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chǎn)量暫時跟不上，基地人數(shù)太多了，為了確保每個人都能得到醋，只能壓縮每個人得到的數(shù)量，還請節(jié)省一點使用?！睉?zhàn)士也許已經(jīng)說多了太多次提醒，聲音沙啞，他說完后就走了，步履匆匆。

    喬青青看著物資袋子里的瓶身沒有任何標記，塑料灌裝的兩瓶醋，再一次為基地高層的絕佳行動力而感慨。她想，如果沒有那場毀天滅地的地震，秩序一定能慢慢重建的。

    居家防護的日子沒有持續(xù)很久，基地經(jīng)不起長期停擺。

    在宣布白醋對抵抗?jié)忪F中的細菌后，基地緊接著宣布，濃霧中的細菌只對生物有傷害，并不會附著在無生命的物體上，提倡居民們烹飪時盡量離開封閉的室內(nèi)，到室外去，基地已經(jīng)發(fā)生多起室內(nèi)一氧化碳中毒和二氧化碳中毒事件……

    濃霧降臨二十五天后，研究所制出“止咳藥劑”，靈感來自白醋，具備更強且更能被人體吸收的“酸性物質(zhì)”，每日睡前服下一顆，能夠有效緩解咳嗽癥狀。

    到了這個時候，羅市長仍不敢對外宣布濃霧的秘密，只繼續(xù)加大投入，寄希望于研究所能夠盡快研究出徹底滅蟲的藥。

    止咳藥劑面世，隨著物資一起發(fā)放到每家每戶，隨后羅市長宣布防護狀態(tài)解除，鼓勵民眾在做好各人防護的同時，盡量恢復(fù)生產(chǎn)生活。

    邵父也戴著口罩和醋水出去上班了，羅市長早就下了機動車駕駛禁令，工作的時候還算安全，不至于被從濃霧里躥出來的車輛撞到，但邵母還是非常擔心。邵父去了一天，邵母在家擔心受怕一天，然后堅決不讓他再去，甚至第一次當著兒子兒媳和親家母的面罵邵父。

    “沒事沒事啊，我還帶著燈呢，上班的時候都開著的。孩子他媽，你就讓我去吧！我想給家里多攢點東西，我一定會小心的?！?/br>
    “你也不想想如果你受傷了，工資夠不夠付你的醫(yī)藥費，現(xiàn)在醫(yī)院那么貴多浪費物資??！邵大成，你不要這么固執(zhí)，多為孩子們想一想，你如果出事了孩子們該多難受，家里不缺吃不缺喝，想要賺錢以后再去，現(xiàn)在我不準！”邵母第一次這么強硬，還說出了邵父如果再這樣固執(zhí)己見，那就離婚。

    邵父愣了，他倒是沒想到這個時候還怎么離婚，去哪里辦離婚手續(xù)，他腦子里都是“離婚”這兩個字，好像有一把大錘子砸他的頭，讓他失去所有思考能力。

    喬青青和邵盛安對視，兩人沒說話，喬誦芝左右看看，低下頭。

    只有邵盛飛大哭：“爸爸mama不要離婚！爸爸mama不要離婚！嗚嗚嗚！”

    邵父渾身抖了一下，瞬間驚醒，他咳嗽兩聲：“不去就不去嘛，我不去。飛飛啊，爸爸帶你玩玩具啊，爸爸帶你玩，我們不離婚，不離婚的別哭了。”同手同腳地拉著邵盛飛進屋了。

    邵母臉上的表情才緩和下來，沖喬青青他們笑：“沒事了，你們忙你們的吧，芝姐，我們來織毛衣吧！”

    放開居家防護政策后，基地重新運作起來，但路上行人還是非常少，只有上班或者有事出門的人行色匆匆。喬青青家里不缺物資，這才得以躲避這場濃霧，不用出門工作。

    直到這一天，六子敲響了她家的門，著急的說:“好婆讓我來喊你幫忙，村里一個jiejie要生孩子了，湊不夠醫(yī)藥費沒辦法去醫(yī)院，好婆說讓你幫忙救命?！?/br>
    喬青青問地點，不算遠，于是點頭:“我去收拾醫(yī)藥箱，你先歇一下?！眴陶b芝忙給六子倒水喝，水里加了點醋。六一珍惜地一口一口喝，看他額頭的汗水不停往下淌，頭發(fā)都濕了，喬誦芝又拿毛巾給他擦。

    “謝謝喬阿姨。”六子羞澀地道謝，接過毛巾搓鞋底一樣搓自己的頭發(fā)。

    “好了，走吧。你是怎么過來的？”喬青青走出房門。

    六子立刻站起來:“我跑過來的，不敢騎單車?！?/br>
    “那就騎單車過去吧，我家單車上有黃光燈?！?/br>
    一樓半年前被賣出去了，喬青青家的三輪車沒地方放，放外面又不安全，所以假裝賣掉了三輪車，他們家人現(xiàn)在出行就是靠單車。騎車十分鐘左右就抵達目的地，喬青青提著藥箱先上樓，邵盛安和六子在后面扛車上樓。

