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原始的那一篇新聞報道都只說案件本身，根本沒有詳細提及這一部分。

    電話里，是沉默。

    Soho的寫字樓通常不算沖入云霄，但是比普通辦公樓，還要大而寬的玻璃墻。秦憶思站在玻璃前，看著樓外下面辦公廣場渺小移動的黑點。

    她并不意外法援中心，知道得那么具體。但……

    “所以，是你們找的媒體?！?/br>
    不是問句，平靜如水。

    陳心沒有很快回答，半晌，她才道：“抱歉，我們需要讓社會重視法律援助，重視弱勢群體?！?/br>
    這次，輪到秦憶思沉默。

    她抬頭，平視出去。從這個樓層向外看，可以將大半個臨樺區(qū)的居民樓收入眼底。低矮的房屋之上，天空的云也是壓迫的。

    又要陰天了。

    她將電話掛斷。

    -

    江邊。

    秦憶思扒著欄桿，站在江邊步行街上，出神很久。

    言嘉因為創(chuàng)收壓力，沒有要求律師一定要坐班。

    在接到那通電話之后，她壓抑得胸口煩悶，索性拿著車鑰匙和包出門。漫無目的地流浪后，她再收回思緒，人已經(jīng)到市中心的江岸了。

    陰天帶來陣陣涼風(fēng)，吹得她的長發(fā)飛舞。

    遠處，渡江輪渡的汽笛聲長鳴。

    木棧式的步行街鋪設(shè)，讓皮鞋敲擊的腳步聲在室外也依舊清晰。

    秦憶思望向遠方江的另一側(cè)岸際，直到腳步在她身側(cè)停下。一只戴著指環(huán)的手，也同樣搭上欄桿。

    他們無聲地并肩，看著偶爾輪渡往返的江水。

    不知道多久后，秦憶思才瞇起眼：“你派人跟蹤我？”

    即便沒有聯(lián)系，他都能在這里輕易地找到她。還有每次出現(xiàn)在律所地庫的，好像有人跟著的惶惶不安。

    “防止你出危險?！彼鸬瞄e適。

    對此，秦憶思挑眉：“因為我是你的前妻？”

    “還是……”她轉(zhuǎn)頭，掃過一眼他手指上的銀色指環(huán)，“你在戀戀不舍？”

    她的視線很直白，語調(diào)也是，甚至有點輕浮。

    面對她，顧淵穆只是聳肩：“我想，你在這個時候站在江邊，不是因為男人?！?/br>
    “呵?！鼻貞浰祭湫?。

    的確不是因為他。

    “我只是很煩悶，”她煩躁地揉亂頭頂，“所有的一切都很魔幻。我以前的導(dǎo)師說，法律是在象牙塔里學(xué)，然后在實際應(yīng)用中被無力感架上焚燒的祭壇?！?/br>
    “你太悲觀?！彼c評。

    “我不是悲觀，我只是……很矛盾。那些輿論，都在叫嚷著讓趙蘭秀的丈夫進去待個幾年，甚至最好直接槍/斃。”秦憶思輕輕搖頭，眼睛微動。

    她嘆氣：“所有人都在等這樣的結(jié)果，但他們并不在意當事人最關(guān)心的是什么。我們被架在了空中，好像不按照‘好’的結(jié)果發(fā)展，就是道德上的倒退。”

    說完，秦憶思不給顧淵穆插話的機會。

    她的語調(diào)又陡然一轉(zhuǎn)。

    “你說，她們?yōu)槭裁床欢嗫紤]自己？”

    她指的是趙蘭秀、秦麗……還有那個在B市見過的盛恩惠，以及她們所代表的很多人。

    問完，秦憶思又輕笑一聲，自顧自地回答：“她不是不考慮自己?！?/br>
    這是一道無解題。

    顧淵穆顯然跟上了她跳躍的思維，即便她前言不搭后語。

    他一手搭在欄桿，偏頭睨著她：“我大概知道你要學(xué)法律的原因了，秦憶思。”

    “讓我刮目相看，”他終于有了其他表情，無奈地扯扯嘴角，“在這一點上，你已經(jīng)超過了很多律師?！?/br>
    低沉的聲音，與及近的汽笛聲重合。

    風(fēng)吹起他們的衣袖，江水翻滾上涌，拍打岸堤。

    “秦憶思，你覺得什么是平等？”他問。

    江鳥排成一排，從江上空掠過。

    “有相同的權(quán)利，”她道，“不用多出什么，僅是相同就可以?！?/br>
    “所以你現(xiàn)在執(zhí)著不放、想不通的點太小，”顧淵穆在她沒有注意的角度，揚起唇角，“不能只是局限于‘她們?yōu)槭裁醋觥阍趩栠@個問題時，就是在用你的經(jīng)驗，去否定你沒有經(jīng)歷和體會的事?！?/br>
    江風(fēng)習(xí)習(xí)，云被落日撕裂開一個縫。夕陽將江水映得波光粼粼，像是把繁星摘落，觸手可及。

    秦憶思細細品著他的話，然后深吸一口氣。

    她笑：“你說得對，我、言嘉的律師、還有其他女生，所向往、努力實現(xiàn)的平等，也許是讓她們有自己做決定的權(quán)利。”

    雖然很可笑，但若是能實現(xiàn)，也是巨人的一步。

    第60章 松木 - M03

    天還沒完全黑, 臨江步行街的街燈，一個接一個地被點亮。

    纏繞在欄桿上的彩燈，也在同時全部亮起。

    江上, 輪渡延遲了幾秒，用船上的燈光回應(yīng)。

    光影閃爍, 像是迪士尼的旋轉(zhuǎn)木馬, 也像是傍晚離麥當勞很近的那個公園。

    沒有人是刻意制造氛圍的, 但他們并肩，或站或坐，就足夠浪漫。

    米色套裙，黑色西裝。他們今天不約而同都穿得正式，出眾的身材，即便是路人偶爾經(jīng)過, 也會側(cè)目這兩人。

    秦憶思雖然是望向遠方江岸的, 但她不傻, 能感受到他一直看過來的視線。

    他一直都是這樣，直白、清晰地做事，眼神從不閃躲。這是他成長環(huán)境里，帶給他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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