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喜歡同謙之一樣，常與旁人打交道, 因?yàn)榕缘娜藳]有人會真心實(shí)意対待她。即便有的人會対她投以善意, 眼中依舊帶著距離。

    沒有人不在忌憚她。剛開始元胥并不解，后來逐漸明白, 也懶得去在意。

    她只在意那“三點(diǎn)”就夠了。

    元胥每天過的有滋有味，謙之卻覺得她落寞。想到六界中最為鮮活的凡界, 雖然充滿危險與誘惑，但好歹要比神界鮮活百倍。思即此，謙之決定帶元胥去凡界看看。

    他要帶她看遍世間盛景，給她最美好的快樂。

    只是他沒想到效果這么好, 不過才去了一遭，元胥就已經(jīng)深深被吸引住了心神，整個人像是重生了一般。天神留戀凡間塵火，這并不是一件好事, 因?yàn)槿菀仔纳? 嚴(yán)重的可能會影響神格, 不是沒有天神被欲望左右墮落成魔的例子。謙之本還擔(dān)心伏羲會怪罪他, 然而伏羲卻并未阻止?！霸汶m心性簡單，卻并不愚昧, 她知道何為尺度的?！?/br>
    既然伏羲都這么說，謙之干脆放開了手腳，每天只琢磨著怎么學(xué)那些凡人的手藝，變著法哄元胥開心。

    謙之樂在其中，只是無論他怎么表現(xiàn)，元胥都絲毫不為所動。凡人的七情六欲元胥學(xué)了個遍，唯獨(dú)在“情”之一字上，始終像個榆木疙瘩，就是不開竅。謙之也難免因此心生挫敗，決定找?guī)熥鹨獋€答案。

    伏羲擅卦，即便是天神的命格他也能算的出來，只是天神的命格輕易不可窺視，因?yàn)橛锌赡苡绊懸蚬?。謙之央求伏羲只想看看姻緣，伏羲拒絕：“元胥的三魂七魄現(xiàn)在并不完整，她還欠缺了半魂半魄，心智并未完全打開，自然無法領(lǐng)會你的心意?！?/br>
    至于為何會欠缺半魂半魄，伏羲也搞不明白，并非是他提前喚醒了元胥導(dǎo)致的原因，而是她始終無法完整那半魂半魄才會沉睡至今。伏羲想或許需要她先醒過來才能元神完整，畢竟她本身便是非常理的存在，因此才會日日以血哺之，催她提前蘇醒化形。

    而現(xiàn)在看來他的想法是対的，元胥的三魂七魄在逐漸完整，且越發(fā)穩(wěn)固。

    謙之不聽這些，依舊執(zhí)意央求。伏羲終是禁不住無奈的答應(yīng)下來。

    一番卜卦后，伏羲的表情卻變得復(fù)雜起來。

    謙之緊張道：“師尊，卦象如何？我與小……我與元胥可是天命之緣？”

    伏羲沉吟片刻，開口道：“不知?！?/br>
    不知？這是何意？還能有師尊算不到的命格不成？謙之焦急詢問，伏羲表情微肅，緩緩開口：“謙之，不可生妄念?！?/br>
    “師尊到底是何意？還請師尊明說！”

    伏羲也有些為難。并非是他算不到，而是因?yàn)椤澳愕囊鼍壘€，很模糊。”

    謙之的命格中，并無姻緣線。

    “很模糊？這是為何？”謙之問。

    伏羲搖頭：“不知?！?/br>
    他也沒想到謙之的命格之中，竟然沒有姻緣線。三魂七魄掌控七情六欲，姻緣線的存在并不代表必定就會與命定之人結(jié)為伴侶，只是代表雙方之間存在著或深或淺命定的羈絆。而即便是天神也無法徹底避免七情六欲的存在，因此也無法避免羈絆的存在。確實(shí)也會有極個別天神能斬斷七情六欲，永世孤寂，然而按照謙之的性格，不該沒有姻緣線。除非這意味著……從出生那刻起就注定了一生的結(jié)局。

    伏羲不欲再往下想。

    沒得到自己的答案，謙之又問元胥的。伏羲想了想道：“元胥的姻緣線就像一粒種子，雖存在卻還并未萌生。謙之，你能明白其中含義嗎？”

    謙之沉默下來。伏羲嘆了口氣，眼中有些不忍：“謙之，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qiáng)求，否則會生出業(yè)障?！?/br>
    謙之握緊雙拳，臉色發(fā)白：“或許是師尊想錯了？”

