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一股不祥之感油然而生，她走了進(jìn)去，抓住一名小廝：“這是發(fā)生了什么？你們王爺呢？”

    那小廝正是先前給水華做過月餅的小廝。他看見水華，不禁睜大了眼睛，隨即又滿臉的悲戚之色：“王爺他……王爺他，薨了……”

    “……你說什么？！”水華聞言一驚。

    那小廝眼圈紅了，抽噎著道：“王爺他三天前在受命前往懷慶府的路上，遭遇賊人暗算，不幸，中箭而亡了……”

    水華沉默。

    尉遲淵死了，也就是說，洞淵大帝回來了。

    今后這世上，再也沒有尉遲淵。

    終究，她還是不告而別了。

    第41章 番外：尉遲淵

    在我的記憶中, 母妃永遠(yuǎn)都是一副傷心的模樣。

    初時(shí)不懂她為何總是那么悲傷，便想盡各種辦法去逗她笑。故意用墨水把自己的臉弄臟，然后沖著母妃傻傻的笑。學(xué)著奶娘哄自己開心時(shí)做的鬼臉, 做給母妃看。故意在母妃面前犯一些很蠢的錯(cuò)誤，只為讓母妃能露出那溫暖的笑意。

    每每我這樣做, 母妃便將我抱在懷中，一邊笑一邊親吻著我。

    母妃的懷抱是那么的溫暖。

    可有一天, 我再也感受不到母妃的溫暖了。

    那是我剛過完八周歲生辰后的一個(gè)月。

    母妃的身體一直都很不好。奶娘說，她幾個(gè)月前身體就已經(jīng)不行了, 但為了不與我生辰之日犯沖, 便一直吃著藥物強(qiáng)行吊著命。

    八歲之前，我唯一的溫暖來源便是母妃的懷抱, 八歲之后，我的生命就只有孤寒了。

    母妃出殯那日, 我沒有哭。聽著周圍震耳欲聾的假哭聲，我哭不出來。

    母妃是祖父最疼愛的女兒。祖父過來抱住了我，滿眼的悲傷。祖父的懷抱是熱的，但我的身體還是那么冰冷。

    我的父皇看到這一幕, 盯著祖父的眼中卻透著忌憚。

    母妃死了，他一點(diǎn)也不悲傷。

    祖父是當(dāng)朝宰相，以前被先皇封為攝政王，輔佐當(dāng)時(shí)還年幼的父皇。待父皇年長會自主理政之后, 祖父便主動辭去了攝政王的身份。可作為兩朝元老, 在朝中威信極高, 手中的實(shí)權(quán)依然很大。這便是父皇一直所忌憚的。

    而祖父看向父皇的眼神中, 也總是滿滿的冷意。

    我當(dāng)時(shí)還一直疑惑，明明祖父那么疼愛母妃, 明明祖父那么討厭父皇，明明，母妃也不喜歡父皇，卻為何要把母妃嫁給父皇？

    后來，奶娘告訴我，母妃嫁給父皇，從來就不是出于他們的本意，而是父皇逼迫的。

    奶娘說，母妃長得極美，是名滿京都的閨秀。而母妃曾有一個(gè)青梅竹馬，是前禮部尚書之子。

    母妃與那青梅竹馬情投意合，祖父很是看好這段姻緣，與那前禮部尚書都商議好了何時(shí)來提親。

    可一次意外，卻讓母妃和父皇相遇，父皇對母妃一見傾心。

    父皇想要求娶母妃，卻被母妃和祖父拒絕。于是一怒之下，使了卑鄙手段，強(qiáng)行納了母妃為他的妃子。

    所以，母妃總是滿懷悲傷，所以，祖父總是對父皇充滿了冷意。

    在我的記憶中，父皇從沒疼愛過我。因?yàn)樗麘岩?，我不是他的孩子。他知道母妃與那前禮部尚書之子情投意合，便總是懷疑我是野種。

    盡管他使計(jì)殺了那前禮部尚書之子，盡管他用盡了辦法都驗(yàn)證了我是他的親生骨rou，但他還是不喜歡我，因?yàn)樗缫褜δ稿鷧捑搿?/br>
    漸漸的，我長大了，父皇雖不喜歡我，卻看重我的才能，常對我委以重任。也因此，使得太子對我心生嫉恨，生怕我搶走他的太子之位。

