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華敏銳地抬頭：“師父，同一個車隊的四臺車，交警有檢查過嗎？”

    紀宏山也看出了這臺車的不同尋常之處。只是，這么明顯的車損問題，他相信交警那邊也是跟他們有著一樣的想法。

    “我去打個電話確認一下。應該也被扣押才對?！?/br>
    兩人的猜測沒有錯。那四臺貨車，雖然沒有發(fā)生交通事故。但是因為整個車隊只有這一臺貨車出現(xiàn)這樣的交通事故。本著謹慎的原則，這四臺貨車這會兒正停在南花市交通事故車輛停車場。

    扣押也不是為什么，只是想排除嫌疑而已。

    安華知道這時候的交警有自己一套檢測判斷標準，也不好多輸出自己的觀點。只是，她已經(jīng)在心里決定，回去加班加點，順便拉上老爸安國強。一定要在兩三天內(nèi)，把家里那堆資料統(tǒng)計出來。

    她已經(jīng)越來越覺得事情有問題了。

    “包師傅……”紀明城見出去打電話的紀宏山回來后，這才拉著安華跟紀宏山兩人，在停車場入口登記過后，進去里面。

    不過，事故車輛他們不方便接近，只是站在附近看一看。紀明城因為跟著為包師傅有點交情，就喊人過來打聽打聽。

    包師傅見到紀明城帶著人過來，神色不太好看。

    他們這工作雖然不是什么保密工作，但是得負責，不能讓無關(guān)緊要的人靠近這事故車輛。

    紀明城是了解這位老爺子的脾氣，立刻解釋了他們的來意。順便把紀宏山跟安華的身份介紹出來。

    包師傅一聽這兩人是事故車輛所屬單位的領導跟司機，臉色倒是緩和了點。

    “這車輛驗車報告今天應該還出不了。車損情況，你們現(xiàn)在也看到了?；旧希@車可以說得上是半殘了。也不知道你們那司機是怎么弄的？這車今年才從我們廠里出廠的吧！現(xiàn)在就弄成一堆廢鐵回來。哎……”

    安華聽著這話，也覺得有點心疼的。這時候，一臺貨車價格可不便宜。新車上路沒一年，就糟蹋成這個樣兒，實在是說不過去。

    不過，安華既然過來了，也不是來可惜貨車的。她直接把自己的問題問了出來：“包師傅，車輛拉過來的時候，油箱里面還有多少柴油？”

    “哎？”包師傅本人還在可惜貨車沒有得到珍惜。冷不丁聽到安華這個問題，愣了愣。

    紀明城在食堂的時候，已經(jīng)大概了解到安華的突破點了。這時候立刻幫腔：“包師傅，安華的意思是，這貨車里面的柴油剩下多少？而且，柴油有抽出來送化驗嗎？”

    包師傅聽完后，搖搖頭：“咱們這邊的流程是先從車身損毀的地方開始驗的。柴油這玩意兒，都是從加油站加的，怎么會有問題呢？”

    安華還是第一次從運輸行業(yè)從業(yè)人員口中，聽到那么天真的話。心里有點無奈，這時候可不是人人都像包師傅你這么老實滴呀！

    “包師傅，我建議你們把油箱跟發(fā)動機都好好檢查檢查。”安華雖然沒有透視眼，更加沒有預知能力。但是，她的直覺告訴她，事情肯定跟油箱有關(guān)。

    要知道，貨車的動力歸根結(jié)底靠柴油。柴油不輸送到發(fā)動機，根本不能產(chǎn)生動力。車損只是表面的，事實上，安華已經(jīng)可以確定，問題百分之一百出現(xiàn)在油箱跟發(fā)動機上。至于這油箱里面的柴油到底有沒有問題?；炓幌?，就一目了然了。

