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人換了方向跑，無奈園區(qū)實(shí)在太大，能躲的地方已經(jīng)擠滿了人，奔跑的人群中有人罵了聲：“去你媽的破雨！非趕著今天來是嗎？”

    邱琢玉邊跑邊應(yīng)了聲：“罵得好！”

    周圍有人哄笑，也有人停下腳步，干脆讓這大雨淋個透，嘴里還中二的喊道：“??！就讓這暴風(fēng)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有人喊便有人應(yīng)：“閉嘴吧你！”

    周兮辭也笑了起來，陳臨戈回頭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沒說，只是抓緊了她的手。

    他們一直在跑。

    “夏天萬歲！”

    有人高呼。

    “萬歲個鬼！”

    有人回應(yīng)。

    周兮辭在大雨中攥緊了陳臨戈的手。

    也許這就是夏天，有纏綿的晚風(fēng)，也有突如其來的大雨。

    還有一直牽著手她和他。

    ……

    一場雨打亂了所有人的計(jì)劃，等到雨稍稍轉(zhuǎn)小，周兮辭幾人濕著一身衣服也沒了游玩的心情。

    “回去嗎？”邱琢玉撥了撥一頭濕發(fā)，他前兩天又把頭發(fā)染回了黑色，比正常發(fā)色的黑還要亮一些，沾了水更亮。

    周兮辭說：“回吧，我們衣服頭發(fā)全部都濕了，這會又沒有太陽，小心感冒了。”

    “那行，等回頭有空我再帶你們進(jìn)來玩?！鼻褡劣翊螂娫捖?lián)系了司機(jī)送他們幾人回家。

    到小區(qū)門口時(shí)雨已經(jīng)停了。

    周兮辭在車?yán)锎盗艘宦房照{(diào)，下車感受到雨后新生的熱意才像是緩過神，搓著胳膊跟坐在車?yán)锏奶战颓褡劣裾f再見。

    陶姜跟她揮揮手，“拜拜?！?/br>
    周兮辭叮囑邱琢玉：“你給我好好把姜姜送回學(xué)校，不許帶著她出去瞎玩?！?/br>
    以前有一回聚餐結(jié)束，邱琢玉負(fù)責(zé)送陶姜回學(xué)校，路上碰到玩滑板的，他非拉著陶姜過去湊熱鬧，結(jié)果那次陶姜摔傷了胳膊，打了兩個月的石膏。

    邱琢玉不僅被周兮辭幾人狠狠譴責(zé)了一番，也被王滬生拉去受苦受難練了好一陣子。

    邱琢玉做了個遵命的手勢：“保證把人安全送到學(xué)校?！?/br>
    周兮辭這才關(guān)上車門，跟陳臨戈站在路邊看著車開遠(yuǎn)，她扭頭對他說：“走吧，我們也回去了?！?/br>
    陳臨戈跟上她的腳步。

    小區(qū)里積水未干，雨滴從枝葉的罅隙間落下，像是又一場不停歇的雨，周兮辭抹掉滴在臉上的水珠，看向走在身側(cè)的陳臨戈。

    他今天除了淋了一場雨，并未玩到什么。

    她小聲嘆了口氣。

    陳臨戈聽見了，轉(zhuǎn)頭看過來，“怎么了？”

    “沒事，就想著你今天都沒有怎么玩，也沒有看到煙火展，挺遺憾的?！?/br>
    陳臨戈不怎么在意：“以后不是還有機(jī)會?！?/br>
    周兮辭心里悶悶的，“你不是快開學(xué)了嗎？”

    “嗯？”陳臨戈想起來前一陣子她執(zhí)著于問他到底什么時(shí)候開學(xué)，他搪塞不過去便胡亂說了個時(shí)間，好像就在八月。

    他忽然意識到周兮辭最近的反常，大概……是在彌補(bǔ)什么。

    陳臨戈這個人說好也好，說惡劣也沾點(diǎn)，他對旁人都克制守禮，好只對周兮辭好，但骨子里僅有的壞也都留給了周兮辭。

    他意識到周兮辭的這點(diǎn)小念頭，也沒戳穿，反而樂在其中：“煙火在哪里都可以看?！?/br>
    周兮辭低著頭，心里更悶了。

    沉默著走到六樓，周兮辭見家門開著，還沒進(jìn)去就先喊道：“媽——”