    明里對我關(guān)懷備至，裝做一個(gè)寬厚仁德的兄長，暗里卻不斷針對于我，甚至想置我于死地。

    呵，就這么怕我嗎？既然如此，那我便如你所愿。

    我越發(fā)展露著自己的能力。眼見著太子看我的眼神越來越陰寒，我心中越發(fā)覺得好笑。

    我曾在宮外遇到過一對兄弟。弟弟摔倒在地，哥哥著急忙慌的安慰著弟弟，眼中滿是真摯的情感。

    瞧瞧，同樣都是兄弟，自己的兄弟卻想殺了自己。

    可突然有一日，父皇在宮外賜了我府邸，封我為親王，卻并未賜我封地，就這么將我趕出了皇宮，拘在皇城腳下。

    看著太子眼中掩飾不住的得意，我自是明白怎么回事。無非就是說了什么讒言，讓父皇對我產(chǎn)生忌憚，一邊空給一個(gè)頭銜，一邊又怕我手里有實(shí)權(quán)，一邊找個(gè)名義將我趕出皇宮，一邊又舍不得我的能力，繼續(xù)留我在朝堂上，正好也方便約束我。

    至于父皇為何會忌憚于我，無非是因?yàn)?，祖父乃手握大?quán)的宰相，而姨父則是當(dāng)朝兵部尚書。

    他并不是怕我搶奪太子之位，而是怕我直接搶了他的龍椅。

    而這對我來說并不是什么問題。

    我繼續(xù)安穩(wěn)實(shí)施我的謀劃，與太子進(jìn)行著較量。除此之外，我沒有別的欲望。奪位成了我唯一前行的動力。

    直到那天，水華驟然出現(xiàn)在我的生命里。沒來由的，對她毫無防備。不光是我，連一直跟隨著我的侍衛(wèi)們，也對她沒有任何的戒心。

    一直生活在爾虞我詐之中，總是時(shí)不時(shí)面對著算計(jì)。水華卻如一陣清風(fēng)一般，施施然的出現(xiàn)，吹散那些凡塵俗事。

    其實(shí)我對打獵并不感興趣。

    本來沒打算獵那頭鹿的。但當(dāng)看到身后的水華，莫名的，我突然很想表現(xiàn)一番。

    于是對那頭鹿窮追不舍起來。那鹿委實(shí)夠機(jī)敏，幾次三番都沒能獵到。

    又一箭放空。我不免有些心浮氣躁。也不知水華心里可覺得我太無能，竟然連頭鹿都獵不到。

    起身的一瞬間，我察覺到了危險(xiǎn)，然而根本來不及反應(yīng)，一切發(fā)生的太突然?；碳敝校野阉A推了上去，自己卻因?yàn)檫@股力而滑落的更迅猛起來。