    大家也就不用在這里玩你猜我猜的把戲。

    紀宏山跑這一趟就是想要鍛煉安華處理交通事故的能力?，F(xiàn)在看她那么侃侃而談，也在邊上點頭。

    最終，包師傅在安華的說服下，同意了安華的建議。其實，他老人家也想知道，為什么這車會出現(xiàn)這樣的問題。

    ——

    解決了這個車輛問題后，三人先離開了這個停車場。

    被紀明城送回車上后，安華趁著紀宏山還在熱車的功夫，跟紀明城說道：“紀師兄，這兩天，麻煩你這邊盯緊了化驗進度。結(jié)果出來后，給我們來個電話。”

    紀明城明白事情的嚴重性，點點頭：“你自己在家里，別弄那些資料弄得太晚。省得身體熬壞了?！?/br>
    “知道了?！?/br>
    送走了紀宏山跟安華后，紀明城重新回到了那個停車場，繼續(xù)看那幾個老師傅的驗車情況。當然，那油箱里面的柴油，最后也真的被抽了些出來。包師傅特意安排人送到了隔壁化工廠的實驗室，請求他們盡快把這些柴油化驗清楚成分。

    ——

    離開汽車廠后，安華跟紀宏山并沒有直接回到運輸隊，而是轉(zhuǎn)了方向盤，又回到了第一人民醫(yī)院。

    到了醫(yī)院后，那位出車禍的洪飛同志，已經(jīng)搶救過來。這時候正在病房里面休息。安華他們兩人這次在路上買了些營養(yǎng)品，代表整個車隊過來探望。

    估計因為人沒有生命危險，所以，這洪飛的家屬不像早上那般瘋狂。這時候看到安華跟紀宏山回來，臉上的表情十分熱情。

    “紀隊長，上午讓你見笑了。實在不好意思?！鄙衔缧沟桌锏闹心昱耍@時候雖然人憔悴，但是眼睛已經(jīng)帶上了希望的光彩。

    安華在邊上看到這兒，心里忍不住咋舌。邊上兩位老人，也巴巴地拉著紀宏山，開始訴說著自家的不容易。當然，他們不敢直接滾地上鬧，讓單位賠錢。只是話里話外都在說洪飛是為了車隊工作，才出事故的。車隊得負責任。

    “對吧，小姑娘。你爸爸安國強不也是出了車禍，傷了腿?，F(xiàn)在被安排在隊里辦公室干活嗎？”洪飛的妻子小聲說了這話。

    而洪飛的母親就比較不客氣了，直接說道：“那安國強不是還轉(zhuǎn)正了嗎？領導，我們不要單位再給我們工作崗位了。但是，單位得管洪飛的醫(yī)藥費跟營養(yǎng)費?！?/br>
    這一家三口嘴皮子十分利索，上下一個磕碰，就準備要隊里養(yǎng)活這一家四口。順便，還得給洪飛的妻子掏錢治病。

    這種事兒，擱在哪個單位，也沒有這樣不要臉要錢的。

    安華實在聽得覺得耳朵起繭子了。這車轱轆話一通，說來說去，就是鬧著要單位賠錢給營養(yǎng)品。不給就是單位的錯。

    安華覺得這事兒可不是什么天災，而是人禍。這出廠一年都沒有的貨車，實在不可能發(fā)生這樣的事故。

    紀宏山是個鐵石心腸的，直接后退幾步，確認了早上那四個司機都離開了醫(yī)院后。就跟這洪家人說了兩句話，馬上帶著安華離開了。

    留在原地準備繼續(xù)表現(xiàn)的洪家三口人，有點錯愕起來。

    ——

    等兩人再次回到吉普車車上，安華終于按捺不住了。今天來回跑了幾個地方，得到的消息算不得十分有用。

    “師父，我們不用去交警部門嗎？”

    紀宏山搖搖頭：“不去，孫海去了。咱們再去浪費人力。按照孫海辦事情的利索勁兒，他應該回運輸公司了。咱們現(xiàn)在就回去，跟他匯合。大家把手上是信息互相交流一下。”

