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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男主同歸于盡后 第23節(jié)

    “圣地本就偏向人族,陳劍西作為一城之主,萬一還能有點用,被你們用什么借口放了?!本砒P厭惡地皺起眉,點了點已經(jīng)完全枯敗下去的日月花,道:“那這兩人,不就白死了?!?/br>
    “陳淮南怎么著我不管,也管不著,但云籟沒做錯什么,這事我管定了?!?/br>
    朝年撓了撓頭,還想再說什么,卻見薛妤轉(zhuǎn)身,她望著九鳳那雙懶意橫生的鳳眼,開口道:“跟著可以,但你若是敢貿(mào)然出手,傷及無辜,便也跟著陳劍西一起去鄴都大獄里見識見識?!?/br>
    薛妤字字清脆,聲如冷玉:“我的話你大可以聽進去。”

    九鳳不是別人,她的實力在明面上擺著,真要纏上來跟著,也不是她隨口一句“不行”可以拒絕的,既然她只是為云籟要個結(jié)果,薛妤可以滿足她。

    退一步說,陳劍西是押回鄴都落罪,若是在別人家大本營,九鳳還敢亂來,就得做好讓妖都按照規(guī)矩來“贖人”的準備。

    九鳳冷冷地哼了一聲,撥弄著自己晶瑩剔透的指甲,百無聊賴地道:“放心,我對圣地那點破事沒興趣?!?/br>
    薛妤回過頭去,不再管她。

    一行人又站回那座水橋上,期間,朝年拽了下溯侑的衣袖,在少年那雙似乎時時藏著笑的勾人桃花眼中低聲說了兩句話,后者垂眸,而后略略頷首,站回薛妤身側(cè)。

    薛妤上岸之后,二話沒說,直接轉(zhuǎn)道去了金光寺。

    抵達金光寺時天色已晚,天邊錯落有致地飄著一層絢爛的霞光,襯著一輪西沉的落日,有種蕭瑟的美感。

    善殊才從佛堂出來,一個照面見到薛妤冷若冰霜的神色,再看看雙手環(huán)胸靠在古樹邊瞇著眼站著的九鳳,稍愣了愣,急忙請薛妤落座,問:“這是怎么了?”

    薛妤有些疲倦地闔了下眼,捧著熱茶潤了一口,才要撐著精神解釋前因后果,就聽身邊一道獨屬少年清冽的聲線不疾不徐流淌出來,從強闖城主府到海底發(fā)生的一切,說得簡單,卻概括極全,事無遺漏。

    薛妤眉心陡然舒展了些。

    她確實從未享受過這種待遇。同樣是才從審判臺下來,帶著松珩接任務(wù)和溯侑接任務(wù)儼然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感受,一個雞飛狗跳鬧得人腦仁疼,一個則省心得令人想嘆息。

    善殊聽完,也沉默下來,半晌,道:“這可真是……”叫人不知說什么的好。

    薛妤從靈戒里拿出一顆舍利,推到善殊跟前,道:“這是寺里被盜的佛寶,等會交給悟能吧?!?/br>
    善殊點頭,伸手將發(fā)絲撥到耳后,有些愧疚地開口:“說來羞愧,這樁任務(wù)真是麻煩阿妤姑娘了,我笨手笨腳,實在沒幫上忙?!?/br>
    這樣敏捷的思維,雷霆般的手段,確實很少有人可以比肩,難怪跟她一起前往皇城平亂的陸秦羞愧欲死,灰溜溜閉門好幾個月不敢跟薛妤碰面。

    “佛女說笑了,金光寺若不是你守著,我也沒法騰出手來做事。”相比于陸秦和路承沢那種礙手礙腳的,善殊無疑是個極好的搭檔。

    互相客氣一番之后,薛妤從袖中取出天機書,和善殊的排并排放著,而后十分有默契地同時點了上去。

    那行字在眼前飛快滾動中,很快,像是感應(yīng)到什么,前面半行字化為飛灰消散在眼前。

    這是任務(wù)要過關(guān)了的意思。

    善殊輕吁一口氣,身子稍稍往后,脊背靠在椅背上,才要笑著跟薛妤說點什么,就見天機書上,后半段字驀的亮起來,以一種幾乎閃得人眼睛疼的速度滾動。

    薛妤和她同時看過去,見上面慢慢浮現(xiàn)出幾個字。

    “尋找塵世燈?!?/br>
    塵世燈三個字比劃落得極重,顏色深郁,深怕人看不到一樣。

    從一開始,薛妤和善殊被人告知的就是,塵世燈是個無關(guān)緊要的東西,燈的主人都不在乎,說作用發(fā)揮到了盡頭。而天機書從來沒有說要尋找塵世燈,任務(wù)上那行大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只說塵世燈丟失。

