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距離開展，只有不到12個小時。

    *

    同一時間，騎樓老街的某幢南洋小平房里，二樓的房間大開著窗戶，米白色的窗簾在夜風(fēng)下晃蕩。

    男人坐在棕色的皮沙發(fā)上，身邊放了一盒紙巾。

    關(guān)掉燈的房間里，手機里的揚聲器將某種曖昧的喘息擴散出來。

    康盂樹盯著手機，屏幕的光線打亮他緊繃的下頜線，以及微蹙的眉頭。

    他赤腳踩著茸茸的長毛地毯，牛仔褲松開，掛在胯處，褲腳堆下來一部分累在腳邊。

    他上身光裸地靠著沙發(fā)，背部因為保持一種坐姿久了而感到不舒服，稍微調(diào)整下時，汗津津的背和皮質(zhì)摩擦，發(fā)出濕滑的輕聲噶響。

    真是見鬼，今晚已經(jīng)保持這種頻率好一會兒了，怎么也達不到某個臨界點，手上的動作也不免煩躁。

    微風(fēng)，呼吸，節(jié)奏，夜晚的一切都按照某種頻率進行，直到一個非常突兀的語音通話請求打亂了一切。

    手機上的畫面被迫中止，來自黎青夢的頭像猝不及防跳了出來。

    康盂樹眼前一晃。

    他突然感覺自己瞬移到了那艘沉船里，正站在船艙的入口處。

    周遭的燈光也如此這般黑漆漆，但前方有隱隱約約的純白雪山。裙擺像水流從她的雪山上滑落，交匯的瞬間，他渾身一顫。

    怎么樣也摸不到的臨界點，毫無預(yù)兆地如煙花炸開。

    康盂樹脫力地往后一靠，繃緊的肌rou跟著化掉的雪水松開，仰起的喉部線條滾動了一下。

    他微瞇的視線里，哪還有什么白色雪山和裙擺，分明是床頭那塊飄進來的破窗簾布。

    真正的白色雪山，在他的手機里頭，還在持續(xù)不斷地發(fā)送振動信號。

    *

    黎青夢焦急地看著手機上未被接通的通話，不死心地掛斷又重新?lián)艹觥?/br>
    為了那個計劃，她必須現(xiàn)在趕去素城，找到李溫韋面談。

    但是這個時間點，能夠去素城的火車已經(jīng)沒有了，除非自己開車去。

    所以……她再次想到了康盂樹。

    長達好幾分鐘的等待，直到這個希望也黯淡下去，她無奈地要去想別的方法時，語音終于被接通了。

    “喂?！?/br>
    康盂樹懶散地應(yīng)了一聲，聲線比往常更……

    黎青夢不知道怎么形容，莫名覺得耳朵有些發(fā)癢。

    她定了定神，快速說：“我有急事找你幫忙……”

    她還沒說完，就被他打斷了。

    “最好你是真的有急事，黎老師?！?/br>
    那語氣很復(fù)雜，有一股揶揄和淡淡的欲言又止。

    黎青夢統(tǒng)一認為，這就是陰陽怪氣。

    但她現(xiàn)在有求于人，沒計較。

    “是這樣的，素城你去過嗎？”

    “去過啊。跑過很多次。”

    “那太好了！你現(xiàn)在能帶我去嗎？”

    “——現(xiàn)在？我沒聽錯吧？”

    “就是現(xiàn)在。不然我也不至于來找你?！?/br>
    這后半截話聽得十分刺耳。

    他不客氣道：“大小姐，不要總是這么隨心所欲想一出是一出。我不睡覺跑夜路不是為了來做別人的保底選擇的，拜。”

    “等等！我不是那個意思……”黎青夢咬住下唇，“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有選擇，我不會大晚上來麻煩你，我知道這很辛苦。”

    聽筒里片刻的沉默。

    黎青夢繼續(xù)加碼道。

    “我是去談一筆生意的，如果能談成，這次跑路費我不會少你的，比你跑一次貨都多，怎么樣？”