    六子氣喘吁吁:“前幾天我鄰居犯懶沒把單車放家里，上了好幾個鎖，車還是被偷了，氣得他在樓下罵了半個小時。”

    邵盛安也笑著說:“我家之前有一輛三輪車，有一次被人偷走一個輪胎。”

    六子嘆氣:“現(xiàn)在大家都不好過啊，這個該死的霧讓我都沒辦法上班了，我上班那個廠到現(xiàn)在都沒有開工，沒有太陽沒辦法發(fā)電，開不了工啊，唉！”說話間就到地方了，在門口喬青青都能聽見孕婦痛苦的叫聲。進門后好婆趕緊招呼她:“快來，胎位不正，她要沒力氣了！”

    第77章

    門被關(guān)上, 孕婦家人蹲下用布條重新堵住門，拉著喬青青的手懇求:“救救我女兒??！”

    好婆大罵:“別拉著青青了耽誤時間！梅蕓都生兩個了, 兩個還不夠啊還讓她生, 你們是不是腦子有?。　?/br>
    家屬訥訥：“這不是沒辦法么！”

    喬青青掙脫家屬的手，朝好婆走去，好婆拉她進房間:“我也是沒辦法，梅蕓的情況跟六子jiejie當時很像, 除了你我也想不到還有誰能幫忙了, 她傻, 我還是想讓她活下來??！”

    “開始吧?！眴糖嗲啻蜷_醫(yī)藥箱拿出針來。

    邵盛安找了個角落坐下, 耐心地等待妻子出來。他聽見女孩子的哭聲, 皺眉看向另一個房間：“怎么回事？”

    六子忙問：“叔，怎么我聽見小妮在哭？”

    中年男人擦眼淚：“是大妮和小妮，她們mama在生孩子, 家里亂糟糟，我就把他們鎖房間里了?！?/br>
    “這怎么行, 孩子都嚇哭了，把門打開吧，我來陪她們玩。”六子立刻說。

    門打開了, 邵盛安看見房間里非常亂，兩個女孩都瘦瘦小小的, 看起來三四歲的樣子。六子一手抱一個, 搖頭：“哪兒能呢，這個是大妮，六歲了, 這個是小妮, 她才是三歲。乖啊別哭, 你們mama生弟弟meimei呢，生好你們就能見到了，別哭?！?/br>
    邵盛安摸了摸，從口袋里摸出兩顆糖，這還是早上他拿來哄大哥的。

    小妮沒有吃過糖，糖一入口就震驚地瞪大眼睛，側(cè)頭對jiejie說：“好好吃啊jiejie，這是什么呀。”

    大妮小時候約莫是吃過的，但這幾年她也沒吃過，她將糖收起來沒吃：“我的給弟弟?！?/br>
    邵盛安摸摸她發(fā)黃細軟的頭發(fā)：“你弟弟還小，不能吃糖，你先吃了吧，不然會壞掉?！?/br>
    大妮皺眉：“壞掉是臭掉嗎？”

    見邵盛安點頭，她才將糖拿出來吃掉，很快露出跟meimei一樣驚訝的表情：“好好吃啊。”

    兩人相差三歲，看著卻像雙胞胎。六子有些難過，想起了自己的外甥也是這么瘦弱，唉，他不愿意再想，找話題跟小孩子聊著玩：“你怎么知道你mama生的是弟弟啊，可能是meimei呢。”

    大妮瞬間變了臉色，“噓”了一聲，小心地看了一眼主臥門口，那里站著她的外公，爺爺奶奶和爸爸。

    “不要被聽見，要打你們的。”大妮認真地小聲叮囑，“要說是弟弟，知道嗎？”

    六子愣住了，邵盛安也愣了，他甚至覺得有些冷。

    勉強擠出笑容，邵盛安轉(zhuǎn)移話題：“你們平時玩什么玩具……”

    兩個小時后，在一聲痛苦的慘叫中，孩子終于生下來，產(chǎn)婦也力竭睡了過去。

    “是男娃嗎？”產(chǎn)婦父親忙問。

    好婆打開門，臉色很難看：“是男娃，這下你可滿意了。”

    中年男人興高采烈，連連道謝，完全不在意好婆的譏諷。

    “那我們能進去看看嗎？”

    “不能，青青正在給梅蕓做檢查，我把孩子抱出來吧。”

    喬青青在梅蕓身上扎滿了針，希望能夠保住這個女人的性命。

    好婆把孩子抱出去后疲憊地坐在椅子上，靠著墻看著喬青青動作，小聲問：“怎么樣？”

    喬青青鎮(zhèn)定道：“您縫得很好，梅蕓的情況比當時葉芳的情況好一些，我有七成把握?！?/br>
    好婆松了一口氣，眼神復(fù)雜地看著床上的梅蕓，沉默了好一會兒她才說：“她太傻了，她爸也是有毛病。”

    對此喬青青不置可否，沒有應(yīng)答，只專心于眼下的工作。

    晚飯，這家人送進來土豆粥，還殷勤地沖了醋水給她和好婆還有邵盛安六子喝。

    產(chǎn)婦的父親搓手：“勞煩你們冒著危險出門，真是太謝謝了。報酬我都準備好了，我讓大強給你們搬過去吧?！?/br>
    好婆擺手：“不忙，明天再說?！?/br>
    當天晚上，梅蕓有一點異常出血的癥狀，喬青青給她扎針，又拿出藥材讓她家人去熬來給她喝。

