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作看不見村長難看的臉色，喬青青未語先笑，客氣熱情：“您好您好，您就是村長吧？我是喬青青，我和家人今天才剛到這里，聽說想在村子落腳，需要得到您的同意，我們非常想在村子里安置下來，所以冒昧過來打擾，實在對不??！”

    邵盛安在一邊直接塞過去一包煙：“村長您好，我是邵盛安，是青青的丈夫，我們一家是誠心在貴地落腳安置的，您看，我們一家都在這里，都是老實本分的人，還請您好好考慮一下?！?/br>
    秋葉村村長被這么一整套對付下來，已經(jīng)發(fā)愣了。

    他對氣質(zhì)溫柔的喬青青第一印象挺好的，聽她說話覺得也蠻好聽，只是村子里的確沒有空房子了——可是邵盛安塞過來了一包煙！

    一包煙?。?/br>
    還未拆封的，塑封完好的硬殼中華煙！

    葉村長的眼睛一下子就直了。

    這下子，這對夫妻倆說的好話，入他的耳朵后超級加倍，變得無比動聽。

    經(jīng)常說的拒絕話術(shù)噎在喉間，葉村長心緒百轉(zhuǎn)間做了決定：“哦哦，歡迎你們來秋葉村，遠來是客快進來坐坐吧！”

    喬青青與邵盛安對視一眼：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

    邵父擺手：“你們進去吧，我看行李?！?/br>
    葉村長帶他們?nèi)タ蛷d坐，談話的時候他家的小孩子偷偷在窗外看他們。

    葉村長沒看見，熱情地詢問他們是從哪里來的。

    喬青青早有準備，拿出戶口本、身份證，以及她和邵盛安的畢業(yè)證書學位證書。

    檢查了戶籍，葉村長驚嘆：“哎喲，你們兩個都是xx大學的?。窟@可是名牌大學！十年前我們村有一個乖娃考中了，當時鎮(zhèn)上的領導都來送獎學金呢！”葉村長對喬青青這一家的觀感更好了。

    幾個年紀大的，看起來都是老實本分人，一個看著單純傻氣，也不像個壞人，這對夫妻呢，名牌大學畢業(yè)！高材生??！雖然現(xiàn)在天災了，日子過得跟以前不一樣了，但葉村長骨子里還是敬重喜愛讀書好的人的。

    這么一家人想在秋葉村住，對秋葉村沒壞處。

    他想了想：“你們誠心入住，我是真心歡迎，不過村子里的確沒有空房子了，唉，你們看我家這房子，也是被水淹了幾年了，冰融化了我們才從山上下來，回村子住的，葉山上軍隊住著呢，之前水災他們讓我們上山避災，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讓人住咯！這個我們也理解嘛，聽說山上有好多機密的，人多不好的，我們秋葉村就在山下，肯定回自己家住的，下山的人里呢，也不止我們自家村的人，還有從別處來的，當時上頭說了，讓我盡量安排，我都安排了，眼下實在沒有空屋子了，都住得滿滿當當?shù)?！你們來的時候應該也看見了，他們都自己想辦法弄住的地方，搭棚子搭帳篷，隨便他們搭哪里，我也管不了，大家都很難嘛，我也都理解的?！?/br>
    喬青青誠懇道：“葉叔，我們也知道您的難處，畢竟貴村是個風水寶地，大家都想過來住。我們一家從花城過來，家里已經(jīng)被火燒光了，真的沒有別的地方能去了，現(xiàn)在也沒有別的要求，就想著能有個家，不至于像水里的浮萍一樣，凄凄慘慘沒有根，秋葉村人氣旺啊，我看了特別喜歡，我公公婆婆以前在老家也種過地的，都說看到秋葉村，跟看到老家一樣，心里特別親。葉叔，沒有空屋子沒關(guān)系，您看看能不能給我們劃一塊地，我們自己搭房子住，只要戶口能落下來，我們一家就算住豬棚也不挑剔的！”

    邵盛安也懇求著：“要是以前，我們也不好意思提這種要求，可現(xiàn)在不是特殊時期么，還請您考慮考慮，我們一定記得您的恩情！”

