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今日還要進(jìn)宮。”

    姜辭坐在榻上，偷偷打了個(gè)哈欠：“那你得快些?！?/br>
    江逾明卻問她：“還痛不痛？”

    姜辭瞇著眼睛，放松了肩線，整個(gè)人懶懶的，像是很自在，臉上彎起的弧度，讓人想捏一捏，又讓人想咬一口，她說：“不痛了?！?/br>
    江逾明忍住了，囑咐她：“記得吃早膳，我先走了。”

    姜辭胡亂地點(diǎn)著頭。

    與此同時(shí)，宣政殿里。

    正聞帝坐在龍椅上，把一疊奏折重重地扔在階下，聲音不怒自威。

    “潮州旱情，十年罕見，路有餓殍，白骨露野，民不聊生。”趙胤看著底下朝臣，面色越發(fā)冷硬，“大梁立朝以來，還未受過此等浩劫，就算是北郡饑荒，都不似如今這般觸目驚心，朕還以為是天要亡我大梁?！?/br>
    話音一落，朝臣齊齊跪地，三呼：“皇上息怒?！?/br>
    “太常倉、萬吉倉兩大糧倉，卻不夠一方百姓周轉(zhuǎn)，朕祭壇祈雨，卻滴雨未落，幽居云臺(tái)，百姓說是人怨，朕不敢姑息，連夜派人宣了御史，前去賑災(zāi)。如今都察院的奏折遞上來，朕才知竟是地方出了貪官污吏！”

    趙胤語如夜雨，侵入人骨的寒：“陳鵬，豐洄可是你的子侄?！?/br>
    聞言，陳鵬顫巍巍地跪下，語盡蒼老：“還請(qǐng)皇上息怒，豐洄確是我的侄兒，此番他私賣官糧，施發(fā)霉米，草菅人命，罪無可恕，不日前，皇上下旨處斬，臣不敢有異。作為舅父，治下不當(dāng)，管教不嚴(yán)，自當(dāng)請(qǐng)罰！臣請(qǐng)旨發(fā)配地方，躬耕十年，還請(qǐng)皇上恕罪！”

    趙胤眼眸微垂，看著底下跪在那處的陳鵬，眼色狠厲：“閣老確實(shí)該罰！”

    此言一出，朝臣又跪，再三呼：“皇上息怒?！?/br>
    陳鵬跪地俯首，沒有吭聲，像是一只無害的倉鼠，不敢反抗，可趙胤卻知，那都是假象。

    果不其然，下一秒，詹事府的楊詹事，捧著芴板向前：“臣有言?！?/br>
    “閣老雖有罪，卻罪不至此，豐洄雖為閣老子侄，但到底是地方官，老話曾言，強(qiáng)虎壓不過地頭蛇，更何況太常倉兩地和奉京相去甚遠(yuǎn)，閣老雖有心，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br>
    “臣附議。”吏部左侍郎崔庸徐徐道，“閣老年事已高，邊地艱苦，皇上若把閣老發(fā)配到地方，只怕與仁心相悖，還望皇上看在閣老兢兢業(yè)業(yè)侍奉御前三十多年的份上，網(wǎng)開一面。”

    眾人齊呼：“還請(qǐng)皇上開恩。”

    趙胤也沒想靠這事扳倒陳鵬，況且今日就算朝臣同意，下朝后，太后定會(huì)找上門來，他順著臺(tái)階便下，只給了個(gè)不痛不癢的警告：“閣老確實(shí)年事已高……今日朕便看在你侍奉御前三十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不過追究?！?/br>
    話說到這，趙胤話鋒一轉(zhuǎn)：“但罰也該罰——降一級(jí)，原職留用，罰俸三年。”

    陳鵬跪地磕頭，看不清神色，高聲道：“臣謝主隆恩！”

    下朝后，楊詹事扶著陳鵬下石階，邊走還邊語氣殷勤地提醒閣老注意腳下。

    陳鵬望著宮墻之外一簇一簇的秋意，問：“你覺得潮州這場(chǎng)旱災(zāi)，皇上是何意？”

    楊進(jìn)觀輕聲道：“皇上怕是想借這次旱情，敲打閣老?！?/br>
    “先前琉璃盞的事，只怕是讓皇上惦記了，如今豐洄這事一查出來，皇上便當(dāng)著滿朝文武要問我的罪，如今的皇上，只怕是容不得老夫了?！?/br>
    楊進(jìn)觀心里一驚：“哪里的話，皇上還是器重閣老的，您看皇上那般生氣，也沒真敢拿閣老怎么樣……”

    陳鵬睨了他一眼，心想難怪子鶴選了雷家，而沒選楊家：“皇上哪是想敲打老夫？那分明是警告，這事一出，皇上聽著大家的一句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放老夫一馬，明面上是顧念舊情，但也是在告誡我，若是再有下次，便再無舊情可言。”

    “皇上，是要對(duì)陳家，對(duì)我陳鵬，下手了。”

    ***

    江逾明去都察院復(fù)職，姜辭倒是落了個(gè)清閑。

    回到廂房，先是把昨日的被褥給收拾了，清點(diǎn)桌案時(shí)，上頭的賬冊(cè)簿子亂成一團(tuán)，姜辭想到江逾明走前，告訴她，若是書冊(cè)沒處放，可以放到書房去。

    江逾明的書房鮮少讓人進(jìn)，姜辭聽了有些意外，但還是收拾東西去了。

    書房里，長箋恰好也在，他轉(zhuǎn)頭見世子夫人進(jìn)來，恭敬行禮：“世子夫人萬福?！?/br>
    姜辭點(diǎn)頭道：“世子讓我把書冊(cè)拿過來。”

    這事長箋是知道的，他今日沒隨世子去都察院，便是在等姜辭：“世子今日已經(jīng)吩咐過了，讓小的整理出一個(gè)位置，專程放夫人的東西?！?/br>
    既然他這么說，姜辭便把書冊(cè)都給了他。

    長箋收拾東西，姜辭就這么四處看看，看著看著，發(fā)現(xiàn)長箋也黑了不少，忽然記起他也跟著江逾明去了潮州，便問：“世子在潮州除了賑災(zāi)，一般都做什么？”

    “寫信！”長箋邀功似的答，“世子最喜歡給夫人寫信了?！?/br>
    姜辭想到江逾明那幾封信，有些好奇：“潮州與奉京相去甚遠(yuǎn)，送信千里奔波，不會(huì)很麻煩嗎？”

    “潮州有專門送信的驛站，勞他們送信也是變相的以工代賦，潮州旱情嚴(yán)重，百姓不能耕種，便只能靠著做工維持生計(jì)，驛站送信便是干活，干活，就能掙錢?！遍L箋說完，嘿嘿地笑，“而且世子哪里會(huì)嫌夫人的事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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