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只對某一個人分組可見。

    “終于在南苔發(fā)現(xiàn)了比連綿不散的雨還要討厭的東西[微笑]”

    五分鐘后，黎青夢發(fā)現(xiàn)這個“東西”居然還給這條點(diǎn)了個贊……

    *

    第二天，7:45的轟鳴聲把黎青夢薅醒時，她感覺到頭在隱隱作痛。

    也許還是沒能避免的淋雨后遺癥，也許是她在懼怕今天。

    就在昨晚回來后，她躺在這張陰濕的床上，定了一張今天早上10點(diǎn)去京崎的高鐵票。

    睜著眼睛躺到八點(diǎn)整，黎青夢翻身下床，簡單咬口面包，收拾了下住一晚的行李，拎著小箱子出了門。

    南苔這個小城，去到京崎的高鐵一天只有零星幾班，早上只有這一班，錯過就要等下午，她不敢磨蹭耽誤時間。

    順順利利登上車后，她看著南苔沉悶的景色不斷倒退，卻沒有絲毫雀躍。

    這是一趟有去有回的行程，和離開這個概念完全無關(guān)。

    更何況這次去京崎，她肩上的任務(wù)可不輕松。

    但當(dāng)荒蕪的濃霧逐漸散去，車輛一路向北，替換成郁郁蔥蔥的藍(lán)天和空曠的原野，她的心好像也被逐漸打開了，慢慢有了呼吸的空間。

    幾個小時后，廣播播報(bào)即將停在京崎南站。

    黎青夢湊近車窗，兩側(cè)摩天大樓沖進(jìn)視野的瞬間，她的心臟跳得這輛列車還快。

    明明只闊別幾個月，卻感覺是上一世紀(jì)的事情。

    車水馬龍的街頭，刺目到浮塵的陽光掠過高樓的玻璃窗，在她的臉上留下光點(diǎn)。

    黎青夢隨著擁擠的人潮走出站臺，輕吸著空氣里的風(fēng)，風(fēng)里夾雜著微末的柳絮。

    同樣的月份，卻沒有見鬼的回南天，是一種干燥的涼爽。

    這里的每一樣都是她所熟悉的，也是她所喜歡的。

    每一個毛孔都在舒張，在迎接這座記錄了她所有飛揚(yáng)和驕傲的繁華都市。

    黎青夢拖著箱子擠上地鐵，這個交通工具而言對她一直都很陌生。

    以前是不需要坐，后來在南苔是根本見不著，壓根沒建。

    輾轉(zhuǎn)兩條線，黎青夢疲憊地到達(dá)了定好的賓館。

    這是放在以前她壓根看不上眼的連鎖賓館，但在經(jīng)過南苔筒子樓幾個月的浸泡，她打開房門后居然覺得很順眼。

    不會漏水的衛(wèi)生間，干燥的被褥，能看見電視塔的窗戶。

    她本應(yīng)該翻出行李快速洗個澡，沖掉身上一路沾染的味道，把自己拾掇得體面些。

    但是在看到這扇窗戶后，她鬼使神差地站在窗戶前發(fā)了很久的呆。直到高聳的電視塔亮起滿面的燈火。

    她居然一直看著這片景色，傻站到日落。

    *

    因?yàn)榈R，黎青夢只來得及洗澡，沒化妝，素著臉上了高峰時段的地鐵，出地鐵后又輾轉(zhuǎn)打了一輛車，去往根本沒有地鐵和公交可以抵達(dá)的僻靜別墅區(qū)。

    該小區(qū)需要刷卡才能進(jìn)，她止步于此，掏出手機(jī)，撥出了通訊錄里的某個號碼。

    原來的號碼在當(dāng)初去南苔的時候就換了，對方接到這個電話，恐怕不會認(rèn)出是她。

    但就因?yàn)椴徽J(rèn)識，才被接通了。

    “喂，是誰？”

    黎青夢柔和道：“大伯，晚上好?！?/br>
    “啊……是你啊?！彼Z氣冷淡下來，“我在參加飯局呢，不方便講電話。有什么事要緊嗎？不急的話我們改天再慢慢說啊。”

    他故意把電話拿遠(yuǎn)一些，讓她能夠聽清周圍的嘈雜聲，證明自己不是在騙人。

    黎青夢耐心道：“不著急，那您大概什么時候回家？我們再聊?！?/br>
    電話那頭一頓：“那就說不準(zhǔn)了，你是這個號碼吧，我待會兒給你打過去啊?！?/br>
    接著就是忙音。

    黎青夢再打過去時，電話就變成了對方更正在忙線中。

    她被拉黑了。

    對此，她已經(jīng)有所預(yù)見，面色平靜地站到小區(qū)大門的邊上等人回來。

    她用了最笨的辦法，守株待兔。

    京崎春末的夜晚依舊料峭，她裹緊身上的大衣，將近凌晨時分，隱約在涼風(fēng)中看到了熟悉的車牌。

    車燈晃過來時，黎青夢一眼不眨地提步懟到車前。

    黑色轎車猛地急剎，司機(jī)正要破口大罵，后座的男人擺擺手，從車上臉色難看地下來。

    “……哎，沒受傷吧？這大晚上像鬼一樣突然躥出來，差點(diǎn)把我們嚇一跳。”