    精心守了一天一夜，梅蕓才算度過危險期，若無意外她這條命是保住了。

    家屬千恩萬謝，喬青青累得無心應(yīng)酬，邵盛安對這家人印象不太好，也沒心情應(yīng)付，他也不讓他們送，將報酬——三袋紅薯綁到車后，和喬青青一人一輛車騎回家。

    車頭的燈穿透濃霧，勉強照亮車前的路，喬青青疲憊地瞪大眼睛看路，就怕騎歪了跌溝里去。

    路上邵盛安不停喊她，為喬青青提神，這才有驚無險地回到家。

    回家后，喬青青趕緊洗澡換衣服，然后草草吃了點喬誦芝做的加醋版雞蛋面就倒頭睡下。

    “盛安啊，你也趕緊吃完去睡吧?！?/br>
    邵盛安搖頭，喝完最后一口湯然后開始收拾碗筷，他避開喬誦芝伸過來的手：“沒事我不累，青青比較累一整晚都沒有睡，我都打了好幾個盹呢，一點都不困?！?/br>
    他洗碗的時候，喬誦芝和邵母都圍過來，詢問這一次接生的情況。聽他說一切順利，邵母雙手合十謝老天爺：“我現(xiàn)在啊，就怕聽見生得不順利的話，唉，聽了難過啊。”

    喬青青是在第二天中午才醒來的，睡飽后她才覺得疲憊盡消，吃過飯后她開始整理昨天給葉梅蕓接生的病例，邵盛安坐在一邊看書，喬青青回頭看他一眼，問：“我怎么覺得你好像不是很高興？”她放下筆，轉(zhuǎn)身對著邵盛安坐，“從在梅蕓家你就這樣了，是發(fā)生了什么嗎？”

    “是有一點事情——”邵盛安合上書，將那天和兩個孩子的對話說了。

    “原來是這個?！眴糖嗲嘧旖歉∑鹄涞男σ?，“重男輕女而已，我給梅蕓接生的時候她也掙扎著求我和好婆，一定要保住她兒子。”

    “他們怎么知道是男孩？難道做檢查了？”

    “不清楚，沒有問。”

    邵盛安搖頭：“兩個好好的孩子不仔細照顧，非得拼命生這一個，結(jié)果連去醫(yī)院生產(chǎn)的醫(yī)藥費都沒有攢齊，你看見那兩個女孩了嗎？大的那個竟然六歲了，看著比三歲的meimei大不了多少。都天災(zāi)好幾年了，怎么還有那種陳舊的觀念?！彼X得那兩個女孩子可憐。

    喬青青神情淡漠：“不管什么時候都有這種觀念存在，外人管不了咳咳。”

    邵盛安擔心：“沒事吧？是不是這兩天出門了——”

    “沒事，咳咳，就是一點點咳嗽?！?/br>
    邵盛安出去給她倒水，讓她不要太累：“病例慢慢寫就好。”

    “不累?！眴糖嗲嗝蛄艘豢谒?，“甜的？”

    “我加了點蜂蜜。那你寫吧，我不打擾你了?！?/br>
    看不進去書，他決定去把太陽能發(fā)電機拆下來。

    “應(yīng)該暫時用不著了吧？”

    “那也是，收起來也行，別到時候下酸雨給淋壞了?！?/br>
    邵父幫忙拆，邵母和喬誦芝商量了幾句，提議把空調(diào)也拆了。

    “這個時候也不用吹空調(diào)了，拆了吧拆了吧，這都秋天了不熱的，等明年熱了再說，收起來才壞得慢?！?/br>
    邵盛安笑著點頭：“好?！?/br>
    天是真的涼快下來了，這是暌違兩年多的秋天，如果沒有濃霧擾人就好了，這種天氣多適合出去散步，吹吹秋風啊。

    濃霧遮掩了視野，也讓人們心上蒙上一層陰影。

    拆好太陽能發(fā)電機和空調(diào)的第二天，齊鳴來家里找邵盛安。他門路很多，又接到了新工作，說是別墅區(qū)那邊有老板要重裝新風系統(tǒng)，給的價錢還挺高的。

    “這些霧不太健康嘛，所以就想要改進一下新風系統(tǒng)，設(shè)計方案我寫了一點了，你幫我一起研究一下，看看怎么改才能有最好的效果?！?/br>
    邵盛安心動了，當即決定要去，喬青青為他準備好背包。告別時夫妻倆無需多言，一個眼神就足夠了。

    家里少了一個人，好像就空了很多。

    喬青青寫好病例后，決定進廚房做飯。

    熟食儲備不管什么時候都非常重要，喬青青非常清楚，在平安社區(qū)20棟生活的這段時間，應(yīng)該就是他們一家最近幾年最安穩(wěn)的日子了，那么珍惜在這里居住的時光，為未來做好充足準備就非常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