    “分地？”葉村長皺眉?！安挥梅值?，現(xiàn)在這么熱根本沒辦法種東西，隨便哪里的空地你們想用都行，好多外地人都在地里那邊搭棚子住，你們也可以去那邊嘛。”

    這可不是喬青青的目的。

    現(xiàn)在隨隨便便占地，以后就會被人隨隨便便趕走，她要住下來，就得名正言順。

    喬青青繼續(xù)請求：“哪里好意思這樣呢？沒有說法直接占村子的地，怎么說得過去！今天我們占了，明天那塊地可能就被別人占了，到時候不是要起矛盾打架嗎？我這一家子都是本分人呢，最害怕跟別人打架了，還是自己正經(jīng)買一塊地，以后誰想找事都不怕。”

    葉村長一聽也覺得有道理。

    其實他哪里愿意村里來這么多外地人呢？人多手雜，到處都鬧哄哄的，可是又不能趕，也趕不走，村子里三天兩頭有人鬧事，今天有人爭地盤，明天有人偷東西，說不盡的麻煩事。他只能盡量保護自己村里的人，不要被外地人欺負了去。還好有軍人們經(jīng)常巡邏，那些人也不敢鬧出什么大事。

    現(xiàn)在聽喬青青說想正正經(jīng)經(jīng)買地，好名正言順住下來，他是很有好感的。

    這是對他這個村長的尊重?。?/br>
    不過問題擺在那兒，村里真的沒有空的宅基地了……

    “您剛才不是說允許我們到隨便哪處空地搭棚子嗎？那您就為我們挑一個地方吧，然后寫文書證明是賣給我們的地方，我和家人會付報酬?！?/br>
    喬青青看向邵盛安。邵盛安又給葉村長點燃一支煙，低聲說：“一條這樣的煙可以嗎？”

    葉村長心動了。

    本來村子現(xiàn)在就被外來人隨便住了，只是寫一份地契而已——他自己寫的，又不作數(shù)，打官司也不怕。

    就算自己不寫，這家人該占地還是會占……

    “爺爺！”窗外的小孩子耐不住了，大聲喊，“快來吃飯了，奶奶要洗碗了！”

    小孩子打斷了葉村長的沉思，他笑罵了一聲：“我自己的碗自己洗！”

    喬青青再加籌碼：“葉叔，我大學雖然不是學醫(yī)的，可業(yè)余愛好就是學醫(yī)，我還會有一點醫(yī)術(shù)，小問題例如頭疼腦熱跌打損傷，我都能看?！?/br>
    葉村長聽了挺驚喜的，但又有些懷疑：“你這么年輕，真的是醫(yī)生？”

    “醫(yī)生算不上，懂一點皮毛而已。”她從背包里拿出來一瓶藥酒。

    “這是我自己做的藥酒，治療跌打損傷效果還可以，送給您吧?！?/br>
    葉村長接過，眼神不停變化。

    十分鐘后，喬青青一家離開村長家，到村頭參觀葉山派送物資。

    “車隊下山了！”

    民眾們發(fā)出驚喜的喊聲，喬青青他們一家找了個角落觀看，果然看見遠處有車隊在靠近。

    車隊在村口停下來，喬青青數(shù)了一下總共有是四輛軍卡，車后都有深綠色的篷布包著。為首的軍卡車頭跳上了一個中年男人，他用喇叭大聲喊：“這一次的物資每個人都能分到五斤米，兩個rou罐頭，五瓶水和一包凈水片！村長在哪里？老規(guī)矩排好隊伍，憑借冊子領取！沒有冊子的人先登記領冊子！還有一個消息，挖井機器已經(jīng)到了，明天會開始挖深水井，有經(jīng)驗的人可以報名，沒有工資！包一日三餐！好了，排隊吧！”

    葉村長從人群中出來，也拉著一個喇叭：“排隊排隊！都別插隊！”

    隊伍早就排好了，有些剛來的幸存者不知道規(guī)矩還被當?shù)厝私逃栔妻匦屡抨牎?/br>
    “我們排隊嗎？”邵父問。

    “排吧，我們先去登記拿冊子。”喬青青收回看葉村長的視線。

    登記拿冊子的隊伍比較短，排隊一會兒就排到了，喬青青還發(fā)現(xiàn)剛才在村長家門口遇到的那群人也在，就在他們家人前面。

    登記很簡單，身份證戶口本都能登記，要是這兩樣都沒有，就只能自己復述。天災末世后網(wǎng)絡中斷，信號紊亂，戶籍系統(tǒng)無法聯(lián)網(wǎng)，就算你編了個假名字，工作人員也發(fā)現(xiàn)不了。

