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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娘子金安在線閱讀 - 娘子金安 第23節(jié)

娘子金安 第23節(jié)

    傅灼幾乎是從鼻腔中輕哼出來的一聲, 他目光深邃望著跟前之人,語氣散漫中又透著點責(zé)備之意,問她:“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喜歡當(dāng)這個中間的媒人?”

    秋穗知道他暗指自己撮合他和梁娘子一事,但秋穗并不在意,她只腆著臉笑道:“郎主是外頭辦大事的人,自然是沒有閑情雅致忙姻緣這種事的,但奴婢是內(nèi)宅侍奉的人,不比郎主忙碌,且眼界也小許多。照顧好郎主一應(yīng)飲食起居才是奴婢的頭等大事,其中自然也包括郎主的終身大事啦?!?/br>
    “你倒是會說?!币娝哉Z“頂撞”,傅灼也并不生氣,只是仍繼續(xù)同她閑扯道,“可惜了,怕是要叫你失望了。”

    秋穗知道他可能暫時并沒有同梁娘子結(jié)親的意思,但這種事嘛,來來往往多接觸幾次,相互了解得更多些了,或許就能生了情意了。所以秋穗仍委婉勸他道:“郎主您先別急著拒絕,或許多接觸幾回,您就能喜歡了?!庇终f,“梁娘子不論出身,還是品貌,或是性情,都是極好的。而且還沾親帶故,日后她嫁到府上來,想和老太太還有侯夫人她們也能處得極好。內(nèi)宅和睦,郎主您在外頭辦大事,是不是更沒了后顧之憂?”

    秋穗說著說著,言語間便帶了誘哄之意。但她游說的對象是傅灼,傅灼可并不吃她這一套。

    傅灼就靜靜望著她在那邊吹得天花亂墜,等她吹完了,傅灼才冷靜著突然潑她一盆冷水道:“你是不是已經(jīng)忘了老太太送你到我跟前來的用意了?你以為你這樣討好老太太,她就能把身契還你了?”又說,“你信不信,只要我一句話,說要將你收了房,你看她老人家聽你的還是聽我的?!?/br>
    秋穗嚇得一個激靈,徹底投了降。

    她本來就沒有能同他談條件的資本!

    秋穗道:“奴婢的身家性命都握在主家手上,奴婢的婚嫁自由肯定也是。奴婢其實每每都很慶幸,竟能侍奉這樣好的主家,先是老太太,再是郎主您。尤其是郎主您,您知道奴婢的心意,是最不會為難奴婢的?!?/br>
    傅灼說:“那我若是為難了你,倒是我的不是了?在你心中,也就稱不上一句‘好’了?”

    “奴婢萬萬沒有這個意思的?!鼻锼胪蝗恍睦邸?/br>
    她也開始反省自己,為什么要同他閑扯這些呢?

    在郎主這樣的人面前,不論是講心機,還是打口舌之戰(zhàn),是能讓她占到便宜還是怎的?她為什么那么想不開,要開啟這個話頭。

    相處久了,難道還不了解他嗎?他又什么時候是能被她牽著鼻子走的。

    想糊弄他,以言語麻痹他,簡直做夢。

    一番較量下來,秋穗后背都起了冷汗。若再說下去,恐怕他能把自己再賣了,她還得在一旁拍手叫好呢。

    秋穗忙適時打住了話頭,問了別的去:“郎主一會兒可要吃點夜宵?奴婢去準(zhǔn)備?!?/br>
    傅灼不過是興致來了逗她一逗,見她投了降,也就沒再繼續(xù)惹她,只說:“算了,時間太晚了,不必再折騰。”說罷起身,往一旁長案邊去。

    秋穗仍還記著他問兄長可有婚配之事,實在忍不下這個好奇心,秋穗跟了過去后,遲疑了幾番,還是問了出來:“那郎主為何突然問奴婢兄長可婚配了呢?”