    尾音在看見屋里正翻箱倒柜在找些什么的周國成時(shí)顫了一下，她站在門邊：“爸，你找什么呢？”

    “找錢，還能找什么？”周國成沉著一張臉，從客廳走進(jìn)臥室。

    周兮辭以為他又要拿家里的錢去賭，忙跟過去：“爸！媽說過了，不讓你再拿家里的錢去——”

    “你還知道關(guān)心你媽?。∧阋惶焯炀蜁缘妹e人家的事，三天兩頭往外跑，你知道你媽現(xiàn)在在醫(yī)院嗎？”周國成推開她阻攔的手，“走開！”

    周兮辭一時(shí)不察，被推著往后退了兩步，腿在床尾絆了一下，整個人徑直向后倒去，腦袋重重磕在墻上。

    她眼前有幾秒的發(fā)黑，迷蒙中隱約看見周國成朝這邊走來，只是還沒等走到跟前，眼前突然竄過來一道黑影猛地將周國成推開了。

    周國成倒在床上，爭辯道：“我不是故意的?！?/br>
    陳臨戈顧不上搭理他，蹲在周兮辭面前，不停叫她的名字：“周兮辭，周兮辭？”

    “我沒事……”周兮辭腦袋嗡嗡的，緊緊抓著陳臨戈的手臂，說：“我媽……”

    “在市一院?！敝車梢呀?jīng)從床上爬起來，自顧往袋子里裝衣服，“我也不知道什么情況，接到電話就讓我拿錢過去?！?/br>
    陳臨戈抱著人站起來往外走，周兮辭靠在他懷里，視線里只能看見他繃緊的下頜線。

    他很少有這么嚴(yán)肅的時(shí)候，她能感受到他呼吸起伏的弧度，像是在忍著火氣。

    等走到樓下，周兮辭已經(jīng)緩過神，抓著陳臨戈胳膊叫他放自己下來，“我要先去趟醫(yī)院。”

    她這下看得更清楚，他眉眼斂著，唇角緊抿，聽了她的話也沒松下來多少，聲音冷硬：“我陪你一起?！?/br>
    周兮辭看著他，點(diǎn)點(diǎn)頭說好。

    徐慈英的情況并不嚴(yán)重，醫(yī)生說是過度勞累導(dǎo)致的昏厥，只是暈倒時(shí)剛好在上臺階，倒下去把腦袋給磕破了。

    周兮辭趕到醫(yī)院的時(shí)候，她人已經(jīng)在普通病房打吊瓶，身上還穿著工作服，領(lǐng)口和胸前都是血跡。

    她只覺得腦袋嗡嗡疼，站在床尾叫了聲：“媽……”

    徐慈英睜開眼，還沖著周兮辭笑：“你怎么來了，我不是叫他們不要給你打電話。”

    一旁的小秦阿姨說道：“我叫老周回去取錢，小辭回家剛好碰到他了，再說了你這情況怎么瞞得住?！?/br>
    徐慈英看了眼門外，又看看周兮辭：“外面還在下雨嗎，怎么頭發(fā)都濕了。”

    “沒下了，是出去玩弄濕的?！敝苜廪o走到床邊，握住徐慈英的手，“疼不疼啊？”

    “不疼了?！毙齑扔⒚氖直?，“你怎么讓小臨也跟著你亂跑?！?/br>
    陳臨戈走到周兮辭身旁：“沒關(guān)系的徐姨，反正我一個人在家一天到晚也沒什么事?！?/br>
    徐慈英笑笑，跟陳臨戈說了幾句話，沒一會眼睛就又閉上了。