    再睜眼時(shí)，映入眼簾的，是水華那動人心魄的面容。

    感受著她對我的悉心照顧，雖然身上很疼，但心里卻是前所未有的放松。

    明明與她不過才認(rèn)識幾日，從未對任何人敞開過心扉的我，卻莫名的就對她投以百分百的信任。

    她靠的有些近。我頭一次明白了心猿意馬的意思。

    坐在馬上，眼瞅著前方就是山莊，我心里突然一陣失落。

    從避暑山莊回京都的路上，再次遇到了太子派來的殺手。我本心中生寒，在看到水華那纖塵不染的眸子時(shí)，本能的，心中柔軟了一塊。

    她看起來并不害怕。然而在我詢問后，卻突然一副極為害怕的模樣。我自然看得出她這害怕的模樣不過是假裝的，可我還是忍不住想她會不會真的被方才血腥的場面給嚇到了。

    與她相處的越多，心里便越是想要靠近她。只要靠近她，自己便會暫時(shí)忘掉那些爾虞我詐，會產(chǎn)生心安的感覺，會覺得，溫暖。

    至于她究竟是何人，來自何方，我并不在乎。

    那天夜晚，漫天煙花。煙花很美，可卻不及半點(diǎn)她抬頭仰望夜空的樣子。

    我從不是貪色之人。然而我卻看著她，看癡了。

    聽到她跑去了萬花樓，我內(nèi)心是生氣的。

    她如此的冰清玉潔，不染世俗凡塵，怎么能呆在那種污穢之地。

    急匆匆趕去找她，打開門卻把我看呆了。

    要不是識得她的身形，識得她這男子聲音，我差點(diǎn)以為自己找錯(cuò)了人。

    不禁暗暗嘆了口氣。她總是這般出人意料。

    她……她摸了我的喉結(jié)，這可是男子的禁區(qū)……

    努力壓抑住躁動的內(nèi)心，我故作冷靜的將她從那污穢之地帶了出來。

    見她悶悶不樂的樣子，知道她在氣我，我心里有些無奈。她太貪玩了。

    當(dāng)看到那頭牛沖著水華飛奔而來時(shí)，明知水華并非一般人，但一瞬間，我還是心臟驟停，一把將她攬?jiān)诹藨阎小？晌疫€來不及平復(fù)心中的驚懼時(shí)，水華眨眼的功夫就脫離了我，救下了另一個(gè)人。在得知那人便是衡國九公主時(shí)，我卻一點(diǎn)都不覺得開心，反而覺得壓抑。

    按照計(jì)劃，我本該使計(jì)讓衡國公主傾心與我，破壞太子與她和親的苗頭。可看著水華，我突然覺得，那些原本我一直堅(jiān)持要做的事情其實(shí)都很無聊。

    我越來越對爾虞我詐的生活覺得膩味。

    七夕那天晚上，感知到水華的去意，我著實(shí)慌了，害怕今后再也無法見到她。好在，在我使了美男計(jì)的央求下，她同意了?？赐杆攒洸怀杂驳男宰樱冶阌质褂?jì)與她交換了發(fā)簪。

    明知她根本就沒理解到那一層的含義，我卻還是暗自興奮著。早晚有一天，我會讓嚴(yán)叱玉那條項(xiàng)墜消失的無影無蹤的。

    可沒過多久，水華就如同人間蒸發(fā)般，消失的無影無蹤。

    在數(shù)日尋找無果后，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絕望。太子察覺到我的反常，自以為抓住了我的把柄，同我虛與委蛇，我卻無心理會。

    水華，我找不到她了。

    終于，在一個(gè)多月后，她再次出現(xiàn)在我面前。還是同第一次相遇那般，穿著一身水秀紅裙，明艷動人，不染纖塵，翩若驚鴻。

    知道太過熱烈會嚇到她，可我還是忍不住緊緊將她擁入懷中。在切切實(shí)實(shí)感受到她的氣息時(shí)，死去的心再次復(fù)蘇。

    她是這么的溫暖。

    這一次，我會用盡一切辦法將她留在身邊。

    哪怕是裝傻裝可憐。只要能牽絆住她，讓她不離開我。

    可我激動的卻忘記了她從不是個(gè)普通人。

    滿心歡喜早早找了借口回府，想要與她共度中秋，可卻得知她與那嚴(yán)叱玉一同出了府。

    又是那個(gè)嚴(yán)叱玉。心中妒火燃燒著，我直奔向大將軍府。

    然而，卻聽聞嚴(yán)叱玉不見了。

    強(qiáng)烈的不祥之感席卷而來。

    果然，直到第二天中午，嚴(yán)叱玉才陡然出現(xiàn)，而他身邊，并沒有水華的身影。更讓人驚駭?shù)氖?，?yán)叱玉已經(jīng)徹徹底底的忘記了水華的存在。

    看著他脖頸上的項(xiàng)墜，我大腦前所未有的空白。心中有無數(shù)個(gè)疑問，可我卻不知該問什么，對誰問。

    本復(fù)蘇的心，再次墮入深淵。

    父皇命我去懷慶府監(jiān)查。可我哪有什么心思。渾渾噩噩的受命，渾渾噩噩的動身出發(fā)。卻不料，被太子給抓到了空隙。也是，太子如此心思jian詐之人，怎么會注意不到我的反常，怎么會放過這個(gè)機(jī)會。

    被箭射中心臟那一刻，我竟覺得解脫。其實(shí)我從來就不喜歡這場爾虞我詐的奪位之爭。其實(shí)自己心里一直都在尋找擺脫這種生活的辦法吧，而水華，便是我尋找到的解藥。

    “水、華……”

    可我終是沒等到圓滿結(jié)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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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