    那群人順利拿到登記冊子，喬青青還聽見“迅哥”得意地說：

    “管什么村長嘛，我們這不是也能拿到冊子嗎，以后照樣領物資！”

    “迅哥說得對……”

    他們嬉笑著去排隊領物資了，喬青青垂眸看著腳下的土地。干燥、龜裂，空氣中都是泥土的氣味，再抬頭看向四方，這個村子破敗、老舊，難以想象會是以后其他人口中艷羨向往的新社區(qū)的一部分。

    聽說，新社區(qū)里都是新樓房，是最安全最舒適的地方，就算是永夜的時候，犯罪率一直是基地里最低的。同時，這里的房租和房價最高，居住在這里的不是有戶籍優(yōu)勢的原住民，就是富豪和有權(quán)有勢的人。

    但現(xiàn)在，新社區(qū)還沒有影子，有的只有幾個跟秋葉村一樣的普通村子。

    “走吧，登記好了，我們?nèi)ツ沁吪抨??！?/br>
    領物資的隊伍很長，也許是計劃之外的新人太多了，發(fā)到最后物資已經(jīng)不夠。

    “下次再發(fā)了！”領頭人大聲喊。

    “那不是還有一車嗎？憑什么不發(fā)?。　?/br>
    “是啊是啊，我們才來兩天，就是為了這里能有救援，你們怎么能不發(fā)給我們呢！”

    領頭的軍人解釋：“最后一車不是食物，是挖深水井的設備！好了沒事的人散開，接下來要招挖井工人，有意向有經(jīng)驗的人速來報名！”

    天黑了，軍卡打開大燈，將村口這一片照得燈火通明。

    喬青青他們沒有去報名，而是再次去到村長家。村長很忙，他們在門口等了快兩個小時才等到村長回家，他很抱歉地開門引他們進屋：“我得幫忙維持秩序，哎呀明天就能挖深水井了，以后村子里的水終于不用愁了！”

    進屋后，他舔舔干澀的嘴唇，從房間里拿出一本老舊的冊子。

    “村子里的人口和土地都在這里了，逃難的時候我都帶上了呢?！?/br>
    他搓搓手指開始翻：“你們要落戶啊……我找個空地劃給你們，到時候給你們寫一張地契就行，我先說清楚啊，這年頭沒地方去辦正規(guī)手續(xù)的，我手寫的就是個意思懂了嗎？戶口也一樣，你們想落戶我就把你們一家的名字寫進村子里的人口冊子里，還是那句話，圖個心理安慰，你們兩個都是大學生讀過書的，都該知道遷戶口不簡單，很麻煩的！”

    邵盛安一直陪著笑臉，葉村長說什么他都點頭，偶爾還奉承幾句，親自給葉村長點煙。

    葉村長好久沒有抽到正經(jīng)煙了，這兩年實在忍不住了，就拿家里存著的老煙葉聞一聞，過年了才舍得捻一點包在報紙里塞到煙槍里，珍惜地吸兩口。

    抽著煙，葉村長寫字效率很高，給他們一家弄了個新的手寫戶口本：“戶主就寫你吧？邵——盛——安——好了，邵盛安是戶主?！彼昧俗约业膽艨诒緟⒖贾鴮?，“下一頁是喬青青，與戶主的關(guān)系是——夫妻，好了，然后下一頁……”

    他做事很負責，對著喬青青他們提供的戶口本身份證，一筆一劃地填寫。

    過程中，喬青青沒有說話，眼睛卻逐漸發(fā)亮。她看著那本簡陋的，由訂書釘釘起來的戶口本，心中充滿了喜悅。

    沒有人比她更明白，這本戶口本代表著什么。

    上輩子，她聽一個鄰居咬牙切齒地說過，他們當時也有機會住新社區(qū)的。秋葉村和附近幾個村子先是浸水又被冰泡了兩年，建筑殘敗，在高溫之下?lián)u搖欲墜，且有著很大的安全隱患。如果秋葉村著火了，很有可能會蔓延到山上，到時候山火一起來，一切都將不可挽回。

