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步寰認(rèn)真起來，直視著父皇的眼睛，“說不想，是假的。但比起至高無上的權(quán)利，我更愛meim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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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章 全副家當(dāng)

    殿外風(fēng)雨如晦, 殿里溫暖如春。

    皇帝很難得地，站起身拍了拍兒子的肩膀。

    他突然很想炫耀，炫耀這是三年來, 他把孩子教的很好，寰兒雖說嘴狠性子桀驁, 可卻待meimei很好。

    雪兔雖然不學(xué)無術(shù)、貪玩好吃、愛睡懶覺、喜歡閑逛、胡說八道、動不動就哭……

    以外, 還是很心疼爹爹和哥哥, 還算是個可人疼的孩子。

    江步寰同父皇說完了心里話，見父皇的眼睛里像是帶著榮光似的，不免又提起了顧景星。

    “這小子又跑到霧靈山去了。從前愛搭不理的, 問十句能回一句不錯了, 昨兒對著雪兔一個勁兒地賣可憐求安慰, 兒子實在是看不下去了?！?/br>
    皇帝回過神來, 冷哼一聲。

    “從前他覺得你meimei是嬌養(yǎng)的花兒, 又喜歡又害怕, 喜歡她無邪可愛, 又害怕自己會辜負(fù)她。眼下才知道, 你meimei可不是一般的花兒, 她可是懸崖頂上松柏之性、傲雪凌霜的玉碟龍游梅！”

    江步寰不滿意地站起身, “成成成，您女兒就是天下頂頂好, 您兒子就是個勞碌命。”

    “你干什么去？”皇帝警惕地看著他卻步走的樣子, 把他叫回來。

    江步寰不解地嗯了一聲, 尾音上揚(yáng)著, “您不是派人軟禁了誠王叔嗎？兒子總要親自去看看吧?！?/br>
    “先晾著他”皇帝哦了一聲, 指了指外頭風(fēng)雨交加的夜, 不自然地說道, “你阿娘前日進(jìn)宮的時候，我瞧著她臉色不好，可是犯了舊疾？”

    江步寰到底才十八歲，還堪破不出父皇的深意，只應(yīng)了一聲是。

    “阿娘的腦疾時好時壞，前日因了meimei遭受的非議，氣的整宿整宿睡不著覺，兒子從霧靈山回來，還沒來得及去麗正門看她呢。”

    皇帝就若無其事地再看了看外頭的天。

    “你meimei是說今日回來的吧？”

    江步寰奇怪今日父親怎么這么多話，只如實回答：“說是顧景星的傷勢不大好，明日一早再回來?！?/br>
    “明日一早？”皇帝抓住了重點(diǎn)，忽的搓了搓手，“豈不是半夜三更就要出發(fā)。哎呀，朕太想女兒了，總要第一時間迎接她的好?！?/br>
    “……您打算怎么迎接？”江步寰謹(jǐn)慎道。

    皇帝抬起手，指了指外頭的風(fēng)雨，“去麗正門下侯著去?！?/br>
    “這……”江步寰終于有些懂了，眉宇間難免多了幾分高興，“那您整好去看看我阿娘，這兩日陰雨，她睡的很不好。”

    皇帝皺起了眉頭，“你是在求朕去麗正門？說實話這么大風(fēng)雨，朕又是一腦門子事。阮升，瞧瞧朕的折子看多少了？”

    “啟稟陛下，這幾日不外乎就是為護(hù)國軍擬定封賞，以及輿情的一些上報，倒也松快……”

    江步寰扯了扯嘴角，還未有反應(yīng)，又聽父皇虛咳了幾聲，斜睨著他。

    “既然太子這般求朕，那朕就去看看。怎么說你阿娘也同朕有著一雙兒女的牽連，你別跪了?！?/br>
    江步寰：？？

    他只得無言地跪下了，拱手道：“兒子叩謝父皇?！?/br>
    于是皇帝就叫他跟著，以及則回了寢殿，過了好大一會兒，這才換了件嶄新的衣衫，身后跟著拎著一個小黃皮包袱的阮升，一路乘了龍車，冒著風(fēng)雨出了宮城，上了麗正門大街，最后停在了金店的門前。