    果然，錢這個砝碼對他很好用。

    黎青夢聽見手機那邊傳來窸窸窣窣穿褲子的動靜，還有皮帶搭扣的清脆碰撞聲。

    她想，大概他剛才已經(jīng)躺下準備睡覺了吧，睡得可真早。

    “半個小時后，車隊見?！彼鮾豪僧?dāng)?shù)卣f，“哦對了，定金還是得有?！?/br>
    “……像上回一樣夠嗎？”

    “不?！?/br>
    “再多的我暫時沒有?！崩枨鄩粽Z氣堅定，“……你放心，如果沒談成，這筆錢我也會記著，不會賴你?！?/br>
    他欠欠地說：“我指的不是錢。”

    “……？”

    手機那端響起打火機的咔嚓聲，火機按下去，某人不正經(jīng)的腔調(diào)隨著煙霧吐出來。

    “說點好聽的就行，比如，康盂樹好帥?！?/br>
    嘟——

    語音干凈利落地被黎青夢一把切斷。

    第9章

    半個小時后，黎青夢準時來到南苔車隊，還有點忐忑康盂樹會不會來，卻發(fā)現(xiàn)車子已經(jīng)開出來了，正在門口等她。

    黎青夢趕緊拉著行李箱小跑過去。

    駕駛座的門跟著打開，康盂樹從車上下來，劈手拉過她的行李箱，皺著眉說：“你要去多久？還拉行李箱？”

    黎青夢把箱子拿回來，小心翼翼地親手把它放上原本是拉貨的后車廂。

    “不去多久，里面是要談的‘貨’?！?/br>
    康盂樹玩笑道：“你這貨不會惹我一身臊吧？”

    黎青夢微笑著回：“你不用惹也夠臊了?！?/br>
    康盂樹反應(yīng)奇怪地摸了摸鼻子，沒再嗆聲，徑直上了駕駛座。

    她緊跟著也攀上副駕駛，一坐上去就感覺到非常舒服。

    這才忽然意識到，副駕駛座上有一套裝備齊全的腰靠坐墊頭枕。

    奇怪的是，康盂樹坐的駕駛座卻沒有。

    “你跑長途不需要這些嗎？”

    她指了指身下的這些。

    康盂樹漫不經(jīng)心地：“我用不著，嫌棄這些東西軟才挪到副駕上的?！?/br>
    她本想抽出墊子給他的手一頓，心想那就算了，正合她意。她可坐不慣這么硬邦邦的車子。

    車子發(fā)動，黎青夢的視線從車前晃蕩下來的吊墜開始，掃了一眼車內(nèi)。

    她一眼就看到放置在角落的亞克力盒，里面裝了一半已經(jīng)刮開的彩票。

    “這些都是你買的嗎？”

    他隨意點頭。

    ……還真是財迷，也難怪他會一次次答應(yīng)她用錢作為鉤子的交易。

    她好奇地摸出一張：“有中過獎嗎？”

    “中過一次?！彼沉艘谎壅f：“很巧，就是你手上的那張?！?/br>
    黎青夢驚異道：“……你騙我的吧？”

    他一副我騙你干什么的無聊表情，報出了這張彩票上面的號碼，09131820270708，果真一字不差。

    黎青夢臉上的神色更為震驚。

    “我買了好幾年，就中了這么一次，記得很牢?！?/br>
    “……中了多少？”

    應(yīng)該是個不菲的數(shù)字吧，能記到現(xiàn)在。

    他卡了一下：“……50塊?！?/br>
    黎青夢很想勸他，你沒這個命，放棄買彩票吧。

    她把這張彩票扔回去，又看向其他，沒有什么特別值得注意的地方了。角落里堆著一箱路上填嘴的零食，還有容量巨大的水壺。除此之外，引人注目的就是放在中控臺上的兩本書。

    她好奇地拿起來看了下名字，大為不解。

    《松鼠之家》

    《我將如何呼喚你》

    這兩本生僻到連她都沒聽過的書，他居然買來拿在路上看？

    明明長著一張學(xué)渣臉，根本對書不會感興趣的樣子。

    “你真的有在看嗎？不會是拿來當(dāng)泡面蓋的吧？”

    她小聲吐槽。

    康盂樹哼了聲：“看它也不影響拿它當(dāng)泡面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