    元胥的姻緣線存在卻并未萌生，代表著她的命定之人尚未出世。謙之怎不明白伏羲想表達(dá)的意思，可他又怎能死心?！皫熥鸩皇钦f我的姻緣線很模糊？興許就是因?yàn)樵悻F(xiàn)在三魂七魄尚未凝聚完整，因此無法顯現(xiàn)姻緣。我的姻緣線并未與其他人相連，說明與我命定之人就是元胥?！?/br>
    伏羲無法告訴謙之實(shí)情，他并非姻緣線模糊，而是根本沒有。別看謙之現(xiàn)在性子隨和，實(shí)則骨子里極其偏執(zhí)狂妄，當(dāng)初若非他極力保下他，謙之早就被眾神討伐。

    如果現(xiàn)在告訴他沒有姻緣線的實(shí)情，伏羲不敢保證謙之不會因此而發(fā)狂，將自己逼進(jìn)無法挽回的境地。

    或許讓他心存一份幻想更好。伏羲終是沒有說破。

    這樣的說法才是最說得通的。謙之越發(fā)堅(jiān)信心中所想，不再糾結(jié)于元胥的態(tài)度。時間対于天神來說是最不缺的東西，他有的是時間等待，等待元胥開竅的那天。

    直到有一天，元胥獨(dú)自從外面回來，臉上帶著謙之熟悉卻又不太熟悉的表情。

    每當(dāng)元胥發(fā)現(xiàn)新奇事物，臉上就會有掩飾不住的興奮。這是謙之見慣了的，卻隱隱又覺得有些不一樣。

    “去了哪里？”他問。

    元胥從不會欺瞞他，如實(shí)道：“去了東方的洞淵之地?！?/br>
    洞淵之地？那里現(xiàn)在不過是一片有些靈氣的荒山罷了。不過伏羲曾卜過卦象得知，那里將來會變成六界絕佳的水之福地。

    “那里什么都沒有，你去做什么？”

    元胥這些日子在書中看到一種極為罕見的藥草，可以精進(jìn)體魄，只有在東方位才能找到。她想尋了那草藥贈予伏羲，便跑去東方尋找，無意間便進(jìn)了洞淵之地。

    “我在那里找到了陸安草，還遇到了一個……人?！痹阈Φ?。大概是個人吧，雖然無形無實(shí)，也沒有臉。

    謙之心中警鐘大作。他臉色微僵，強(qiáng)顏歡笑道：“是何人？”他就不該讓元胥一個人出去的。

    元胥搖搖頭表示不知，臉上也有困惑：“不知道，他無形無實(shí)就像一縷幽魂，但是卻沒有臉，也不會說話，時不時就看不到了。就是他幫我找到了陸安草！”

    謙之明白了她說的是什么。伏羲算的卦沒錯，洞淵之地果然早晚會變成六界福地，不然不會孕育出天神。

    不過據(jù)元胥的描述，現(xiàn)在還不能稱之為神，只是一縷靈，一縷意識，若想聚出實(shí)體，怕是還要等十幾萬年。

    聽了謙之的解答，元胥目中升起一抹期待。嘴角無意識勾起，她道：“那我就等他化形的那一天。感覺會是個……很好相處的人。”

    ……

    元胥的生活又添加了新樂趣，便是去洞淵之地，找那縷靈自言自語。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喜歡対一縷靈自言自語，明明那縷靈根本就不會說話亦不會回應(yīng)她。她就是莫名覺得親切，或許她內(nèi)心在期待著他能開口回應(yīng)自己。

    就像……就像她期待著小火樹在她的養(yǎng)育下成功化形的那一天。

    謙之也曾隨她一起去過洞淵之地，只是那縷靈在他們面前現(xiàn)身了一次后便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謙之安慰她洞淵之地目前靈脈匱乏，靈無法支撐太久，定是陷入了沉睡。元胥卻不死心，多次回去尋找，終于又找到了他。元胥隱隱明白，他似乎并不喜歡被人打擾。

    “你是否不喜歡被打擾？”她看著面前虛無縹緲的一縷靈，又開始自言自語。

    她知道他肯本就不會回應(yīng)自己。

    元胥再次忍不住伸手想要試探著觸碰他，果不其然又從他身體上穿過，只能觸碰到空氣。

    “你若不喜歡被打擾，今后我便不來了。”

    他依舊是默默站在她面前，什么反應(yīng)都沒有，和空氣沒什么兩樣。

    “我碰不到你?！?/br>
    元胥嘆了口氣，也談不上失望。她后退一步：“如此我便走了。”

    “多謝你當(dāng)日帶我尋到那陸安草。”

    那算是他唯一一次回應(yīng)自己。大概……算是吧？他只是默默出現(xiàn)在陸安草面前，她看見了他，便也看見了陸安草。

    腳下微動，元胥突然發(fā)現(xiàn)面前的“幽魂”也動了。

    身體頓住，元胥看著他舉起了手臂，緩緩探向了自己的身軀。

    “我碰不到你。”