    這一時段柔藍(lán)正撐著頭在窗下坐著，外頭的雨嘩嘩作響，下個沒完沒了。

    她閉著眼睛問楊寶嚴(yán)，嗓音略帶了幾分倦意。

    “都這會兒，阿詩的信兒還沒傳過來？”

    “今兒早晨，阿詩才傳回來信，只說改到明早到，郡主又忘記了？”楊寶嚴(yán)伸手將另一扇窗子拉上拴緊，又道，“都在這兒望了一天了，快些安置去——明日一早若是公主瞧見了您的黑眼圈，又該心疼了?！?/br>
    楊寶嚴(yán)最是知道拿什么來勸郡主，果不其然，段柔藍(lán)聽到了公主要心疼的話，這便乖乖踢了鞋子窩進(jìn)了被里。

    “你看著吧，今夜還是睜眼到天亮，睡不著你說了怎么好？再這么熬下來，皺紋都要多生好幾根。”

    楊寶嚴(yán)回身看了看郡主娘娘的美貌，一點(diǎn)兒都不擔(dān)心她生出皺紋來。

    “您啊，哪怕生出一兩根皺紋，都美的很?！?/br>
    楊寶嚴(yán)吹熄了一盞燈，只留了一盞昏黃的火，正要在床側(cè)矮床上睡下，卻聽下頭有人叩門的聲音。

    段柔藍(lán)仔細(xì)聽，倒聽出了寰兒的聲音，連忙掀被下床，喜上眉梢，也不等楊寶嚴(yán)，只奔出臥房轉(zhuǎn)下樓梯，在門后又輕喚了一句。

    “可是寰兒？”

    江步寰看了看一旁不出聲擺造型的父皇，只應(yīng)了一聲阿娘，門栓便落下了，露出了阿娘喜氣洋洋的面容。

    段柔藍(lán)乍見得到兒子，高興的笑眼彎彎，再一看江盈野站在兒子旁邊，眉眼間似乎自帶矜傲，這便微微福身，換了一聲陛下。

    雖然陛下突然到訪很令她意外，可兒子也來了，才是重點(diǎn)，段柔藍(lán)忙叫楊寶嚴(yán)上茶，卻叫寰兒給叫住了。

    “阿娘這大半夜的喝什么茶？您趕緊上樓歇著去，我就在您床邊兒說說話，看著您睡下就走?！?/br>
    段柔藍(lán)自打從漠北回來后，就常常惦記著女兒，睡不好覺，再加上前幾日聽聞了帝京城里對雪兔的非議，愈發(fā)不成眠了。

    前幾日江步寰來，便都會陪著阿娘說些小時候的趣事，笑一陣哭一陣兒的，見阿娘有了困意他便走。

    只是今日陛下也跟著來了，怎好再倚在床頭說話？

    段柔藍(lán)這般想著，便抬頭看了看江盈野，卻正好對上他一雙黑眸。

    “沒外人，你去躺便是?！被实圩哉J(rèn)為自己表現(xiàn)的很自如，只下意識地摸了摸鼻頭，又道，“朕就坐坐，同你說說雪兔的事。”

    段柔藍(lán)向來大方豪爽，再加上心里一直裝著陛下，這便也不生分見外，只提了裙上了樓，窩進(jìn)了被里。

    江步寰很喜歡阿娘，在阿娘的床頭坐下，不免關(guān)切地問起她近幾日的身體。

    “……可疼的厲害？我聽人說腦疾每逢陰雨天就會復(fù)發(fā)，您還是要多睡多休息，總不好天天熬到天亮?！?/br>
    段柔藍(lán)便溫柔地拍了拍兒子的手，叫他不要擔(dān)心，“橫豎你meimei明兒就回來了，我的心就能安下來，到時候就睡的好了，你不必cao心阿娘，只把你該做的事做好，別叫你父皇失望?！?/br>
    江步寰點(diǎn)著頭說是，坐在一旁的皇帝原本是正襟危坐的，聽見段柔藍(lán)提及他，這便清咳一聲加入談話。

