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 第8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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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鈞之……” “子墨?!编嵱窈饨K于開口,“一會兒如果有流矢,躲到車馬的后方?!?/br> 張見清僅僅愣了一息,隨即點頭應下,忙道:“一會兒就要——” “來了。”他說。 隨著鄭玉衡開口,張見清立即扭頭向前方看去。 隨著走出兩道山峰陰影,在聽得見滾滾江水濤聲的荒蕪野地之上,左側(cè)響起轟然的馬蹄聲、如隆隆而起的戰(zhàn)車,兵甲碰撞,黑影重重,火把環(huán)繞起來,如同一層又一層令人窒息的網(wǎng)。 嘩啦——夜風鼓噪,寫著北肅文字的旌旗看不清具體模樣,卻能看見揮舞的影子,像是一張刺破夜幕的巨大爪牙,隨著“網(wǎng)”的逼近籠罩而來。 騎兵們身上穿著甲胄和皮毛,頭發(fā)剃得各式各樣,講著粗糙又洪亮的蠻語,在槍刀與火焰閃出來的白芒之下,這些藩騎大笑著、幾乎勝券在握地碾壓而近—— 沒有弓箭手,他們想抓活的。 幾乎是在這情景映入眼簾的下一瞬,所有御營中軍已經(jīng)從腰間抽出佩劍,何統(tǒng)制扭身將鄭玉衡、張見清兩人擋在馬后,整個運糧隊的形態(tài)在極短暫的情況下發(fā)生了變化,將兩位督運圍繞在中間,假扮民夫的兵卒從蓋著草的車底抽出堅盾,形成了讓對方無法立即造成有效殺傷的防陣。 而在藩騎迎面進行沖陣的同時,兩道熊熊的火把從兩峰之上立了起來,在夜空中揮了兩揮,瞬息間,一道洪亮的戰(zhàn)鼓響起,伴著幾乎將人耳膜震破的鼓聲,在這片河灘前、一直到以人正常目力都看不清的地方,舉起了無數(shù)相同的兩個火把和旗幟…… 隨著這信號亮起的,還有火器、刀兵、甲陣! “看來咱們得盼望耿將軍快點登坡拔旗了?!编嵱窈馔h處的北肅旗幟,“這么大規(guī)模的夜戰(zhàn),持續(xù)不了太久……兵法上說以十圍之,保險起見,六太子這兩萬人恐怕都是實數(shù)?!?/br> “我的祖宗,你這功夫還分析這些干什么???”被圍在眾人中間的張見清手腳無措,渾身僵硬冰冷,覺得血都在倒流,“你我不過是誘餌中的一環(huán),給那個叛賊李宗光來認的!有這功夫,咱們還是求求大將軍神武非常,從后頭直接拿住那什么六太子,這不比什么都有用?” 鄭玉衡道:“兵貴神速,大將軍先我們一步埋伏,這口子早就從后面撕開了,第一波沖陣包圍的藩騎,估計是退不回去了。” “什么意思?”張見清問。 “意思是,”鄭玉衡頓了頓,“只能沖到咱們面前,撞散御營中軍這支隊伍,跳河游過江繞回幽北,還有一線生機?!?/br> 張見清只覺頭皮發(fā)炸。 就跟響應鄭玉衡的言論似的,在變故陡生之后,那些大笑著的騎兵雖然嗅到了戰(zhàn)局的異樣,笑聲扼在了喉嚨里,但沖下來的氣勢居然分毫未變。 如果他們不出來,六太子其他的兵卒也會被憋死在這個山坡上。 朱里阿力臺沒有選擇在兩峰之間的路內(nèi)堵人,就是為防成了別人居高臨下的活靶子,然而即便是采用了更安全的合圍之舉,依舊感覺到遠超于他們的人馬,在此刻煙塵四起地亮出來。 朱里阿力臺——也就是這位年輕的六太子,他掌兵以來,除了前些時日離州城的那一場,幾乎沒吃過什么太大的敗仗。本想率領自己麾下滿打滿算的一萬藩騎、一萬正卒來切糧道、前后夾擊殷軍,然而此刻,他作為一名軍事領袖,很快就嗅到了不祥的慘敗味道。 “給俺都停下來。”阿力臺沖著兩側(cè)傳令兵道,“后面的人,撤兵,一百丈之外的直接掉頭撤兵,立刻走!” “六太子,”一人道,“撤不出去了啊,河灘那頭咱們來時候的正路讓人堵了,領兵的是殷軍都統(tǒng)高成業(yè)。” “多少人?!” “粗略一望,也有個萬戶……” 朱里阿力臺陰著臉,抽出刀來,轉(zhuǎn)頭看向李宗光派來交涉的殷人,他手起刀落,一頭瞪大雙眼、長著嘴的大好頭顱滾落在了坡上。 “此賊騙了俺!”他怒道,“今日逃出去,我必取此賊性命!” 說罷,當即調(diào)轉(zhuǎn)馬頭向后方逃去。 統(tǒng)帥雖然落荒而逃,但那面旗幟卻還插在那里,因此大多藩騎都還未軍心渙散,以為六太子就在旗幟邊督戰(zhàn)呢。 在如此“旗幟督戰(zhàn)”之下,第一波沖下去的藩騎自然知道向后肯定是個死,六太子的督戰(zhàn)隊砍頭比殷軍殺人還利索,前方還有一線生機,如此一來,更是直直地撞在了甲陣上。 只聽極刺耳的兵戈交錯聲,此起彼伏,震撼至極地響起來。 這聲音近在咫尺,仿佛下一刻就刺穿到了rou里。張見清已經(jīng)握不住韁繩,被嚇得險些從馬上跌下來。 鄭玉衡扶住他,望著前方甲胄兵卒從中的尖銳刀兵,在甲陣扛下來的下一瞬,不知是哪個北肅騎兵將長/槍移開,偏進兩方盾的中間,刺入甲胄間隙中。 只聽“噗呲”一聲悶響,離兩人僅有三五步的一個持盾正卒口噴鮮血,身體如泥一樣軟倒下去,但同時,那個刺穿他身體、握著槍的北肅騎兵也被何成飛迎面劈倒,被踩在了馬蹄之下。 這就像是拿一把錘子砸龜殼,就算一下沒能砸裂,遲早也是會被搗成爛rou的。 大將軍那邊戰(zhàn)況再快,能有這邊急切嗎? “都給老子滾開,爾等莽荒鼠輩??!” 就在何統(tǒng)制再度擋在兩人面前,聲音雄渾地高聲喝罵時,一道羽箭冷不丁地破空而來—— 這箭居然不是從藩騎那邊正面襲來,而是在后方射出。除了鄭玉衡寒毛倒立,預警狂響之外,其余人幾乎對身后沒有防備。 鄭玉衡來不及解釋,甚至于他的大腦都沒有這么快的反應,身體反而率先行動起來,如本能一般抽出袖中短刀,沖著何統(tǒng)制的背后中心一劈! 令人牙酸頭痛的嘶啦聲響起,他竟然真碰到了飛來的羽箭,兵刃叮地一聲擋住箭頭,一支羽箭掉了下去。 鄭玉衡的半個胳膊都被震麻了,他扭頭一望,見到數(shù)匹馬、極稀少的幾個人,立在三十丈左右的山峰上,沖著他本人張弓搭箭。 他脊背上躥上來一股涼意,大腦幾乎沒有轉(zhuǎn)動的余地,光靠本能和直覺一般伸出手,握住了身旁一人遞上來的柘木弓和三羽箭。 顯然,在逃出營地的那一夜當中,有人記住了這位小鄭大人的射術。 風聲獵獵,四周交戰(zhàn)聲無數(shù),甲胄和刀兵刮出咔嚓咔嚓的層層重響,在這樣紛雜、混亂,甚至極其危險的情況下,鄭玉衡卻充耳不聞,伸手拉弓。 他沒有用心去判斷。 但在他的直覺當中,認為立在最中央、沒有騎馬的那個人,一定是李宗光本人無疑! 這個人血腥殘酷、恨不得將他抽筋拔骨的視線,根本不需要辨別。 兩人拉弓對望,幾乎同時松手,由于情勢緊急,鄭玉衡近似是只憑本能地放了一箭。 下一刻,破空聲幾乎立時逼至面前。 作者有話說: 我怎么會卡在這里呢~下面還有0v0 第97章 鄭玉衡身下的馬發(fā)出一陣嘶鳴, 馬蹄轉(zhuǎn)了個方向。瞬息間,那只羽箭貫入他的左肩, 血流不止, 巨大的沖擊力在猝不及防間,將鄭玉衡整個人從馬背上翻了下去。 “鈞之!” 張子墨從旁扶住他,一碰對方,摸了滿手溫熱的血, 他急出一腦門汗:“這可怎么辦?那放冷箭的人是誰?” 鄭玉衡無力回答, 但他的視線向?qū)ι涞牧硪贿呁? 見到原本立在那里的人影已經(jīng)倒下, 月光朦朧, 生死不知。 與此同時,維持至今還沒有完全潰散的甲陣在藩騎沖擊之下,已經(jīng)有被碾碎之勢, 何成飛同樣負傷,從甲胄之間向外徐徐地滲出血來。 他一力將擋在面前的藩騎砍倒, 扭頭放開喉嚨吼道:“所有人,跳江!” “何統(tǒng)制!鈞之負箭傷,這江水冰冷如何跳得?”張見清急道。 “他娘的, 不跳就等著被沖死吧!” 何成飛早已下馬,根本沒有在拖延一刻的余地, 隨著他的指令, 這些御營中軍的將士們也感覺到情勢危急——而且這隊藩騎不計死傷地沖陣,并不全然是為了殺了他們,而是為了在身后的耿將軍刀下覓得生機。 換而言之, 他們也想過江! 