    于是葉山計劃推平秋葉村和附近幾個村子，重新建房子，一是為了安全，二是為了容納更多幸存者，三是為了方便管理。

    重建之后，當?shù)鼐用癜凑赵鹊姆课莓a(chǎn)權(quán)，優(yōu)先免費分配到新房子。剩下的房子對外售賣或者出租，房款和租金都相當不菲。

    那些人日復一日地念，每天都在懊悔。

    “我在秋葉村住了半年！半年！憑什么不分給我房子！憑什么讓我買！我怎么可能買得起！”

    買不起租不起，只能退出新社區(qū)，往外圍找新的房子住，比如鎮(zhèn)上或是縣里?？蓯盒匝h(huán)的是，后來鎮(zhèn)上和縣里的房子，也被納入幸存者基地管理范圍，房產(chǎn)建筑重新統(tǒng)籌，納入管理，仍以原住民優(yōu)先分配，那些沒有產(chǎn)業(yè)的外來避難者，仍分配不到免費房產(chǎn)。他們不停被遷出去，最后只能生活在基地外圍，甚至跟喬青青他們這些最晚到來的幸存者一起，住在棚戶區(qū)里。

    那個人咬牙切齒，說他的同鄉(xiāng)人就分配到了房子，只因為同鄉(xiāng)人將戶口遷進了秋葉村，還在秋葉村買地買房。

    “沒有正式正規(guī)的手續(xù)，葉山怎么會承認！怎么會！我看過他的戶口本，不過是老村長手寫的皺巴巴的幾張紙而已！我去秋葉村住的時候，想住哪里住哪里沒人管，誰還費那個功夫浪費物資去買地，買地又沒有正經(jīng)手續(xù)，我看就是村長斂財?shù)氖侄危底硬湃ベI！可是葉山認了，真的分房子了！媽的肯定有黑幕！”

    那些記憶還很清晰，以她上輩子的經(jīng)歷，她無從得知為什么葉山會承認葉村長辦下的手續(xù)，她也不感興趣。她只知道，在和家人來到秋葉村的那一刻，買地遷戶就是最重要的任務。

    而此時此刻，這個任務的進度條已經(jīng)完成一半了，她心中欣喜極了。

    第61章 （二合一）

    思緒翻飛之際, 葉村長已經(jīng)寫好戶口本，又寫了一張地契。

    “就在我家這條巷子最后面, 地方不大, 不過夠你們一家人生活了?！比~村長很有盤算，他也沒有將已經(jīng)被占領的空地“賣”給喬青青他們，只從村子里一些不起眼的空地入手。那些外鄉(xiāng)人并不喜歡跟他們本地人住得太近，所以他們本地人聚居的房子中間的空地, 外地人一般不會占。

    那更好了！喬青青滿意得不得了。

    “喏, 看看吧?！比~村長將東西推到他們面前, 出神地看著桌上的蠟燭。這家人看起來像行李不多, 家底還挺豐富的, 這根蠟燭也是他們提供的，不然的話他絕對不舍得點蠟燭辦公。

    喬青青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喜意，和家人們一起翻看新出爐的地契和戶口本, 葉村長歪斜不甚好看的字在她眼中，卻像是改變未來的通行證。

    她露出由衷的笑容。

    一條完好無損的煙放到桌上, 邵盛安感激地說：“那以后就承蒙村長您關(guān)照了?！?/br>
    葉村長對他們的爽快大方很滿意，送他們出門時雖然燭光黯淡，但仍能看到他臉上高興的情緒。

    “我們接下來做什么呢？”喬誦芝也放下心頭一塊大石頭, 開始cao心現(xiàn)實的問題。

    “可能是這兩天都是白天睡覺晚上趕路，這個點我好像不困了?！鄙勰缚嘈Α?/br>
    邵父他們也說不困, 喬青青眨眨眼：“那我們現(xiàn)在就去我們的新家地盤搭房子吧?！?/br>
    “好耶！搭房子！”邵盛飛第一個響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