    “朕親手養(yǎng)大的孩子，怎會讓朕失望？”他到底還是忍不住炫耀起來，“你走第一年，朕焦頭爛額啊，后頭背著哥哥，前面抱著奶胖子，一個哭一個鬧，十個奶娘都哄不住，就要朕?！?/br>
    “那時候可真苦啊，朕苦，孩子也苦。怕小的磕著碰著，怕大的夜里做噩夢，朕cao碎了一顆心，終于拉扯大了，還好，還好，方才你兒子幾句話讓朕倍感欣慰?！?/br>
    段柔藍(lán)聽著前頭就開始跟著紅眼睛，這時候見陛下提到了寰兒，忙偷偷拭去了眼淚，問寰兒道：“你同你父皇都說什么了，叫他這么夸你？”

    江步寰也鬧不明白自己哪句話叫父皇高興，只試探著問道：“兒子說什么了？meimei若是比我強(qiáng)，她去做就是？”

    雖然這句話也很讓人感動，皇帝卻搖了搖頭，提示他：“你說權(quán)利啊，愛啊那一句。”

    江步寰登時就尷尬上了頭。

    方才那個情境下，他脫口而出表達(dá)自己的心聲，也不覺得有什么，可此時父皇特意叫他再復(fù)述一遍，簡直rou麻到極點(diǎn)。

    他很抗拒再說一遍，只是看見阿娘滿懷期待的眼神，到底還是一鼓作氣說了出口。

    “兒子說，比起至高無上的權(quán)利，兒子更愛meimei?！?/br>
    雖然他說的很快，但卻一樣叫段柔藍(lán)感動，她伸手抱了抱兒子，拍了拍他的背，不免落淚。

    “你能待meimei好，阿娘很高興?！彼f著，抬起眼睫，望住了陛下，又溫柔地道了一聲謝，“陛下把孩子教的很好?！?/br>
    皇帝來這里，就是想炫耀，此時得到了段柔藍(lán)的這一句真心的稱贊，只覺得心腔里美滋滋的，快要升天了。

    “朕后天教育的固然不錯，胎里帶來的良善可是天生的，缺一不可。還是你的功勞更大一些?！?/br>
    他說著，眉宇間甚至露出了羞澀之色，阮升在陛下的身側(cè)抱著一個明黃色的小包袱，面上露出磕到了的神情。

    江步寰就陪著阿娘把近來他查到的事說一說，又說了關(guān)于meimei讖言的對策，娘兩個說的開心，皇帝只能偶爾插上幾句，不過他只看著這娘兒倆，臉上就不自覺露出了笑容。

    眼看著外頭夜深了，江步寰便要阿娘快些安置，站起身來要告辭回宮，卻叫父皇在一旁穩(wěn)坐如山的，好像不打算走。

    “父皇，您不回宮嗎？”江步寰極其沒眼色，傻呆呆問了一句。

    皇帝哦了一聲，“朕再坐坐?！?/br>
    “再坐坐？”江步寰皺著眉頭不解。

    皇帝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了一聲是，揮了揮手，像是在趕他走，“朕只坐坐，一會兒就走?！?/br>
    江步寰看了看阿娘，再看了看父皇，只得先出去，卻在路過阮升身邊的時候，因地方太逼仄，一下子就碰落了阮升手里捧著的明黃色小包袱，一時間，小包袱里的東西散落一地。

    父皇的寢衣、寢帽、軟毛拖鞋、還有擦牙的玉骨刷、一小盒牙粉、再仔細(xì)看，還有一罐搽臉的香膏。

    江步寰：？？??！您就沒打算走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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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游仙好夢（二更）

    江步寰飛也似的逃走了。

    身在這略顯尷尬的場景里, 皇帝對于聲音更加敏感，支著耳朵，將周遭的聲音一一收入耳。

    將兒子下樓的腳步聲漸遠(yuǎn)漸小, 接著是開門的吱呀聲，關(guān)門后的上栓聲, 漸漸的這些聲音都沒了, 便只剩下窗外潺潺的雨聲, 又疏離又似近在耳邊。

    阮升將才動作極快地收拾起了地上的物件兒，往屏風(fēng)外站著去了，皇帝依舊正襟危坐的, 遲遲沒將頭轉(zhuǎn)回去, 好在段柔藍(lán)清咳一聲打破了這安靜。

    “陛下還是同從前一樣?！彼p輕地說了一句, 聲音在亂舞的燭火下溫溫柔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