    傅灼已經(jīng)走到了長案邊,聞聲瞥她一眼后,先坐了下來。

    “你不知道?”傅灼反問她。

    秋穗連連搖頭,一臉的困惑:“奴婢不知,還望郎主能解惑。”

    傅灼卻并沒講,只一邊抽了一旁摞在邊上的一卷案宗來看,一邊頭抬也沒抬一下,只道:“不知道就算了?!?/br>
    秋穗:“……”

    但見他這會兒開始忙碌起來,秋穗知道不能再繼續(xù)打擾,于是識趣的退到了一邊去。這些日子都是這樣,郎主在家時,她也能跟著進來看點書,順便侍奉他筆墨。見他這會兒并不需要侍奉筆墨,秋穗則拿了這幾日在看的一本書,自己默默坐去了窗下看。

    秋穗離開且安靜下來后,傅灼才又抬眸朝她看來一眼。見她也心安了下來,沉浸到了書本中去,臉上也再無浮躁之意,傅灼又收回目光,認真忙起手中事來。

    但秋穗顯然沒忘了這事,次日午間再去提刑司衙門送飯食時,秋穗趁傅灼人暫時沒在,悄悄問了哥哥道:“阿兄,這幾日郎主有沒同你提過公務(wù)之外的事?”

    “公務(wù)之外的事?”余豐年詫異。

    “嗯?!鼻锼胍贿吤χ鴮埐艘粯訕訌氖澈兄心贸觯贿吳那淖⒁庵砗笞笥?,小心著不被人聽去,一邊則繼續(xù)同兄長悄悄說話道,“昨兒晚上回去,郎主突然向我打聽你的事,問我你在鄉(xiāng)下時有沒有談婚論嫁過?!?/br>
    余豐年愣住。

    顯然,他也不知上峰這樣打探的緣由。

    “他可還說了什么?”余豐年繼續(xù)打探。

    余豐年倒不擔(dān)心上峰打探自己什么,只是他同meimei關(guān)系如此敏感,他挺怕他談及這些事的。自己怎樣都無所謂,但meimei是無論如何也得帶走的。

    “沒有了。”秋穗搖搖頭,見兄長此番表情很是嚴(yán)肅,她也鄭重道,“我追問他了,他還反問我一句,說我竟然不知道?然后說我不知道就算了。”

    “他沒提你的事?”比起自己的事來,余豐年顯然更關(guān)心meimei的事。

    但秋穗在兄長面前是盡量報喜不報憂的,郎主昨天其實也有說嚇?;蛘呤乔么蛩脑挘@樣的話秋穗肯定不會同自己兄長說,所以她搖頭:“沒有?!?/br>
    余豐年若有所思了一番,然后笑起來:“那就沒什么,別擔(dān)心。許是他見我年紀(jì)也不小了,便想打探一下我的情況。又或者,只是閑來無事,隨口提了一嘴而已。只要他沒說要留你在府上,就都不是什么大事,放心吧?!?/br>
    秋穗心想,他就不是那愛管閑事的人。既特意提了,自然有他特意提出的道理在。不過,本來問兄長也只是為了打探他有沒有同樣問過兄長這個問題,既然打探到了,再說下去也沒必要,秋穗便不提了。

    正好這會兒傅灼也出來了,秋穗便站在他身旁為他夾菜布菜,再沒說話。

    *

    傅灼和梁晴芳在遇仙樓用飯一事,被一個熟人瞧見了。那熟人心下好奇,便打探了一番,于是七傳八傳之下,消息便傳去了梁家夫婦耳中。

    梁氏夫婦得知消息后,立即差人叫了女兒到身邊來問話。

    梁大人虎著一張臉,很明顯的不高興。梁夫人呢,雖然平時很溫柔,也很寵女兒,但這會兒事關(guān)女兒名節(jié)問題,她不得不也擺出了副嚴(yán)肅的表情來。

    “晴兒,你自己說,這到底怎么回事?”梁夫人怕丈夫一旦發(fā)火了事態(tài)便一發(fā)不可收拾,所以索性她自己先沖女兒發(fā)了這頓火。

    梁晴芳還不知道父母說的是什么,一臉無辜問:“爹爹娘親怎生這般嚴(yán)肅,女兒怎么了?”

    梁夫人道:“之前你表姐登門來說和你同傅家五郎的事兒,你不答應(yīng)。為了這事兒,為娘有好幾日沒臉去見你表姐。怎么突然的,你又同那傅提刑去遇仙樓吃飯了?你們一起吃飯,叫人看見了。虧得兩家是有親戚關(guān)系的,拿親戚的情分說事兒,外人也不好多嘴,否則的話,你們這不清不楚的單獨見面,你名聲還要不要了?”

