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命運(yùn)講究公平，沒有人能完美的擁有一切。

    柳羲和就是一個盡管很努力也只能堪堪突出的人。

    “知道了?！?/br>
    柳羲和看向車窗，外側(cè)的人行道不斷往后退，金黃梧桐樹葉鋪滿了整條馬路，瑟瑟的秋意已經(jīng)落盡，冬天在一夜之間抵達(dá)晚明也不會讓人覺得意外。

    “mama，jiejie要是沒有心臟病，是不是就沒有我了？”

    車輪掀飛落葉，韓婧雪緩緩?fù)Ｔ诩t綠燈路口，“怎么會，mama最愛的是你。”

    柳羲和眨了眨眼，“那你為什么總是拿我和jiejie比，我不喜歡這樣?！?/br>
    “mama只是覺得可惜……”

    車?yán)锒虝旱陌察o了一會兒，柳羲和聽見韓婧雪很輕地嘆了一口氣。

    “你和jiejie都是mama的孩子，但是jiejie不在mama身邊，又常年生病，她的人生原本可以很好，是mama給她的東西，讓她不得不變成這樣……”

    “我常常感慨，不是要你和她相比……你努努力就會有很好的一生，可她不一樣，努力也沒用了……”

    韓婧雪可以和葉瑞白感同身受，柳羲和不能，她只能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假裝理解。

    她對心臟病沒有什么很清明的概念，患有心臟病的韓婧雪一直好好地待在她身邊，她從不覺得心臟病是一個會要人命的病。

    直到她走進(jìn)那間病房，看到了mama口中的努力也沒用了的jiejie。

    病床挨著窗戶，那人歪著頭看著窗外，露出蒼白消瘦的下顎線，筋骨突出，病服空蕩蕩地垂著，露出的手臂上是一片一片的烏青針眼，留置針在她手上都顯得很大。

    像是一朵快要枯死的白茶花。

    她似乎聽見了動靜，扭過頭來，眼中的欣喜落在自己身上的那一瞬間，突然變得有些黯然，不過她很快又笑了。

    “mama，你來了?！?/br>
    她的聲音很輕很散，又像是蒲公英了。

    “等會兒柳羲和有興趣班，我就把她帶來了?！?/br>
    韓婧雪語氣淡淡，柳羲和不明白韓婧雪為什么突然變得這么冷淡了，但她還是按照韓婧雪要求的那樣，禮貌地問好。

    “jiejie好。”

    “我記得你?！比~瑞白微微點頭，算是同樣問了好。

    柳羲和看看韓婧雪，韓婧雪坐下來，熟稔地開始削蘋果，“你們很小的時候見過一次，你那時候才四歲，應(yīng)該是沒有記憶印象了?！?/br>
    她們見過，而葉瑞白還記得。

    這讓柳羲和意識到，葉瑞白也同樣在意著mama的另一個孩子。

    韓婧雪很快開始問一些身體健康方面的問題，葉瑞白有時候會說一些專業(yè)術(shù)語，像是一些檢查類別或者藥物名稱。

    柳羲和聽不懂，只能坐到旁邊去寫卷子。

    兩人聊到?jīng)]什么可聊的后，韓婧雪就不說話了，葉瑞白也不說話，病房里安靜得只剩下了柳羲和寫卷子的沙沙聲。

    “做不了的題可以問問jiejie.....她.....”

    電話鈴聲打斷了韓婧雪接下來的話，柳羲和看到她微微皺起的眉毛。

    韓婧雪常常會和人在電話里吵起來，她聽到過幾次，大概都是關(guān)于葉瑞白的，她猜測應(yīng)該是韓婧雪的前夫。

    韓婧雪快步走出去接電話了，病房里只剩下了柳羲和和葉瑞白。

    柳羲和一抬頭就能看到葉瑞白。

    盈盈綠的陽光打在她的半邊臉上，她安靜地闔眼休息，對她來說和韓婧雪聊天似乎很耗費心神，她好像在下一刻就能睡著。

    聽韓婧雪說，她的jiejie上學(xué)的時候就常常住院，斷斷續(xù)續(xù)得上著課，柳羲和不太信她真是個天才。

    于是，她懷著試探的心，翻出最后一道附加題。

    “jiejie，這一題怎么解？”

    葉瑞白半睜開眼，神情困倦，但還是接過了卷子，只是很隨意地掃了一眼，就接過柳羲和的筆，刷刷刷寫下了解題步驟，遞還給柳羲和。

    柳羲和看著草草幾行字，簡潔明了，思路答案都正確。

    她想了一個鐘頭才想通的解答，葉瑞白只需要一眼。

    柳羲和放下卷子，看韓婧雪還沒有回來，索性坐到了一邊的陪護(hù)椅上，“jiejie，你換了心臟就會好了嗎？”

    葉瑞白偏著頭看了一眼她，她們幾乎面對面，那眼神里什么情緒都沒有。

    她其實不喜歡葉瑞白，沒人會喜歡分享mama的愛的人。

    沒見到她之前，她很討厭葉瑞白，討厭被mama始終拿來比較的天才；討厭除了病，就只剩下完美的jiejie；討厭mama始終愧疚著的大女兒。

    可見到了她，只覺得她可憐。

    空蕩蕩的病房，病怏怏的身體，身邊除了護(hù)工，就沒別人了。

    “換了心臟也會排異，我永遠(yuǎn)都不會是一個健康的人?！比~瑞白輕輕地開口。

    柳羲和又問，“那永遠(yuǎn)沒治了嗎？”

    似乎察覺到了自己說辭不太好，柳羲和解釋道：“我只是有些擔(dān)心，mama會難過的?！?/br>
    葉瑞白突然笑了一下，蒼白的臉鋪上了一層淡淡的血色，讓她看起來多了點活氣，“但不會那么早死，你怎么會覺得她會難過？”

    柳羲和垂下頭，卷著卷子的一角，“mama常和我說你?！?/br>
    “說我什么？”

    葉瑞白似乎有了點興致，她歪著頭看過來，那暗色的眼睛里帶著微閃的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