何統(tǒng)制此刻一聲令下, 其余將士等再無顧忌, 登時卸甲轉(zhuǎn)頭,跳入波濤不絕的江水當中。 張見清正在猶豫,便感覺一只大手從后猛推,將他和鄭鈞之一人一下,全都扔進了水中。 “娘嘞,還在這兒磨磨唧唧的!”何成飛轉(zhuǎn)頭,稍微阻擋斷后,旋即看向四周占據(jù),二話不說,也舍下盔甲,轉(zhuǎn)身跳了下去。 整只隊伍化整為零,在藩騎最后難以抵擋的沖陣之下,防止了大多數(shù)人當場死亡的后果。但與此同時,這種騎兵隊終于也抵達江畔,為首的千戶扭頭看著身后的火把、兵將,滿山漫野的砍殺之聲,心神一抖,連忙用蠻語下令道:“我們也撤!” 至于撤退之法,自然就是游回幽北、與大將軍乞列合赤匯合這一項了。 …… 大寒江的江水才解凍不久,地臨北疆,這里頭的水雖然清冽勝雪,但也同樣的寒氣逼人。 就算鄭玉衡會水,但在這種情況下,他不直接沉底就算是不錯了,更別提什么“游到對岸”了。 他渾身既冷又熱,左肩一陣一陣地絞痛,失去對時間流逝的精準感知,不知道過了多久,不知是一炷香、還是一盞茶的時間,忽而有一只手將他從水中提了上去,耳畔之聲嘈雜無比。 也是在這個時候,他徹底失去了意識。 漫漫長夜。 待鄭玉衡重新醒來時,他的肩膀上已經(jīng)沒再插著羽箭,而是被處理過、敷好了藥,還纏上繃帶了。 他睜開眼,見到破曉的天色,以及不遠處燃起的烽火狼煙,視線下移,面前幾步之處,就是一片篝火。 在這時,身旁的人似乎也發(fā)覺他醒了,開口居然是純正的大殷官話、不帶半點口音:“大人,蔣大人,他醒了!” 旋即,穩(wěn)健的腳步聲響起,一個熟悉的面孔蹲下身湊了上來。鄭玉衡辨認了片刻,在這張抹著灰和遍布風塵的臉上認出對方:“指揮使……蔣大人?” “嘿,勞煩小鄭大人記著我了?!笔Y云鶴爽朗一笑,上下打量了他一會兒,“行啊,這體質(zhì)不孬,醒得夠快的,要是換個身體不好的,這箭傷、江水,一回就能把命交到閻王爺那兒?!?/br> “多謝指揮使搭救?!编嵱窈獯桨旮闪眩ぷ右菜粏∫黄?,“您怎么會在這兒?” “我怎么在這兒?”蔣云鶴笑道,“我他娘的比耿哲來得還早呢,他那老小子就是保護不了……咳,在北疆待得太久,說話都莽撞了不少,呸?!?/br> 他伸出手,從部下那邊拿過來一壺水,在這種情況下,水可比酒值錢和稀少多了。 鄭玉衡接過水壺,又道了聲謝,而后潤過喉嚨,坐在原地望著不遠處的烽火,腦子里有點轉(zhuǎn)不動了。 他的傷處理過,也被換了一身干燥的衣服,就是這篝火稍遠,頭發(fā)還微微濕著。 蔣云鶴坐在他身旁,見他雖然面色蒼白,也負了傷,但是神智還很清楚,便道:“講清楚,我也不是特地過來撈你的,都不是我認出來,而是常常在宮里執(zhí)勤的麒麟衛(wèi)認出你的,娘娘雖然特意吩咐了一句,但這戰(zhàn)場之廣大,我琢磨著,哪里就能碰巧搭救上了呢?誰知道還真就這么巧?!?/br> 鄭玉衡的耳朵里只聽見一句,聞言望了過來,眼眸微亮:“娘娘說了什么?” “就吩咐了一句,要是在城池和后勤各關隘之外的地方遇見你,就把你捆了扔車上,拉回京城里去。” 鄭玉衡渾身縮了縮,忍不住看向一旁的車——一匹老馬拉著,上面都是一些器具、草垛、并炊具等雜物,擠一擠,倒是還真能再容下一個人。 這時候在看蔣云鶴,指揮使臉上的笑容就有些微妙玩味了。 “蔣大人,我……” “小鄭大人,你不必說了?!笔Y云鶴道,“斷斷沒有違抗皇太后懿旨的說法,別說是從水里撈上來,就是在路上碰見,我也得把你捆回去?!?/br> 鄭玉衡嘆了口氣,而后向不遠處望去,見到幾乎所有御營中軍的殘兵,包括何統(tǒng)制、張見清兩人,都被救了上來,在另一頭的篝火前休息,大多都睡了過去。 另外,那些跟他們幾乎前后腳跳江的藩騎,可就沒有這么好的待遇了,被捆著手腳連成一串兒,由數(shù)個麒麟衛(wèi)看管。 “耿將軍打勝了嗎?”他問。 “不勝?不勝就是掉腦袋的事兒了。”蔣云鶴道,“我們既然不是專程來等你的,那自然就是……” 他話語頓了頓,沒有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