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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娘子金安在線閱讀 - 娘子金安 第33節(jié)

娘子金安 第33節(jié)

    秋穗自然懂這個理,她點頭道:“娘放心,女兒知道的?!庇终f,“女兒是只身一人先回的家,也不敢揣這么多銀子在身上,所以就先放哥哥那兒了?!?/br>
    提起長子,余喬氏這才想起長子如今還在京中,便忙問:“豐年可說什么時候回?”

    秋穗:“很快了,哥哥說最晚五日之內(nèi)必回。”

    “這可太好了?!狈驄D二人聽后,更是松了口氣。

    如此一來,今年女兒兒子們都能在身邊過年了。他們一家五口,自十二年前那場災難之后,就再沒能一起團團圓圓過個年。

    如今可算是盼著了。

    *

    傅灼回了修竹園后,九兒立即迎了上來。

    “奴婢恭迎郎主?!?/br>
    傅灼望她一眼,有一瞬間想到了當初秋穗初來修竹園伺候的時候。那時她也是這樣,每晚只要他一回來,她就即刻迎候在門口等他。

    只是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她便不再候在門前等了。

    傅灼只望了九兒一眼,并沒說話。腳下步子更是沒停,拾階而上,邁過門檻踏足書房后,他就直接進了內(nèi)間。

    九兒有些慌張,更是局促不安起來。因為能看得出來,郎主臉色不太好看,想必,他已經(jīng)知道了秋穗jiejie回家的事兒。

    九兒靜候在外間,幾次鼓足了勇氣想問一聲可需奉茶,但最終,還是沒能敢將這話說出口來。

    這種時候她就更佩服秋穗jiejie了,也開始有些想念她,因為她在的那一個多月,是他們伺候郎主最輕松快樂的時候。早知道她會離府回家,她就好好跟著她多學些伺候郎主的經(jīng)驗了,也不至于這會兒功夫不知所措又擔驚受怕。

    九兒日子難捱,不知過了有多久,突然聽到從里間傳來郎主的聲音。

    “秋穗,奉盞茶進來?!钡械膮s是秋穗jiejie。

    九兒猛然一個激靈,瞬間就清醒過來,困意全無。

    雖不是叫的她,但她也必須得站去隔斷邊應一聲,問:“郎主,是要奴婢給您奉茶嗎?”

    而傅灼這會兒呢,卻正有些恍惚。

    伏案而作,一時投入太深,竟然忘了秋穗已經(jīng)贖身回家了這件事。

    隨手揉了方才寫的東西扔在一邊,冷冷吐出了兩個字:“不必?!?/br>
    但九兒正要退下時,傅灼突然又道:“進來回話?!?/br>
    九兒平時就挺畏懼這個年輕郎主的,所以一直都不敢做近身服侍的活。這回是因常二管事被調(diào)去了外院,而秋穗又走了,她不得不頂上。

    并且這時候心中已然后悔了,早知道秋穗jiejie遲早得走,她當初不如不接她的班呢。

    原是想著,秋穗jiejie日后遲早得被收房,做姨娘。屆時,總得有人來頂她的活兒。反正有她在,肯定還是她近身侍奉郎主的時候多,便她頂了這份活兒,想也不需要她太頂事。哪里想,事情竟然來了這樣大的一個轉(zhuǎn)折。

    九兒戰(zhàn)戰(zhàn)兢兢進了里間,頭一直垂著,不敢偷瞄這會兒正位上坐著的人。她余光所到之處,只有一個模糊的身形和輪廓。

    “奴婢聽郎主的吩咐?!?/br>
    傅灼仍坐在長案后,這會兒臉上神色嚴肅認真,他問跟前垂著頭的女婢道:“老太太準她贖身,她就這樣直接走了?可有說什么?我的意思是,她如今好歹是我身邊侍奉的人,也沒想過要等我一句話?”