    誰都以為這只是為了引出雷霆海和金光寺的事。

    結(jié)果現(xiàn)在所有事情都解決了,突然出來個找燈。

    溯侑見狀,眸光微動,他悄然轉(zhuǎn)身,行至一邊溫聲問了那位跟在九鳳身邊,看著十分溫柔好說話的桃花妖幾個問題。

    他得知詳情后回到薛妤身側(cè)站著,微微傾身,淺聲道:“桃知說兩年前紫薇洞府的掌門確實到過九鳳海,跟九鳳好言好語溝通過一陣,那燈根本沒有什么鎮(zhèn)壓大妖的作用,只是個幌子?!?/br>
    “那掌門在卜卦一途走得深遠,因此通曉天機,他在九鳳和云籟面前起卦,卦上明確表示,兩年之內(nèi),陳淮南不會出現(xiàn)在霧到城,云籟再動用自身力量去尋他也是白費生機?!边@才是那兩年雷霆海終于恢復(fù)平靜的真正原因。

    “后來,掌門走時確實曾平地起高樓,在塔中放了一盞燈,但全無作用,只是為了讓周圍村落的人看著心安?!?/br>
    薛妤聽后,看著那仍在不斷閃爍的字,語氣要多冷有多冷:“所以它是在發(fā)什么病,讓我們?nèi)フ覠?。?/br>
    善殊也深深皺眉,用手指重重摁了下脹痛的眉心,苦笑:“我早該料到。”

    “四星半的任務(wù),以天機書的德行,怎么會這么順利就過?!?/br>
    原來還有下半截藏在這等她們。

    溯侑垂著眼,余光正好是薛妤半邊側(cè)臉,白瓷般的顏色因為天機書這始料不及的翻轉(zhuǎn)而現(xiàn)出一點點暈紅的薄怒,像冰雕玉琢的冷瓷人突然鮮活起來。

    他組織好的言語突然亂了一瞬。

    少年再開口時,鴉羽似的睫密密垂著,音線因為刻意低著,而現(xiàn)出一絲欲蓋彌彰的冷色:“方才朝年說,老村長這些年一直想湊夠蘇允拜師名門的錢,眼看蘇允年紀大了,再拖下去會錯過最好的修煉時機,于是和村中缺錢的壯年們一合計,將目標打在了塵世燈的身上。”

    “宿州有家大戶聽聞這燈有鎮(zhèn)壓大妖的作用,十分心動,數(shù)次請人開價,老村長前幾次都沒答應(yīng),后來實在心動,忍不住鋌而走險,選了個人最少的日子——也就是祈風節(jié),將燈偷走了。”

    誰知道陰差陽錯的,云籟也是在那晚動手蠱惑僧人拿了佛寶,時間如此巧合,自然而然就讓人聯(lián)想是同一人所為。

    而其實并不是。

    總結(jié)下來,就是一句話,天機書將三個任務(wù)合成一個,步步引她們?nèi)刖帧?/br>
    她和善殊不想當傻子,這破書處處將她們當傻子。

    薛妤“騰”的一下起身,望著天機書,格外冷靜道:“這個任務(wù),我不接了?!?/br>
    就在此時,輕羅提著裙擺慌慌張張跑過來,附在薛妤身邊小聲道:“女郎,朝年讓我告訴女郎,跟老村長聯(lián)系買燈的是一個方士,而且說和城主家是舊交,還拿出了信物。正是他一再保證拿燈絕對萬無一失,老村長這才決定冒險一試,事后那方士果然丟下不少靈石,帶著燈回了宿州?!?/br>
    “朝年說,聽村長描述,很有可能就是千年前跟陳家勾結(jié)的那位?!?/br>
    不遠處,九鳳正指揮自己的鬼車在金光寺上空轉(zhuǎn)圈圈,聽到“方士”這兩個字眼,她耳朵動了動,而后停下動作,趾高氣昂地走過來,看著薛妤道:“什么方士?借運的那個?”

