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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也僅僅是如此罷了。 那么在我死后,無慘又該怎么辦呢? 代替我履行著作為子女的義務,將他營造出來的虛假的現(xiàn)實繼續(xù)維持下去,還是就此離開,讓父親獨自一人緬懷著那些事情。 我其實本不該思考這些,因為哪怕是在想著這些的時候,我的心中也沒有過多的感觸,在我死后會發(fā)生一些什么樣的事情,我其實一點也不在意。 我所在意的,只是那個人的想法。 只是他的想法而已。 腦袋里胡亂想的東西無法讓我對現(xiàn)在這個問題作出回答,但這種問題,本就不需要思考了,只需要知曉——我是否想要和那人舉行婚禮? “那就把婚期提前吧?!?/br> 我輕聲說著,垂下眸子看了看自己的掌心——是極為蒼白而又無力的手。 我本該是這樣的嗎? 不知為何,在此刻我忽然產(chǎn)生了這樣的疑惑,無論是這個南町奉行家的小姐的身份、還是這具孱弱多病的身軀,似乎都本不該是屬于我的東西。 這是一種極為奇怪的感受,仿佛巨石一般壓在了心頭,讓人覺得——倘若無法弄清楚這點,那也就無法變得輕松起來。 得到了我肯定回答的父親,將我擁入了懷中,將自己的臉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他哭了。 雖然時常露出悲傷的情緒,但在我面前的父親,頭一次露出這般脆弱的姿態(tài),仿佛是要這些年來所承受的痛苦,一并釋放出來一般。 他一面壓抑著哭泣的聲音,一面向我道歉。 “對不起……睦月……” 我在心底里否定了他的言語——并不是他的錯。 * 夜里無慘又來到了我的房間,他低聲吩咐侍女先出去,而后與我單獨坐在了房間里。 安靜的燭光籠罩著他的面孔,半明半暗間我似乎能看到他面上露出的、在此前從未在我面前展現(xiàn)過的某種復雜的情緒——像是懷念、又像是不甘。 都只不過是我的胡亂猜測罷了——侍女說我總能輕而易舉地看穿他人的想法,然而對于無慘,這種說法卻完全錯誤了。 為何會無法像對待其他人一樣對他的想法感同身受,我自己也無法解釋,就像我也解釋不清楚,為什么對于其他人只有愧疚而沒有不甘的心情,在面對無慘時則完全相反了。 走進來的少年沒有說一句話,只是徑直走到書柜前,抬起手從那一柜子的書里面拿出了許久之前曾為我念過的白樂天詩集。 他的嗓音輕柔而又哀婉,仿佛也將自己代入了其中,而在念到了某一句詩的時候,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平安時代的遣唐使從那與之隔海相望的國家?guī)Щ亓嗽S多東西,名貴的絲綢、獨特的植物、以及那些凄美哀婉的風雅之頌、還有他現(xiàn)在手里所拿著的,書寫著那個聞名許久的愛情故事的詩篇。 “很悲傷吧?” 我忽然這樣問他。 或許是在問長恨歌,亦或許是在問他本人——那縈繞在他身上的,揮之不去的虛無與孤獨,在醫(yī)師告知了他我的病情之后,如潮水般將人吞沒。 聞言他只是安靜地注視著我,忽然問出了一個問題:“你想要和我天長地久嗎?” 我略有些詫異地看著他,他會說出這種話的確在我的預料之外。 見我沒有回答,他又問了一遍,低聲喚著我的名字,完完整整的把我們的名字全部說了出來:“源睦月,你想要和鬼舞辻無慘天長地久嗎?” ——名字是最短的咒。 不知為何,我的腦海中忽然浮現(xiàn)出了這句話,隨之而來的也有那時候在夢中,我握著眼前之人的雙手,對他說:“這便是咒?!?/br> 而我們都被咒束縛了。 于是我點了點頭,將他擁入了懷中,對他說:“我愿意?!?/br> * 我是真心想要與他一起老去,所以在此前覺得無所謂的事情,現(xiàn)今也全部發(fā)生了改變。 醫(yī)師開出的藥方分明沒有多大的區(qū)別,但在喝藥時我的心情,卻產(chǎn)生了極大的變化。 侍女在看到我露出以前未曾有過的神色之時,也呆愣了許久,好一會兒才從我手中接過藥碗:“您……好像和平時不太一樣了?” 我同她說了父親的決定:“等過了春節(jié),我就要與他結(jié)為夫妻了?!?/br> 侍女知道我口中的他是誰,雖說家中的大家在聽到這一消息時都感到極為驚訝——比我小了兩歲、沒有任何家人在世的少年,在此前一直展現(xiàn)出的模樣都是難以親近,無論如何也看不出來對我有戀慕之情的那個人,居然要在春節(jié)過后與我結(jié)婚了。 “老爺該不會是……” 我也曾隱約聽到了這種風聲。 以為我毫不知情的侍女們跑到我的面前來告知我這一消息,睜大了眼睛神情嚴肅地看著我,似乎只要我流露出半分不愿,她們便要想辦法去讓父親將這一決定取消。 “睦月小姐,您如果不愿意的話可以告訴我們,雖然我們身份低微,但是……” “父親已經(jīng)告知我了,”坐在寢具內(nèi)喝完藥汁,我將碗放回案幾上:“我同意了?!?/br> 聞言她們?nèi)悸冻隽梭@訝的神色,像是難以理解我為何會做出這種決定一般,想要對我說些什么,卻又什么都無法說出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