    這題九兒會,她立即蹲身回話道:“jiejie是要等郎主您回來再走的,只是后來得知您要到晚間才回,jiejie怕誤了回家的時辰,所以先走了?!?/br>
    傅灼聽后一陣沉默,倒是他以小人之君度了君子之腹,多想了。他在意的點是,她得了回家的機會后,便立即將他拋諸在了腦后,甚至連道別一聲都沒想過。

    如今知道她是想和他道別的,心中的那種不是滋味的感受倒?jié)u漸消了些。

    “那她臨走前,可同你說了什么?或是交代了什么?”傅灼冷靜下來后,連語氣都變得和煦很多。

    九兒是萬不敢有一個字的隱瞞的,她把秋穗對她說的全說了出來。

    “jiejie交代奴婢好好侍奉郎主,說郎主外頭忙碌也不容易,我們當奴婢的,定要盡全力做好分內(nèi)之事?!?/br>
    傅灼聽后在心內(nèi)點了點,知道這是秋穗會說出口的話。

    “jiejie還說……”九兒突然猶豫和遲疑了。

    “還說了什么?”傅灼問。

    九兒不敢隱瞞,忙老實說:“jiejie還說,她一早就是想要贖身回家的,這事兒郎主您也知道。奴婢就好奇,問她為何不愿給郎主您做妾呢?既是老太太準了的,日后定有她好日子過,但jiejie說,郎主您這般年紀還未娶妻立室,可見不是個會疼人的。未來主母娘子都不一定疼,何況是一個妾。何況郎主您……您……”

    “我什么?”傅灼盡量讓自己心氣平和。他這會兒倒沒正襟危坐了,只調(diào)了個姿勢,讓自己閑適的坐在圈椅內(nèi)。他倒想聽聽看,她都背地里說了他什么?

    九兒繼續(xù)道:“郎主您總很嚴肅,氣勢威嚴,叫奴婢們都挺害怕的。jiejie說,她日后的夫君一定得是最疼她的才行?!闭f完后,九兒自己老老實實跪了下來,“jiejie大概是這樣說的,郎主跟前,奴婢不敢撒謊?!?/br>
    簡而言之就是,年紀大,脾氣不好,還不會疼人。

    作者有話說:

    繼續(xù)掉30個紅包~

    傅叔加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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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三章

    次日一早, 天還沒亮,秋穗就自然醒了。但余喬氏醒得比她還早,這會兒正在廚房里忙碌。

    秋穗沒有睡懶覺的習慣, 既是醒了, 自然就穿衣起身。深秋時節(jié), 一早上霧氣很重,鄉(xiāng)下更是比城里還要冷上三分。推門出來, 撲面而來一陣寒風, 冷得秋穗不禁哈氣搓手。

    廚房里亮著零星一點光, 秋穗直奔了過去。廚房因生了火的緣故, 倒是極暖和的。余喬氏一邊在忙, 一邊見女兒來了,忙說:“這時辰還早呢,等早飯好了娘叫你, 你再回屋去歇會兒?!?/br>
    秋穗不敢說自己在主家侍奉時難能有睡到日上三竿的機會, 早養(yǎng)成了早起且少眠的習慣, 這會兒醒了就不困,只能道:“從昨兒開始, 我就跟做夢一樣, 總覺得美得不真實。這會兒也睡不著了, 就讓我和娘一起好好說說話吧。”

    余喬氏心里也美滋滋的, 這會兒臉上的笑是怎么掩蓋都掩蓋不住。

    “當初你走,我和你爹就難過得要命。這十二年, 沒一天是不盼著你回家的。幾年前家里日子好了些,寫信叫你回卻遲遲不見你回應, 我們又是日日擔心。如今好了, 如今一切塵埃落定, 咱們一家總算能吃上團圓飯了?!?/br>
    廚房里的活是秋穗最拿手的了,隨便瞧了幾眼,她就知道自己該做什么。

    手上忙碌著,秋穗口中說道:“主家老夫人喜歡我,就想多留我兩年。但她老人家是個和善人,曉得我的心思,最終就算不舍也還是放了我出府?!?/br>
    余喬氏也十分慶幸道:“虧得當年是遇到了這樣好的人家,若是去了別家,主家心眼兒不好,或是心思不正,那可得苦了你了。阿彌陀佛,阿彌陀佛,改明兒定要擇個好日子,娘帶你去廟里拜山神娘娘?!?/br>
    一邊說話,一邊見女兒和面、揉面、調(diào)餡兒手法竟如此厲害,余喬氏驚訝之余,不免要問:“穗兒,你不是近身侍奉主家老太太的嗎?怎還兼任廚房的活兒?”