    黎青夢很快速地說：“知道大伯忙，可能抽不出時間來聊聊，我就干脆親自來找您了?！?/br>
    “也還好，不是說了會給你打回去嘛！”他擺出關(guān)心的姿態(tài)，“你和你爸又搬回來了？”

    “他沒來?！崩枨鄩粽Z氣放低，“最近我爸……那病又復(fù)發(fā)了，需要動手術(shù)。”

    “這……”

    他吃一驚，眉頭緊鎖。

    “大伯，上次我們家那么難，也沒有開口要過您一分錢。這次我實(shí)在沒辦法了，我找不到誰還可以求助，只有您是我爸唯一的親人。我沒想拿這個綁架您，幫是情分，不幫是本分，我都知道。如果您最近手頭上有閑錢的話……我不是白借您的，加上利息算在我頭上行嗎？”

    她從包里拿出一張欠條的模版。

    “我都準(zhǔn)備好了，絕對不會賴您的?！?/br>
    面對黎青夢的低聲下氣，大伯淡淡嘆了口氣。

    “不是我不想幫，我就這么個弟弟，我也心疼啊。但是你嬸嬸前段時間也生了場大病，你表哥呢還在國外惹事，擺平那個也花了我不少錢。誰的錢都不是大風(fēng)吹來的，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啊?！?/br>
    黎青夢握著欠條的指節(jié)不知不覺收緊，硬著頭皮道：“您再考慮一下，利息我可以再調(diào)高一些……”

    他從錢包里抽出幾張現(xiàn)金，徑直塞進(jìn)黎青夢的包里。

    “這是我的一些心意，你也不用還了?！?/br>
    他看了眼腕上昂貴的名表，嘀咕道：“哎喲，時間不早了。我明早還有個會議呢，還挺想再敘會兒舊的，可惜了……你今天來得時間不巧。這樣啊，你也早點(diǎn)回去休息，有空我會去南苔看你爸的。”

    黎青夢木然地看著黑色轎車重新發(fā)動，緩緩駛進(jìn)噴泉涌動的小區(qū)。

    那道對她關(guān)閉了一晚上的厚重大門開啟了一下子，再度關(guān)上。

    黎青夢翻出剛才男人塞進(jìn)來的幾張票子，都不用數(shù)，四百塊錢。

    一種極強(qiáng)的羞辱感席卷全身。

    她像是叫花子一樣被打發(fā)走。何必呢，干脆一分不給，可能她還好受些。

    思及此，黎青夢將票子揉成一團(tuán)，振臂扔了出去。

    胸口的郁結(jié)之氣也順勢跟著拋物線瓦解，但隨即反饋回來的，是更大程度的悲哀。

    那可是四百塊啊。

    黎青夢后悔地追上去，蹲下身，把那團(tuán)紙幣一張一張展平，放進(jìn)包里。

    然后，她挺直背脊，取出無人在意的那張欠條模版，認(rèn)認(rèn)真真地在數(shù)額里寫下，肆佰元整。

    欠款人，黎青夢。

    她鄭重其事地簽下自己的名字。

    第7章

    黎青夢離開別墅小區(qū)后，肚子咕咕長響，她才意識到自己沒吃飯。

    隨便鉆進(jìn)路邊二十四小時營業(yè)的便利店，冰柜里還羅列著賣不出去的便當(dāng)，正在打折銷售。

    黎青夢要了最便宜的那份，微波加熱后，坐到窗邊開吃。

    口感很澀，根本沒胃口。她艱難地往嘴里塞著，一邊低頭翻著手機(jī)里的微信名單，猶豫著要不要發(fā)消息。

    當(dāng)初她很自信地以為，那些“朋友”會來伸手。

    從前在群里一呼百應(yīng)的時候，從來沒想過出事之后會發(fā)條消息無人回應(yīng)。

    隔到第二天，他們才裝模作樣地回道，昨晚睡了，怎么了嗎？

    她說，沒事。

    哪怕那個時候已經(jīng)走到窮途末路，她最在意的居然是跳崖前留給一眾的背影是不是漂亮。而不是死皮賴臉地低下頭顱，求他們一人給一塊枕頭，扔到懸崖底下好不至于摔死。

    但如今，她已經(jīng)跳過一回了，明白跳崖的滋味有多么痛。

    很多東西，早在她開口問別人要50塊定金，或者更早之前，就已經(jīng)被抽得干凈利落。

    她不再猶豫，開始試著編輯文字消息逐一發(fā)出。

    “對方開啟了好友驗(yàn)證……”

    黎青夢一愣。

    哦，把她刪了。

    再看別的，一個紅色感嘆號。

    嗯，這個更行，直接拉黑了。

    發(fā)出的消息里，有一半都沒能發(fā)送成功。

    而另一半，大概都已讀不回。

    無比安靜的手機(jī)突然震動了一下，黎青夢呼吸一窒，搓了搓手，緊張地拿起來——是條忘記關(guān)掉的app推送。

    干澀的便當(dāng)終于卡住喉嚨，她縮在便利店的長椅上，發(fā)出劇烈的咳嗽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