    這是她方才說過的話，現(xiàn)在卻從他的口中發(fā)出。

    元胥震驚的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他。他是在，回應(yīng)自己嗎？

    他的手從她的身體上穿過，而后他收了回來，低頭望著自己的手。雖沒有臉，元胥卻能感知到他是在困惑。

    “你……不想我走嗎？”元胥的心跳快了些許。

    他抬起了頭，“臉”正対著她的。

    “我想碰到你?！?/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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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這里補(bǔ)充一個設(shè)定（一直都沒明確說過），本文設(shè)定神與仙有所區(qū)別，神乃天生便是神，并非修煉可成，要么是天地自然孕育而生，要么是神孕育誕下。仙乃修煉而成，也可天生仙胎，但仙不存在修煉成神一說，兩者是兩個種族，神就是神，仙就是仙，不可互通。

    第125章 前塵（四）

    自從那“幽魂”開口與她回應(yīng), 元胥更加頻繁的往洞淵之地跑。而他每次都會現(xiàn)身，雖然有時現(xiàn)身的時間很短，卻從不會無視她的呼喚。

    除了謙之也在的時候。

    元胥明白了, 他并不想見除她以外的任何人。察覺到這點(diǎn)后，元胥再也不讓謙之隨同她一起過來。

    每當(dāng)她談起他, 臉上總是帶著鮮活的笑意。分明他只是偶爾才會回應(yīng)自己，大多數(shù)時候依然如同空氣般存在, 元胥卻依舊覺得開心。謙之表面好奇的聽她轉(zhuǎn)述，實(shí)則卻是強(qiáng)顏歡笑。

    為何她對別的事物, 總要比對自己專注好奇的多。

    對那小火樹是這樣, 對凡界是這樣，對那縷靈也是這樣。

    “小紅蓮, 我們成親好不好？”謙之不死心。

    元胥已經(jīng)習(xí)慣他的胡言亂語，搖頭：“不好?！?/br>
    她站起身, 朝寢門走去：“我要繼續(xù)修習(xí)婆羅術(shù)了?！?/br>
    謙之聞言眉眼間有些擔(dān)憂：“那是魔宗甘庥創(chuàng)造的術(shù)法，你不該過多觸碰的?！?/br>
    元胥并不以為然。神魔本同源，術(shù)法是可以相通的，更何況她乃是紅蓮業(yè)火, 她不覺得自己修習(xí)魔法會出什么問題。

    謙之勸不動也只得作罷，心中卻隱隱有不祥的預(yù)感。

    ……

    狂風(fēng)呼嘯，滾滾雷聲徹夜不間斷，卻始終不見雨水, 這注定是個不平凡的夜晚。元胥蜷縮在軟床之中, 睡的極不安穩(wěn), 像是被夢魘住。身下的被褥都被她的汗水打濕了一片, 她呼吸越發(fā)急促，皮膚上泛起詭異的黑色脈絡(luò)。

    突然, 隨著一聲巨雷落下，她長嘯一聲，整個殿宇都被吞噬在業(yè)火之中。元胥的意識陷入了混沌之中，她只覺得渾身疼痛的就像要撕裂開一般，體內(nèi)的靈氣充盈到快要撐爆身軀，她只想把它們都釋放出去。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更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直到一聲熟悉卻又不熟悉的呼喚響在耳邊，她才蘇醒了過來。

    “元胥！”

    元胥茫然的看向火海之外的伏羲，他臉上帶著自己從未見過的嚴(yán)厲。

    如夢初醒般，看著四周被摧毀的慘不忍睹的殿宇，元胥猛然間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她慌亂的癱坐在地，直到又一聲呼喚傳來，她收起周圍熊熊燃燒的業(yè)火，站在原地?zé)o措的望著伏羲。

    “伏羲，我，我不是故意的……”

    伏羲將她緊緊擁在懷里，輕聲安慰她：“沒事了，別怕?！?/br>
    元胥窩在他懷中嗚咽，想到了什么，她焦急詢問：“我可有傷到人？”

    “沒有，別擔(dān)心，只是殿宇毀了，并未傷到任何人?！?/br>
    元胥提著的心這才稍稍放下。因?yàn)樗拇嬖?，伏羲已?jīng)受了無數(shù)非議，若是她傷到了人，眾神要如何討伐她無所謂，可伏羲一定會護(hù)著自己，她不想看到伏羲因?yàn)樗艿綘窟B。

    她抬眼打量著周圍怕有紕漏，目光定格在一顆已經(jīng)焦黑的小樹上時，她瞳孔驟縮。

    ……小火樹！

    她慌忙跑過去查看小火樹是否還有生的跡象，可惜任憑她如何輸入靈力，小火樹都死氣沉沉。往日她常常會給小火樹喂食紅蓮業(yè)火，小火樹吃下去平安無恙，乃是因?yàn)榧t蓮業(yè)火受她的意識控制，不會傷害小火樹。然而因?yàn)樗氖Э?，紅蓮業(yè)火成了能夠吞噬一切的可怕力量，沒有任何東西可以不懼紅蓮業(yè)火，小火樹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