    梁晴芳這才反應(yīng)過來,原來是為這事兒生氣。

    但梁晴芳卻道:“女兒兩日前的確同傅提刑去遇仙樓吃過飯,但卻不是單獨見的面。當(dāng)時除了女兒和傅提刑外,還有秋穗和余公子也在。而且我們也是坦坦蕩蕩的,雖定了包間,可包間的門卻是開著的?!庇粥止?,“若非如此,也不會叫有心的人瞧見,然后再碎嘴子亂說話,竟傳成了這樣?!?/br>
    梁家夫婦倒不知道還有別人在,以為只是女兒同傅提刑單獨見的面。可若有別的公子小姐在,那瞧見的人怎么不提?

    “秋穗……和余公子是誰?”梁夫人想了一圈,竟也沒想出余姓公子會是哪家的公子,而秋穗又是哪家的小娘子。

    原本梁晴芳自知坦蕩,提及上面那些,她也是理直氣壯的,絲毫畏懼和退縮之意都無。但這會兒提起余豐年兄妹來,她明顯有些底氣不足,開始慌了。

    她自己心里也知道,若她告訴父母她的心思的話,父母怕是會一時接受不了。到時候,連母親也生氣了的話,她怕是連門都出不去。

    而這個節(jié)骨眼上若出不去門,她和余公子怕此生真就再不會有交集了。

    忽又想到了那日午后的初見,他一身淺色袍衫,身上氣質(zhì)干凈,為人也內(nèi)斂又穩(wěn)重,她一眼看去就覺得心下怦然一動。活到十七,還是第一次有過這種感覺,她也不知為什么,只覺得,若是此生嫁人的話,她定要嫁給他這樣的人。

    原以為他是侯府的親戚,一番打探下才知道,原他是府上女婢秋穗的兄長,如今在提刑司衙門任仵作一職。

    梁晴芳知道父母肯定不會看得上他的出身,所以她跟誰都不敢說出自己的心思來。還是后來同秋穗閑聊時,偶爾得知其實余家也不算差,也是出了兩個秀才的,她這才又覺得自己還是有希望的。

    再接下來便是打探他在鄉(xiāng)下有無婚娶,有沒有定親。一切都打探清楚后,她才敢制造機會和他再次邂逅。

    而余公子這個人是越接觸下來越覺得他好,他是不比傅家五郎出眾,可他的溫和穩(wěn)重,總叫人莫名有種踏實感。他對她meimei極好,想來這樣溫和的一個人,對未來娘子也會很好吧?

    梁晴芳想了很多,有些神游了,梁夫人夫婦面面相覷,還是梁夫人又喊了她一聲,梁晴芳這才回過神來。

    回過神后,梁晴芳倒是如實說:“之前去表姐家玩兒時,認識了府上一個女婢。那女婢原是侯府老夫人身邊的一等婢女,極得老人家喜歡,后來被調(diào)去了傅家五郎身邊當(dāng)差。起初女兒只是覺得她與尋常的女婢不一樣,人很聰慧,氣質(zhì)也好,像是讀過書的。后來認識久了后,她便同女兒說了她家里的一些事兒,原來她真是讀書人家的女兒,只因幼年時家中遭了難,這才不得已賣身為奴的。她家里一門兩個秀才,父親是秀才公,家中幼弟以十三之齡也中了秀才。女兒見她身世可憐,便從未拿她當(dāng)女婢看,一來二往的,倒處成了知己。她就是秋穗,余公子是她兄長,原是周邊縣衙的仵作,后因能力出眾,便被提刑司衙門借調(diào)了過來?!?/br>
    “所以,女兒同傅提刑在遇仙樓吃飯,不是因為傅提刑,只是因為秋穗,女兒始終都是和秋穗呆一起的。爹爹娘親若不信,大可去傅侯府找了秋穗姑娘來問,女兒句句屬實。”

    梁晴芳盡量不在父母面前提余豐年,只辯說她同傅灼是沒有的事兒。因她同傅灼之間無事是真的,所以她說起來是坦坦蕩蕩。

    梁夫人自然信了的,她嘆口氣說:“那女婢再好,可她畢竟是傅家的女婢。你既不愿同傅家五郎結(jié)親,還是莫要同他的婢女走得近的好。女孩子家名聲最是重要了,咱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br>
    梁晴芳知道如今不是攤牌的時候,她只能順著母親話應(yīng)是。

    *

    常拓被傅灼派去京外辦事,這兩日常拓回來復(fù)命了。傅灼得了他的復(fù)命后,沒再另外交給他差事,但也沒提要他還秋穗值夜的事兒。

    常拓以為郎主是一時忘記了,便主動提了道:“郎主,那奴今日當(dāng)差嗎?”