    安華也覺得不能像個無頭蒼蠅似的，到處亂跑。說不得，交警那邊已經(jīng)快出事故責任認定書了。

    紀宏山的猜測沒有錯誤。

    孫海在吃中午飯之前，就已經(jīng)找人打聽到了這邊的消息。就連那四臺沒有出車禍的貨車。他也在接到紀宏山的電話后，馬上找里頭的熟人說了這個事情。

    反正事情可大可小，謹慎一點也不為過。

    兩人回到運輸公司后，直接下車往孫海的辦公室走去。

    孫海這會兒正在辦公室喝水休息，聽到外頭走廊急促的腳步聲，知道應該是老紀過來了。

    “哎，安華也跟了過來?。　睂O海打開辦公室的門，就看到安華抱著本筆記本，跟紀宏山一起站在辦公室前面。

    紀宏山點點頭：“帶她出去見見世面?！?/br>
    孫海聽到這話，無語地搖搖頭。這老紀，實在是不知道讓人怎么評價好。

    “行了，咱們先開始匯總手頭上的信息吧！”

    安華進來后，就沒管這兩位長輩的機鋒。現(xiàn)在聽到紀宏山的話后，打開手上帶著的本子，開始把事故發(fā)生后，那四個司機說過的話、車損情況、推測一一說了出來。重點當然是這個五人小車隊，在加油票上出現(xiàn)了問題。

    所以，安華一直覺得出事故的那臺貨車，油箱里面的柴油有問題。只有這樣，才能形成一個閉環(huán)的證據(jù)鏈條。

    孫海不像紀宏山那樣，對車隊里面的某些人不熟悉。相反，孫海在貨車隊當隊長那么多年。不說別的，單單是這些貨車司機，孫海全部都認識。而且，還都上過他們的家門造訪。

    所以，他等安華匯報完畢后，也把自己這邊的信息說了出來。

    當然，他把這五人車隊的由來，以及這五個司機的背景說了出來。

    總得來說，這五人都是整個運輸隊里面十分不起眼的司機。他們的年齡都在二十多接近三十多左右。家庭情況正處于上有老，下有小的境況。家境說不得好，也說不得壞。只是日子過得緊巴巴。所以，這樣的司機，會受到單位一定的照顧。

    這個照顧，當然就是讓他們稍微比別人多出一兩趟長途車。只要不過分，小小的倒騰點日用品弄點小錢，車隊領導是不會管的。

    “這里面，就數(shù)這洪飛的家庭情況比較麻煩。她妻子身體不好，常年要吃藥，上不了班。而他的父母，年紀比較大，也退休了。家里有個兒子，剛上小學。日子確實是在運輸隊里，也能數(shù)得上苦的人家。”

    安華對這五人情況不熟悉，沒想到會聽到這么一個故事。難怪，這一家人早上在醫(yī)院，會鬧成這個樣子。

    孫海說到這里，停了下來。喝了口熱茶后，這才把這五人車隊最后一個人介紹了一下。

    “這梁禮森，是從底下公社考上來的。家里條件也挺一般的。唯一不好的，大概是家里人口多，負擔重。但是，也沒苦到餓肚子就是了。這人在車隊里面比較細心，平時很多點貨跟記貨、交單的事情，都是由他負責的。”

    “至于交警那邊，因為事故報告還沒出來，他們也沒跟我透露多少情況。不過，如果事情真的像安華你猜測的那樣，那么這個事故的發(fā)生原因，就比較惡劣了?！闭f到這里，孫海長長嘆了口氣。

    安華也希望事情不是自己猜測的那樣。但是，她那該死的直覺，一直就沒出錯過。

    “我會盡快把文件數(shù)據(jù)整理，把這五人車隊的加油記錄統(tǒng)計出來?！?/br>
    “好。結(jié)果出來后，馬上提交給我?！睂O海對安華的工作效率十分有信息。他這邊暫時也只能等其他部門的結(jié)果出來。他才能確定單位怎么處理這次的事故，特別是安排洪飛這個車禍受傷人。

    ——

    接下來的兩天時間，安華幾乎除了出個短途車外，其余時間都扎在家里，研究那些數(shù)據(jù)。

    功夫不負有心人。這個五人車隊的加油統(tǒng)計表，安華終于在花了50多個小時候后，整理完畢。當然，跨越的時長也只有短短一年的時間。安華覺得，有沒有問題，查這一年也就差不多了。