    她滿臉“我們什么時候出發(fā)去殺人”的神情。

    薛妤深深吸了一口氣,定定地看了看九鳳,后者立刻道:“你可別說不管這事,那破老頭必須給本殿死在云籟墳前。”

    薛妤半晌沒說話,片刻后,回頭,指尖躥出一團火,眼也不眨地丟到天機書上。

    小小的卷軸立刻在半空中來回翻滾,嗷嗷撲騰。

    薛妤冷然欣賞了半天,這才一字一頓地回九鳳:“嗯,明天去。”

    第23章

    當天夜里,薛妤和善殊理起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原來是日月花。”善殊放下手中捧著的熱茶,半晌不曾說話,許久才頗覺可惜地嘆了一聲,道:“這花至純至善,身上又帶著佛寶,難怪你察覺不到她身上的殺氣。”

    薛妤想起那只大妖溫柔的面目,手中蘸著墨的筆在紙上頓了頓,洇出重重的一點黑,輕聲道:“從陳家傾覆,到陳淮南的借運之術(shù),再到日月花,塵世燈,我總覺得其中環(huán)環(huán)相扣,像是早有預(yù)謀?!?/br>
    跟白日冷若冰霜的嚴肅模樣不同,今夜她松著發(fā),眉目細膩,俯身于案桌前,幽香浮動,原本清冷冷的聲線都現(xiàn)出一點點難得的溫柔之意。

    善殊朝案桌上鋪著的紙張上一看,卻見潦草而不亂的幾條線連在一起,邊上落著一行行小字,字體并不如尋常世家閨女的娟秀,反而帶著點嶙峋的鋒利,流暢而順滑,寫的全是當前得出的一些既定事實。

    “不瞞阿妤姑娘,我也這樣想過?!鄙剖獠攀嵯催^,換了身淺色的長裙,此刻隨意拉了把長凳在案桌邊坐著,通身上下是說不出的溫婉和氣:“可從陳淮南出生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一千多年,若是真有人埋了這么一條暗線,那單說這份心性和未卜先知的本事,就足以令人心生畏懼?!?/br>
    “我總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薛妤思緒卡住,將筆置于筆架上,凝眉道:“可我想不出他這樣做的目的?!?/br>
    “如果他盯上陳家,盯上陳淮南是另有所圖,目的是什么?是為了日月花的死,還是為了得到塵世燈?”薛妤說著說著,又繞進了一條條無法解釋的死胡同,“若是前者,得不到妖珠,日月花的死對他根本沒有實質(zhì)性的好處,若是后者,他是如何知道紫薇洞府的掌門真就會拿出那么一盞說不出效果的燈做幌子?”

    善殊接著她的話道:“巧就巧在這里。他是怎么能在千年前算到陳淮南能活上千年,怎么算到云籟會喜歡上陳淮南并且給他妖珠,又是怎么猜到云籟會失控用雷電尋人?!?/br>
    這些因果循環(huán),但凡有一樣出了偏差,就是滿盤皆輸。

    “有這種通天本事的人,在世間不可能是籍籍無名之輩,不管是要云籟性命,還是要塵世燈,都有千萬種便捷快速的方法,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退一步說,如果真的如此,那這個任務(wù),天機書不該讓我們?nèi)ソ??!?/br>
    要接也是那些成名已久的老怪物去接,放在她們身上,那就不是歷練,而是送死了。

    薛妤眼睫動了動,半晌,開口:“那就是巧合?!?/br>
    “去宿州前,我先去一趟紫薇洞府,見見那位掌門。

    善殊欣然點頭,道:“這樣安排最好,阿妤姑娘想得周到?!?/br>
    “還有一件事,我想問問阿妤姑娘。”善殊看著薛妤那雙稍稍褪去些寒霜的眼,頗有些顧慮地道:“你昨日硬闖城主府,并且傳下命令,廢除陳劍西城主之位,將其押回鄴都的消息已經(jīng)飛快傳了出去,沒過多久,我收到了族里傳來的消息。”

    “借運是陰損之術(shù),他本不該有今日成就。圣地對此并無意見?!鄙剖饨又f:“我是怕朝廷那邊,會有不一樣的說法。”

    “朝廷對圣地一直頗為忌憚,這些年尤其如此,人皇若是對此不滿,阿妤姑娘會否遇到族中刁難?”