    傅灼的確是忘了,若非常拓提起,他都不記得從前一直都是常拓守夜一事了。如今想來是習(xí)慣了秋穗的侍奉,若再恢復(fù)到從前,傅灼覺得自己或許可能會要再重新適應(yīng)。

    “不必了?!彼愿底频溃爸安皇且恢北г箖?nèi)宅拘著你,都不能去外頭敞開手做事嗎?如今既然調(diào)你去外院做事,就不必再回來了?!?/br>
    常拓從前是為自己管著內(nèi)宅而憋屈,覺得自己不能像哥哥一樣在外面幫郎主。可如今只替郎主辦了這一回差,他便有些想念從前的日子了。能外頭闖蕩固然是好,可也辛苦啊。不說旁的,就說他連日來快馬加鞭,那雙腿木得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人都有惰性,常拓便犯了難。猶猶豫豫的,想說什么,又不敢說。

    傅灼望他一眼:“覺得苦了?”

    常拓嬉皮笑臉道:“是奴從前太高看自己了。”

    “但你這差事的確辦得不錯?!备底瓶隙怂母冻觯胺彩露际切枰獨v練的,一回生,二回熟。第一次辦差能辦成這樣,屬實不錯,下次也只會更好?!庇终f,“之前不讓你出遠門歷練,是因為你年紀(jì)尚小,你哥哥也擔(dān)心。如今你年紀(jì)不小了,的確該給你派幾件像樣的差事做。男子漢大丈夫,該志向遠大些,而不是躲在深宅內(nèi)院打理家事。”

    常拓被肯定了,還沒來得及高興一場,就又聽主家數(shù)落他沒有進取之心,不免也難為情起來。

    常拓撓撓腦袋,仍是一張笑臉,他嘻嘻哈哈道:“能得郎主的認可,奴便覺得自己還是有用的。的確是懶慣了就總想舒服些呆著,但男兒志在四方,奴也想日后成為郎主的左膀右臂。郎主放心,奴會好好干的?!?/br>
    傅灼自然信他,也曉得他這一趟來回著實辛苦了,便叫他先回去歇著。

    常拓退下去后,傅灼便也暫且撂下了手中的公務(wù),一時陷入到了深思中。方才常拓來問換班之事,他本能反應(yīng)便是如何搪塞。私心里,倒是希望能留秋穗一直在身邊值守。也就是說,如今他們二人的相處,他是覺得輕松且愉悅的。

    這種對一個人的依賴感,倒是從前不曾有過。

    而不管是一種什么樣的情愫,到底出乎了他的意料。

    傅灼有些分神,難再沉浸到公務(wù)中去。

    而常拓離開后,秋穗便奉了茶進來。擱在一旁案頭后,秋穗仍站在邊上,沒離開。

    其實她也想問問,如今常二管事回來了,她是否可以同之前一樣,不必日日留宿書房值夜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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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章

    傅灼知道她這會兒徘徊在跟前不走的原因, 但他沒問,只是端了案頭的茶盞來捧在掌心。也沒看她,低頭吹了吹浮沫, 然后淺啜一口后, 才抬眸朝身邊人看來。

    秋穗對上他的目光, 便笑問:“郎主,如今常二管事辦差回來了, 可要奴婢即刻就退下?”

    這會兒已經(jīng)晚了, 且方才二管事又被郎主打發(fā)了出去, 想今日肯定還是她值夜的。但秋穗真正想問的是, 之后的日子, 他們怎么排。是否還如從前一樣。

    還是說,二管事會還了她之前代他的班。

    弄清楚這些,她好做日后的安排。

    但傅灼卻道:“常拓畢竟是男丁, 總拘在內(nèi)宅也不合適。之前是因為內(nèi)宅沒有合適的人選, 這才叫了他暫代打理。如今你來了, 且也一應(yīng)打理得都很好,這內(nèi)宅之事自然就不需要他了?!庇终f, “他才回來, 先給他休息幾日, 之后再給他派別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