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我憂心忡忡:“你不要留人保護我了,讓他們都跟著你吧,我在這里不會有危險,畢竟還有君先生呢,”想了想,又道,“最大的危險也就是索爾嘛,就算她想怎樣,眼下怕也顧不得,我下在蘇煜身上的藥……咳,不解他會死,如果解了,那就是兩個人都遭罪……” 絮絮說了一堆,師姐卻始終沒有反應,抬頭看去,見她一手搭在屈起的膝頭,微垂著眼睛,手指抵住額角,是一副沉思的模樣。 我想這有什么好思的,便抓過她的手搖晃了晃:“誒,你有沒有聽到我說話呀?” 她沒有抬頭,片刻后,忽然好笑似的嘆了口氣:“我活了這么些年,還從未聽人說過擔心我的話?!?/br> 我愣了愣,心頭涌上一陣酸澀,這感覺十分陌生,連自己都有些驚訝。咬了咬唇角,我故作輕松道:“這什么語氣啊,好像你已經七老八十了似的,”說完湊過去挨到她懷里,笑著道,“怎么會沒聽過呢,以前在云麓山,我每天都要叫你‘師姐起床了起床了,遲到了要被罰的’,練功的時候也要擔心你頂嘴師父,還有你偷三師叔藥材的時候,我在門外邊把風,心里擔心的要死,又不敢出聲。” 她笑了一聲,伸手圈住我,終歸是順著我的話說了下去,語氣懷疑地:“是么?你是擔心若給人發(fā)現(xiàn),就要被我連累受罰吧。” 我瞪起眼,揮著手錘她:“啊你居然這樣想我,若真是這樣,我干嘛要答應跟你一塊干壞事呢?” 她一挑眉:“難道不是你意志不堅,每每垂涎于同我分贓的么?” 哦嗬,倒打一耙。 我激動地跳起來,更加奮力地揮舞雙手錘她。 也不想想,老子一天天cao心是為了誰。 一下午的時光悠悠過去,迷迷糊糊再度睜開眼睛時,房中已不見了師姐人影。 我走到窗前,外頭是高爽的藍天,融融的秋陽,院里的秋海棠凋落一地,光禿禿的枝丫在風中微微顫動,一切看上去都十分寧靜安謐??蓻]來由的,我的心頭極快地略過一絲不安,仿佛某種隱秘的預兆。 傍晚時分,天色忽變。 吃過晚飯,我和君卿立在檐下,凝望上空,沉沉的烏云壓在頭頂,昭示著一場風雨欲來。 “這場雨,可不小啊?!本涞吐晣@息。 我側頭看他,他一動不動望著灰蒙蒙的天幕,面容有幾分郁楚之意。能讓君卿傷感的事沒有幾件,蘇迭絕對排第一。 “也不知蘇三少什么時候回來呀——”我拖長了聲音說道。 君卿抿了抿嘴唇,看我一眼,搖搖頭,又是一聲嘆息:“只怕是不能跟三少道別了?!?/br> 我翻個白眼,想了想,嘿嘿笑了兩聲,俯身對他耳語:“要不,你留一封信給他?干脆把你的心意都寫出來,左右讓你親自去說,你也沒那個膽,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去,喏,你覺得行么?” 他慌慌看我一眼,推著輪椅就走:“你、你說什么鬼話……” 我一邊笑一邊追上去:“是啊,就是鬼話,是你那個鬼心思的鬼話?!?/br> 沿回廊而行,滿池的紅蓮也漸有凋零之意,碗大的花瓣漂在水面上,隨著水波幽幽蕩蕩,在這暗沉的天色下,愈發(fā)顯得幽寂詭異。我靜靜看著,心里卻思量了幾來回別的事。 身體稍稍前傾,我挨在君卿耳邊,沉聲問:“你今日去蘇煜那里,可有看出來他身體有沒有異常?” 君卿詫異地回頭,看著我:“你知道他……” “他中了春藥,是我下的,”我小聲說,君卿眼睛瞪得老大,我頓了頓,“我的意思是,除了這個,他身上有沒有別的毛病?比如……” 君卿俊秀的眉微微蹙起。 我輕聲說: “比如讓他不得不受人鉗制,為人所控?!?/br> 君卿飛快看我一眼,眼神猶豫,像是拿不定什么主意一般,看得我眼睛微微瞇起來。 “嘖,你居然在猶豫,”我夸張地嘆氣,“阿卿,你居然背著我有了秘密,你再也不是我那個親親的閨中姐妹了……” “花花……”君卿無奈地打斷我,眼睛四下張望一番,朝我招手暗示。 我將輪椅調轉方向,推到一處楓樹林間,蹲下身聽他說話。 “是祖父看的診,當時我瞧他神情凝重,便問他蘇大少怎么了,他卻搖頭不說,”君卿沉吟道,看我一眼,“不過,我偷偷瞥了眼他開出來的方子。” 我忙道:“看出來了什么?” 他默默看我一會兒,開口:“同當初開給你的方子……十分相似。” 我看著他,良久,微微一笑:“果然如此?!?/br> 入夜時分,醞釀多時的雨水終于落下,夜風帶著寒意,吹動未關緊的窗戶,嗒嗒作響。 我走到窗邊,雨滴成串從檐頂流泄而下,仰頭望了會兒,又呆望檐下被跌落的水星沁濕的青石臺階。許久,直到覺出冷意,才慢慢將窗戶關緊,躺回床上。 這場雨下了一夜又一日,直到第二個夜晚來臨,才有了一些稍霽之意。 我枕著手臂趴在桌上,秋風從半開的門里鉆進來,吹得燭火搖曳不休。 心里的不安越來越強烈,師姐仍沒有回來。 第五十九章 不知道什么時候睡過去的,雖然是睡著,卻又像是在做夢,意識浮沉之間,有細微聲響由遠及近,愈來愈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