    周兮辭在這兒，秦齊紅廠里還有事便說要走，周兮辭送她下樓，在路上碰到周國成，秦齊紅拍拍她的手背：“你先上樓，我跟你爸說兩句。”

    “好，小秦阿姨今天謝謝你?！?/br>
    “哎呀，你這孩子跟我還這么客氣?！鼻佚R紅道：“快回去吧，別讓你同學(xué)一個人在那里等?！?/br>
    “嗯?！?/br>
    周兮辭轉(zhuǎn)身上了樓。

    四人病房里，徐慈英睡在靠窗邊的那張床，簾子擋住視線，陳臨戈直到周兮辭走近了才回過神，低聲說：“護(hù)士剛來換過吊瓶，還有兩大一小?！?/br>
    “哦?！敝苜廪o走到床邊坐下，見徐慈英指甲縫里還有血跡，起身在屋里看了一圈。

    陳臨戈問：“找什么？”

    “盆?！?/br>
    “我去買。”

    “不用了。”周兮辭想到什么，“我爸好像帶了。”

    提到周國成，陳臨戈眉頭蹙了起來，臉上有一閃而過的冷意：“他……”

    “他這次不是故意的，是我沒站穩(wěn)?！敝苜廪o不是替周國成開罪，只是事實(shí)的確如此。

    陳臨戈抬眸看向周兮辭，想問這次不是，那上次呢？

    可長久沉默后，他松開緊攥的拳頭，問道：“周兮辭，你有沒有想過離開這里？”

    周兮辭神情一愣，對上陳臨戈黑沉沉的目光，她忽地有些難以忍受，別開眼低著頭說：“沒有。”

    可能是意料之中的答案，陳臨戈并未覺得有多意外，靜靜看了她一會，也什么都沒說。

    徐慈英情況不嚴(yán)重，但也還是要住院觀察兩天，剛好這幾天周兮辭放假，她幾乎24小時(shí)陪在醫(yī)院里。

    普通病房不讓陪護(hù)，她也不回家，直接睡在一樓大廳的長椅上，好像離開一步，徐慈英的情況都會變得嚴(yán)重。

    陳臨戈也不攔著她，只是陪著她睡了兩天的冷板凳。

    好不容易徐慈英捱到出院，周兮辭卻病倒了，她已經(jīng)有好些年沒生過病，這一次病來如山倒，安安穩(wěn)穩(wěn)在小區(qū)門口的診所扎了三天針。

    周兮辭難得有這樣脆弱的一面，來探望她的簡凡連連噓聲，好像她得了什么不得了的大?。骸鞍?，這可憐見的，來讓jiejie抱抱?！?/br>
    還沒等抱到，半截被陳臨戈攔了下，他指指周兮辭的右手：“小心點(diǎn)，不要碰到?！?/br>
    “好的，哥。”簡凡也不抱了，乖乖坐在床邊給周兮辭使眼色，仗著陳臨戈看不見，可勁曖昧可勁打趣。

    周兮辭干脆閉上眼睛不看她。

    沒多會，邱琢玉也叫著沖了進(jìn)來：“老天爺啊，你怎么這么狠心，讓我們小辭這么受苦受難啊?！?/br>
    周兮辭皺著眉，一臉嫌棄：“出去?！?/br>
    邱琢玉挪到床邊：“別這樣別這樣，這都生病了，火氣不要那么大嘛。”

    “看到你我更上火?！?/br>
    “……”

    不知道是不是他們約好的，過了還不到半個小時(shí)，熊力和陶姜也匆匆趕了過來。

    周兮辭忙說道：“打??！什么都不要說，進(jìn)來。坐下，就可以了。”

    熊力和陶姜也不是愛鬧的性格，聞言還刻意放輕了腳步，小心翼翼走到窗邊站著。

    周兮辭被這種她躺著，周圍一圈人盯著她看的場景怵得有些發(fā)毛，“你們……能不能不要這么盯著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