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音含著沙礫，的確是熟睡轉(zhuǎn)醒。

    “是我忘記鎖門?！彼Z氣毫無波瀾。

    這種氛圍秦憶思再熟悉不過了，不論前一天如何黏膩，他們總是能在第二天相敬如賓。

    飛速洗漱結(jié)束，她拿著手機轉(zhuǎn)身。臥室的衛(wèi)生間門不寬，從他身前經(jīng)過時，她的肩膀不免蹭過他的胸膛。

    顧淵穆沒有再在原地站著，他走進(jìn)衛(wèi)生間，門卻沒有在身后關(guān)上。

    “韓舟？”他問。

    等水龍頭關(guān)掉，拉開薄紗窗簾的秦憶思才應(yīng)了一聲。

    順勢坐到陽臺的桌邊，她手上回復(fù)著消息。

    【我：剛好我這里有個新案子，公司主體是在B市，估計下周能回去一段時間】

    【我：結(jié)賬時你可別先跑】

    韓舟去年跳槽，從國際大都市S市回了B市。年限卡得精準(zhǔn)，各項待遇都翻了一番多。還在瑞士時，秦憶思就吵著叫他請客，一定要大出血才行。

    “韓舟這些年，也沒聽說些好消息。”顧淵穆漫不經(jīng)心地擠著牙膏，問的問題也像是在擠牙膏。

    【韓舟：沒問題。不就是想吃銅鍋涮rou嗎，安排上！】

    看著手機里立刻收到的回復(fù)，秦憶思輕笑，先回了文字。

    【我：大哥！哪有夏天吃銅鍋的！】

    發(fā)送出去，她才不緊不慢：“是比不上沈欽。”

    閃婚又光速離婚，孩子如今都四五歲了。

    【韓舟：夏天也要滋補】

    她和韓舟步入社會后的這幾年，表面看上去是精英大人，實際上只有彼此才知道，別人看不到的時候，他們有多幼稚。

    秦憶思不自覺地染上笑意。

    【我：那我等著吃一頭羊/壞笑】

    再收起手機時，剛剛還在衛(wèi)生間里的人，已經(jīng)走到床邊。

    他脫下睡衣，露出健碩的上身。常年保持適度健身的身型，肌rou的形狀剛剛好，該有的線條都有，腹部肌rou的溝壑更是清晰可見，右腰上巴掌大的文身蜿蜒而下，被睡褲遮去了一半。

    秦憶思沒有問過來圖案的歷，卻也曾經(jīng)偷偷將手覆在上面，設(shè)想過很多種的故事。

    是一些傻子行為。

    顧淵穆的身材還是很好的，以至于太久沒見，她在他自然的換襯衫動作下，臉比當(dāng)年青澀時燒得更厲害。

    手指熟練地將襯衫扣子系好，他轉(zhuǎn)身拿了條領(lǐng)帶，邊系邊看過來：“送你回家的路上，剛好能路過去換本?！?/br>
    呵，男人。她的玩笑沒說錯，果然是分開之前的儀式。

    秦憶思在心底翻個白眼，表面卻依舊淡然。她點頭：“好?！?/br>
    昨晚顧老爺子又將顧淵穆叫去書房許久，估計是同意他們分開，還做了些叮囑。即便結(jié)婚時，顧淵穆也沒有將老爺子的意見放在心上。

    顧老爺子醒的早，早飯也早已吃過。

    飯桌上只有他們二人，卻也是無言，甚至連“相顧”都算不上。

    到民政局時，助理已經(jīng)幫他們?nèi)『锰?，也將秦憶思和顧淵穆的證件都帶了過來。

    手續(xù)辦得很順利，快得好像只是簽上名字而已。

    秦憶思甚至產(chǎn)生了一絲錯覺，好像結(jié)婚和簽合約沒有什么差別——都只是簽個字，蓋個戳，可以在日后作為約定生效的證明?；橐鋈绱撕唵蔚氖虑?，卻被大多數(shù)的人視為神圣。

    只是包裝罷了。

    值得欣慰的是，辦手續(xù)的幾分鐘里，顧淵穆沒有在她身旁看文件。他端正卻也隨意地坐在透明塑料椅里，等著換新的兩個小本被遞出窗口。

    隨后，他也只是稍稍側(cè)過頭。

    助理心神領(lǐng)會，先一步接過離婚證，將其中一份給秦憶思。

    “手續(xù)都已經(jīng)辦完，二位可以離開了?！币恢贝蛄克麄儍蓚€的工作人員攤開手。

    秦憶思本想說些分道揚鑣前祝福的話，但還沒開口，顧淵穆就已站起身。他將西裝外套扣好，腿也邁開：“下午幫我約星耀的人，我們過去拜訪?！?/br>
    “好?！敝韺㈦x婚證收好，點頭。

    察覺到窗口內(nèi)的工作人員還在看她，秦憶思回給她一個和善的眼神，也起身跟上。

    羅馬涼鞋的鞋底很硬，敲在大理石地面上，腳掌隱隱作痛。

    打腳的不一定是新鞋。

    秦憶思始終和顧淵穆保持著一兩個人的前后距離，等他在外面站定，她才不緊不慢地踏出去。

    民政局的門，一側(cè)是進(jìn)來欣喜仿佛能寫在臉上的結(jié)婚情侶，另一側(cè)則是婚姻終點的最后一道坎。

    室外，早上的溫度已經(jīng)開始升高。

    街道兩側(cè)的梧桐，比當(dāng)年的枝葉更茂盛了一些，風(fēng)一吹，便“沙沙”響。

    喜鵲也依舊偶爾叫兩聲，卻看不見蹤影。

    “再抱一下吧，”她在顧淵穆身側(cè)站定，仰視著他，嘴角是恰到好處的弧度，“有始有終。”

    秦憶思一時間有些難以形容自己說出這話后的心情，酸澀、 逼人淚腺的辛辣……或是其他什么。不同的人生味道，似乎都打翻瓶罐，混在了一起。

    他只是側(cè)過身。

    沒有等顧淵穆做出半邀請的手勢，秦憶思就先上前一步，擁上他。

    她環(huán)住他的腰，將額頭抵在他的肩膀。片刻后，放在他腰間的手動動，大拇指將無名指上的指環(huán)褪下。

    指環(huán)最后在指間轉(zhuǎn)了一圈，秦憶思閉上眼，小口卻又貪婪地吸著他身上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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