她同樣被禁足在暖香塢，那些下人仗著她沒有家世，又不討世子爺喜歡，便使勁兒作踐她。給她吃冷飯冷菜，饅頭硬得像石頭一樣，也照樣送來。

    只一樣，不敢給她吃餿的，因為她若得了病，他們是會受牽連的。

    而這一世，她比前世還要過火地得罪了李漠，她能有什么好日子過？

    “小藍(lán)，打聽到那兩個小廝的傷勢了嗎？”碧好吃飽了放下碗勺，問道。

    小藍(lán)道：“他們受了很重的皮外傷，幸好沒傷到骨頭，昨晚賴總管已經(jīng)請大夫給他們看過了，銀子，我也請陳護(hù)衛(wèi)拿去給他們了?！弊蛲沓醚诀甙犭x混亂時，姨娘拿了銀子讓她給那兩個無辜小廝來著。

    “知道了，”碧好神色淡淡，抬起手，“去把我那身白雪紅梅流仙裙拿來，我換上?！?/br>
    小藍(lán)微詫然：“姨娘是要打扮嗎？”

    “嗯，就算沒人看，精神也不能頹廢，像往常一樣給我打扮吧。”

    一個人若叫人看死了，也就真的死了。

    碧好坐在鏡前梳妝，在自己的隨云髻上別了一支碧蓮步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