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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淺錫好像真的感受到了解脫。沉甸甸的束縛被甩了下去,毫無原因,毫無道理。 他甚至開始覺得,也許早一些坦白就對了。 而繩索的另一端。 姚安的每一下呼吸,卻又都像刀割似的。 她第一次和真實的鐘淺錫貼得這么近。不單是看到他血淋淋的心臟,還看到了那些被手段掩蓋的、骯臟的瘡口。 這一切太真實了,真實到姚安不知道該怎樣去面對這樣嶄新的鐘淺錫。 她沒有辦法就這樣輕易地原諒一個騙子,也沒有辦法完全信任對方。 但她又覺得疼。 共情真的是一種無用又糟糕的本能,這種疼痛是如JSG此真切、如此明確,把她牢牢捆綁在原地。 呼。 恰逢停了一陣的中央空調(diào)重新開始工作,冷風一下子溢出,吹打在□□的胳膊上。 涼意使人清醒。 直到這時,姚安才終于回過神。在意識到自己還抓著鐘淺錫之后,她松開了對方。 足足十幾秒鐘,誰也沒有開口,沉浸在彼此的對視里。 見姚安不準備交談,鐘淺錫便說:“我是明天早上的飛機,回達拉斯?!?/br> 隔著這么遠的距離和雙方繁忙的日程,兩個人能夠見上一次面實屬不易。所以如果姚安愿意,他可以把會議推一推,努力在北京多留幾天,下周二再回去。 又或者。 “如果這些不是你希望的。”鐘淺錫退了一步,語氣卻變得鄭重起來,一字一句地開口,“我不會再打擾你?!?/br> 也就是說,一旦姚安默認他離開。那么按照鐘淺錫承諾的,他會就此消失在她的生活之中。 隨著這句話落定,滴答、滴答,時鐘朝前走,幾乎帶出了分秒必爭的緊迫感。 如同先前的選擇一樣,他把姚安架在高位,任憑她的眼神垂落。 姚安并沒有立刻表態(tài)。 不是不想,而是她不知道此時此刻自己該說些什么。就像她不知道自己是該用繩索勒死鐘淺錫、該寬恕他的罪責、還是該開口讓他留在北京一樣。 想不明白的時候,就不要倉促做決定。 這幾年職場經(jīng)驗教給姚安最寶貴的守則之一。 于是姚安什么也沒說,猶豫片刻,干脆轉(zhuǎn)過身,推開了浴室的門。 新鮮的空氣涌進來。 門后的走道狹長,通往未知的命運。 * 離開洲際酒店的時候,天色已晚。出租車一路西行,駛進暗沉的夜里。 “這條路平時可沒有這么堵。是不是前面有城管抓人?”北京的出租車司機是出了名的嘴碎愛嘮嗑。 不過眼下姚安沒有閑聊的心情。 她隨口應付了兩句,掃碼、交錢、下車。動作是機械性的,整個人被含混的思路包裹。 她在思考鐘淺錫剛剛說過的話。 是不是應該讓對方留下? 直白的問題在腦海里浮蕩,直到走到小區(qū)門口,一輛停著的吉普車燈驀地亮起。 姚安看到駕駛位上那個意料之外的身影,愣了一下,腳步頓?。骸澳阍趺丛谶@里?” 祁航推開車門:“剛剛給你發(fā)微信,你沒回?!?/br> 姚安從包里翻出手機,發(fā)現(xiàn)上面果然有一條未讀信息。 是對方在二十分鐘之前詢問:【那個家伙傷得重嗎?】 “我是想去看看鐘淺錫的,但沒有他的聯(lián)系方式?!逼詈叫哪c很好,就是嘴硬,非得補上一句,“那個家伙還活著吧?” 落葉忽悠悠飄下來,從路燈頂上滑落,砸在馬路邊。 姚安踩上去,輕聲回道:“還活著。” 祁航松了口氣:“那就好。” 姚安不想繼續(xù)關于鐘淺錫的話題,于是把話岔開了:“你就這么一直在門口等著么,怎么不給我打個電話?” 祁航是因為前車之鑒,害怕電話打過去,接起來的是鐘淺錫。但這種事不能講,講了顯得自己小氣。 于是他說:“也沒到多久,才半個小時?!?/br> 姚安聽到這里,想起一些漫長的等待,嘆了一口氣。 “怎么了?”祁航問。 “沒什么,有點煩心?!?/br> 月亮很圓,照得樹影婆娑。繩子纏死了,磨得皮膚生疼。她自己解不開,迫切需要來自朋友的建議。 祁航一向是熱情的,立刻順著話題往下走:“那還不跟我講講,憋著干什么?!?/br> 姚安猶豫了很久,最終緩慢地開口:“如果一個決定,你知道它可能是錯的,以后也可能會后悔,但不做的話,又疼的要命。這樣……還要去做么?” 這段話指向性太明確,即便祁航腦子不太夠用,也足夠他聽懂。 所以他一度沒有出聲,隔了一陣才說:“這里太吵了,恐怕不合適聊天,不如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 姚安同意。 比起回到空氣沉悶的家,小區(qū)廣場的露天長椅似乎更合適一些。 此時已經(jīng)入夜,不僅椅子是空的,廣場上乘涼的人也已經(jīng)散去。兩個人肩并肩坐下,祁航隨手打開了剛剛路過小賣部時買的啤酒。 他遞了一聽給姚安,自己舉起剩下的那罐,悶了一口:“是不是那個家伙說了什么?” “嗯?!?/br> 姚安握著鋁罐,三言兩語,就把鐘淺錫的提議交代完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