    報告在第二天一大早，就放到了孫海的辦公桌上。

    安華站在孫海對面，仔細介紹了報告制定的目的跟原因。而紀宏山，這會兒也站在孫海邊上，低頭看著這份報告。

    報告很詳細，囊括了這個車隊一年以來，出車的每一個記錄。特別是五人在時間跟空間有交叉的任務，被安華用紅色鋼筆特別標注了出來。

    一條出車記錄，對應的公里數(shù)、預計耗油量、實際消耗加油票。所有的數(shù)據(jù)，對應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就是因為太清楚了，所以他們才發(fā)現(xiàn)。這個車隊只要去同一個目的地的任務?；旧厦看蔚暮挠土慷疾畈欢啵舷孪嗖畈怀^1升。而且，每次申請的加油票數(shù)目都是一樣的。

    這樣的cao作，單一數(shù)據(jù)拎出來，說實在話，沒有人能看出問題。也就是安華這樣把數(shù)據(jù)統(tǒng)計出來后，就知道這種每次差不多的數(shù)據(jù)太假了。因為出長途任務存在不可抗力因素。所以，這每次出車的耗油量不可能誤差會差不多的。越是這樣，越是說明里頭有問題。

    “這個車隊有問題。”孫海聲音帶著明顯的失望。沒想到，車隊里面公認的老實車隊，居然還會出現(xiàn)這樣的事情。

    “那加油票我懷疑他們都倒騰到黑1市去了。而這次事故發(fā)生的原因，是因為他們加了黑1市的黑油。不然，新車的發(fā)動機絕對不會出現(xiàn)動力忽然消失的情況?！奔词跪炣噲蟾鏇]出，安華也認為自己的猜測沒有錯漏。

    紀宏山跟孫海兩個老司機，更是在看完這個報告后，對安華的猜測表示認同。

    這樣一來，他們就得搞清楚。這個加油票事情，是整個車隊都參與了，還是個別人參與。當然，這洪飛應該是有參與的。不然，怎么人家的車都好好的。偏偏他的車就出問題。

    “明城那邊問過了，柴油的化驗還要三天才能出結(jié)果。那四臺貨車今天不是可以解除扣押，拉回來嗎？咱們要不要把油箱的油也抽些出來，送去化工廠化驗？”

    安華覺得最為直接確認這個車隊其他人，是否有參與加油票事件的辦法，那就是都把他們貨車的油箱查一遍。

    查到了，那就是有問題。至于沒查到，到時候再說。而且，安華心里也有了另一個驗證的辦法。不過，這個辦法比較麻煩。不到萬不得已，實在不必要使用。

    兩人都同意了安華這個cao作。

    所以，孫海這邊當天下午，親自動身。帶著安華、孫凱、凌海洋跟蘇明康這幾個年輕人，去了趟交警部門。當然，那四個想過去提車的司機，都被紀宏山攔著，讓他們休息了。

    所以，這個抽油計劃十分順利就完成了。

    只是，當安華隨便挑了臺貨車，準備發(fā)動車子回到運輸隊的時候，她就發(fā)現(xiàn)一個問題。

    那就是，這些車子開起來，都很不順手。也不是車輛性能有問題。就是想壓油門的時候，總有種老爺爺喘氣的錯覺。明明是新車，但是卻喘成這個樣子。讓安華一邊開車，一邊忍不住罵了兩句。

    她的心里已經(jīng)有了不好的預感。

    好不容易把車子開回運輸隊停車場后，安華下車，就看到負責開車的孫凱幾人，都帶著點不怎么好看的表情。當然，這幾個人還不知道安華他們調(diào)查的事情。只以為今天是被拉過去開個車而已。

    “安華……”孫凱咋咋乎乎地向安華招手。

    安華走了過去，對從自己車上下來的孫海點了點頭。孫海明白她的意思，就跟著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