    像他們這樣的圣地傳人,權(quán)力大,可要考慮的東西更多,很多時候反而不能率性而為。善殊自問,昨日的事,若是落在她手中,可能反而做不到薛妤這樣果斷。

    聞言,薛妤眼皮微掀,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憶,冷著張俏臉道:“人皇不會管這件事,他欠我一筆賬?!?/br>
    善殊一下子回過神來,問:“是那回四星半的任務(wù)?”

    薛妤點了下頭。

    托陸秦的福,他們像傻子一樣團團轉(zhuǎn)了幾個月,最后讓漏網(wǎng)之魚成功逃脫,登上高位不說,還被迫收拾了一堆爛攤子。

    可不得不說,那位人皇是位人物。在登基大典過后幾日,聽聞薛妤和陸秦完成任務(wù)即將返回圣地,他還特意出城相送,將“能屈能伸”這個詞詮釋得淋漓盡致。

    因為病弱,他常年白著一張臉,弱柳扶風如深閨女子,三步一喘,五步一咳,對著薛妤和陸秦拱手時,臉上掛著十二分的虛弱,話語說得極其誠懇:“此次瞞哄陸兄,實是無奈之舉,朕欠陸兄和薛姑娘一回。日后若有機會,兩位有用得上朝廷和朕的地方,朕必定義不容辭。”

    薛妤那段時間被陸秦蠢得心力憔悴,看著那位以如此手段上位的人皇,只丟下一句冷得帶冰碴子的話:“這一遭,我記住了,人皇好自為之。”

    說白了,昨日的事若是換成善殊,或是圣地其他長老,在沒有和朝廷商量的情況下貿(mào)然如此,人皇確實不滿。那不是陳劍西該不該死的問題,而是擺明了圣地不將朝廷當回事。

    可偏偏做這事的是薛妤,和人皇曾有恩怨,被擺過一道的薛妤,那這事就一下降了級,變了性質(zhì)。

    薛妤是鄴都未來板上釘釘?shù)恼茩?quán)人,人皇根基才穩(wěn),不可能想連著得罪她兩次。

    所以薛妤毫無顧忌那樣做了。

    她本來也不需要顧忌什么。

    “原來如此?!鄙剖庀肫鹉羌?,不由露出點笑,道:“為此陸秦好長一段時間不露臉,提起你的名字就擺手,怕是從此不敢跟你一起接任務(wù)。”

    薛妤頓了頓,格外認真地回:“是我不敢再跟他接了。”

    善殊沒忍住笑了兩聲,氣氛一下放松起來,她靠在椅背上,露出如水般柔軟的曲線,“你救下的那位小少年呢,怎么今夜不跟在你身邊了?!?/br>
    提起溯侑,薛妤肩頭稍稍松下來,“才給他接好經(jīng)絡(luò),這些天一直跟著我東奔西跑,這里忙活那里cao心,沒時間好好休養(yǎng)。這事先告一段落,我讓他回去歇息了?!?/br>
    “可真令人省心?!鄙剖庀肫鹱约壕认碌哪俏?,就覺得頭疼,“我有時候是真猜不透這種小少年的心思,被他們笑嘻嘻的一鬧,總覺得是自己年齡大了?!?/br>
    “我看阿妤姑娘這段時日的態(tài)度,是打算栽培他?”善殊又問。

    薛妤并不避諱,她垂眸思考半晌,坦然頷首:“他心性不錯,天賦和悟性都屬上乘,遇事不慌亂,還夠聰明?!?/br>
    “我需要這樣一個幫手?!?/br>
    善殊看著她那雙眼,倏而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