    秋穗?yún)s笑說:“是早年間侯府上來了位南方的厲害女廚娘,我瞧老太太十分喜歡她的廚藝,便悄悄拜了師跟著學的?!币贿呎f,一邊手上動作仍沒落下,“當時女兒也存了點別的私心,想著日后總是要贖身回家來的,若能有這樣的一門手藝,日后回家來也能經(jīng)營個什么行當。不說發(fā)多大的財,至少能賺點花銷銀子?!?/br>
    余喬氏點頭,農(nóng)戶人家,便是女子,也是需要干活的。

    也有那些不干活的農(nóng)家女,但得命好托生在富農(nóng)家里。比如說,他三叔家的葵娘。

    十二年前三房分家,大房和他們二房的都從老宅分出來了,就三房還跟著老太爺一起過。說是家產(chǎn)也分了,但老太爺這輩子會鉆營能經(jīng)營,他自己身上肯定還存了不少銀子錢。三房那雙兒女跟著老太爺過,哪里能吃半點虧?那葵娘嬌養(yǎng)得白白胖胖的,別說下地干活了,她連自己的衣裳都不洗。

    如今十五,正到了說親的年紀。他三嬸娘曾經(jīng)在村里放過話,說他們家葵丫頭非城里的少爺不嫁,非讀書郎不嫁。

    想起那兩房來,余喬氏不免笑了下,她對女兒說:“一會兒吃完早飯娘去鎮(zhèn)上買酒割rou,今日咱家要好好擺上幾桌,把這些年幫過咱家忙的人都請來吃一頓。”辦酬謝宴是一方面,給女兒接風洗塵也是一方面,再有就是,如今女兒回家了,也好叫外頭人都知道這事兒,村里叔伯嬸嬸們也都見一見女兒,叫他們瞧見女兒的好,日后若有合適的郎君,也好給介紹著相看相看。

    秋穗也就是年紀稍稍大了些,比別的方面,她哪一樣不比那葵娘強?

    趕集要趁早,不然怕rou會不新鮮,所以早飯匆匆應付了幾口后,余喬氏就要出門。

    秋穗?yún)s攔住了她。

    秋穗進屋,從箱子里的包裹中拿了個五兩左右的銀子來。出來后,她將銀子塞給母親。

    余喬氏推讓說:“你的錢都是你的,你都留著,日后全充作你的嫁妝帶著傍身。這幾年你爹教學生讀書識字,能賺束脩錢,今日宴客,爹娘花錢,哪能拿你的錢?”余喬氏肅著臉,萬不肯收。

    秋穗知道爹娘手頭其實并不寬裕,家里要供弟弟讀書,那是花錢的大頭。且自三年前爹爹開始多收了學生起,就不肯要她往家寄銀子了。她在侯府很快就做到了老太太身邊一等婢女的位置,原就有二兩的月銀,老太太又疼她和春禾,自己私掏腰包又一個月貼補她們二人一人一兩。

    她在侯府一應吃穿都不必自己花錢,月錢幾乎是都可以存住的。這樣一來,三年來也存了不小的一筆。

    這筆錢,她將一部分裝在了老太太給自己的嫁妝盒子里,另外一部分帶了回來,就是想給家里。

    秋穗沉著道:“這五兩阿娘先拿著,今日多買些酒rou菜回來,既然宴請了,咱們就好好吃一頓,萬不能寒磣。你們這些年沒再收女兒的錢,女兒私存了不少,其中有五十兩就是要交給阿娘的。家里如今雖境況好了很多,但安哥兒讀書花錢仍是大項,且哥哥也到了年紀,也該考慮他的終身大事了?!?/br>
    “女兒若身上沒錢也就罷了,左右咱們一家人一起吃苦些,也無妨??扇缃衽畠荷砩嫌绣X,沒道理叫女兒一個人富,只干瞅著爹爹娘親和阿兄阿弟們受窮的?!庇终f,“女兒這些年光月俸銀子都存了百八十兩,何況還有主家老太太給的嫁妝銀子?!?/br>
    秋穗說了這么多,余喬氏夫婦倒是為難起來了。

    的確,家里近幾年近況雖好了些,但也勉強過得去。供安兒讀書要錢,還有豐兒的終身大事。

    但這些錢是女兒拿十二年的青春歲月?lián)Q取來的,他們拿著花只覺得心酸,余喬氏其實也很不忍心。

    但秋穗?yún)s說:“都是一家人,利益都是互通的。爹爹娘親疼我,所以舍不得花我的錢,可我也體恤爹爹娘親啊,我舍不得你們再辛勞下去。再說咱們一家人全心全力供安兒讀書,我也不是半點好處得不到的,日后等安兒高中了舉人老爺,中了進士,我的身份也會再跟著抬一抬,我也是要沾他的光的?!?/br>
    秋穗左一番話右一番話說下來,余喬氏這才肯收下這錢。

    秋穗本來想那五十兩等過年時再給的,但怕到時候哥哥弟弟們在身邊,又得一番推辭。所以就想著,趁這會兒爹爹娘親正想得通時,她就趕緊趁機把五十年也給了母親。

    一個布兜裹著的白燦燦的雪花銀,有銀錠子,也有碎銀子,沉甸甸的一大包。余喬氏只看了一眼后,就嚇得立即將布兜又卷起來,嚴嚴實實包住了那些銀子,生怕誰突然來串門瞧見了。

    秋穗笑:“娘快壓箱底收起來,別叫人看到了?!?/br>
    這種事上余喬氏不敢怠慢絲毫,立即抱著銀子便進了東屋。

    堂屋只剩父女二人后,秋穗笑著蹭過去挨著父親坐,同他說自己這些年沒有荒廢了書本,一得空就看他送給她的那些書。

    余秀才是個雋雅男人,家里三個孩子,數(shù)秋穗的眉眼神態(tài)和氣質(zhì)最肖似父親。

    余秀才是個頗有些見識的人,父女二人坐一起談天,除了談些家?,嵤轮?,也還能談些詩詞歌賦和天下之事。

    秋穗極關(guān)心爹爹的身子,好一番細瞧后,說:“我瞧爹爹身子如今調(diào)養(yǎng)得真的好多了,只是不知可還能累著?昨兒回來還瞧見爹爹手上正握著本書,爹爹晚上也看書?”

    余秀才望著女兒,慈眉善目,聲音溫和:“這些年有你娘一直衣不解帶的悉心照料,爹想不好都不成。如今雖然不能恢復到壯年時候了,但只要不做體力活,不站太久,還是能像正常人一樣的。只要不是熬到深更半夜,晚上點燈讀點書,也是可以的?!?/br>
    之前聽哥哥說爹爹好多了,秋穗總還不能寬心。這會兒親眼瞧見,她是再沒什么不寬心的了。

    “那爹爹就好好讀書啊。”秋穗心情極佳,在父親跟前,她像是又回到了小時候一樣,會露出些女兒家的嬌憨姿態(tài)來,“爹爹也才剛過不惑之齡,未來的路還長著,若您想繼續(xù)讀書考試未嘗不可呢?這些年,您一直都未曾丟下過書本吧?”

    余秀才摸了摸下巴山羊胡,卻是笑著搖頭:“如今家里能頂力供出一個來,已然極好,爹爹年紀大了,就不湊這個熱鬧?!庇謬@息一聲說,“要說繼續(xù)讀書……也該是豐年。他還年輕,若讀書不好也就算了,偏他有靈氣和慧根,只是……可惜……”

    “哥哥已經(jīng)決定繼續(xù)讀書了?!鼻锼胝f的斬釘截鐵。

    總之她回來的路上心下已經(jīng)做了決定,不管哥哥心里怎么想的,反正她是一定要想法子讓他繼續(xù)讀書參加科考的。

    倒不是說因為梁娘子,秋穗只是覺得哥哥還很年輕,一輩子還長,他不該止步于此。就算他不想丟下老本行,他也可以入仕后做個刑官啊,就像郎主一樣,可以查盡天下冤假錯案,還人世于清白。

    朝廷多一個好官,百姓就多一份福祉,何樂不為呢?

    余秀才聽后又激動又好奇:“他自己說的?”又問,“之前也勸過他,但他不聽,這回你怎么勸得動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