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小雪叔叔和小盛夏(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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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抱著筆記本電腦,窩在沙發(fā)里看自己記錄下的和小叔叔的點(diǎn)滴。 她還會寫一些小羞羞的心思。 追點(diǎn)擊的人很多。話說回來,她寫這個連載寫了四五年,從她十五六歲就開始記錄了,很散漫,很流水賬,偶爾是一些很甜蜜溫馨的片段,偶爾記下的是她童年時的事情。甚至,她五六歲還不懂事時的記錄都有,五六歲太古遠(yuǎn),她只能選擇記得住的來記錄。 例如,五歲那年,她剛認(rèn)識他,那會兒她覺得全世界都欠了她的,所以也是用惡毒來對抗這個世界,她既喜歡那家小粉屋的冰激凌店老板溫柔的微笑,又討厭他,覺得他怎么可以笑得那么幸福從容。于是,她就趁他不注意,在他小粉屋的雪白外墻上涂鴉,將他畫得丑陋惡心,全是丑化的。 那時候的她,很惡毒,不是拿粉筆這種好清理的筆,而是丙烯顏料,涂出來是油畫一般的濃墨重彩。 她將他畫禿了,還給他鼻子劃出三個鼻子那么大,將他的冰激凌畫成一坨一坨的屎。 那時候,明雪經(jīng)營的規(guī)模還很小,不做飯點(diǎn)等精美菜肴,只做冰激凌一樣,也沒有請任何員工。就他一個人現(xiàn)做,現(xiàn)賣。所以他經(jīng)常是忙不過來,要五點(diǎn)就起床,開始做冰激凌,一直做到上午九點(diǎn),然后開始打掃大廳的衛(wèi)生,十點(diǎn)才開店,又充當(dāng)起了服務(wù)員和收銀員,經(jīng)常是一個頭兩個大,但盛夏每次見他,他都是笑瞇瞇的。他大概下午三四點(diǎn)時最清閑,那會兒他就會彈琴,美妙動聽的音樂聲飄出很遠(yuǎn)。 她時常逃課,就抱著雙膝坐在小粉屋的墻角下,聽他彈琴。直到有一次,他停下彈奏,出來庭院修剪花與樹時,發(fā)現(xiàn)了她。 他笑著走過來,在她身邊蹲下,說:“小朋友,你怎么一個人坐在這里呢?” 他朝她伸出手,“你看著有點(diǎn)孤單?!?/br> 盛夏一把拍開他手,說:“你才孤單!我好得很!” 她還朝他吐口水了! 口水沾他胸口上,他那件白襯衣報廢了。她還順帶朝他踢了一腳泥,讓他的白襯衣毀得更徹底,甚至連他那張漂亮的微笑著的臉上,都沾了黑泥。 當(dāng)時,她就想,他會朝她吼嗎?他會打她嗎?她還小,可是他那么高大,她是打不過他的,但她逃功很厲害,她是這條街上跑得最快的崽!她邁腿正要逃跑,突然,她兩邊腋下一受力,她整個人被他提了起來。 她蹬著小腿短拼命踢他,可是她腿太短,踢不到。反倒惹得他笑聲不止,露出一對甜甜的大酒窩。怎么可以有男人長著那么甜的酒窩呢?她一時看呆了,而他已經(jīng)提著她進(jìn)了小粉屋。 他取來溫水盆,替她洗凈雙手,才說,“現(xiàn)在還是上課時間哦,小朋友,逃學(xué)可不好。我發(fā)現(xiàn)你好多次了,你經(jīng)常逃學(xué)來我這里搞破壞?!?/br> “要你管!”她哼了好大一聲。 突然,她肚子傳來咕嚕一聲,她紅著臉猛地按住了肚子。她其實(shí)是連中午都沒有吃。她父母根本找不見人,而保姆這些工人們很會察言觀色,一開始時還會正兒八經(jīng)地看顧她,后來發(fā)現(xiàn)她根本爹不疼娘不愛,甚至她父母在外各有私生子女,她就是一根草,于是保姆就開始拿著錢,忽悠小孩了。別說什么照顧,能吃上一口熱飯也是奢侈。 “小朋友餓了啊……”他依舊笑瞇瞇地,“讓神奇的雪糕叔叔看看有什么好吃的?!?/br> 怕她會跑,他把一只超級大的龜搬到她面前來,說:“你看,這是蘇達(dá)卡龜,是個boy哦,他很喜歡和小朋友玩,你先幫我照顧他好不好?” 她其實(shí)很喜歡小動物,見了大龜喜歡得不得了,脆生生地問,“他叫什么?” “雪酪?!彼χ?。 “好可愛?!彼滩蛔?,蹲下來,去摸他龜背。 明雪說,“等你和他混熟了,你可以坐到他背上,讓他載著你走。” “真的可以?”她一下子變得激動起來,又歡欣又期待。 明雪摸了摸她刺刺的板寸頭,說,“可以。雪酪他很喜歡和男孩子玩。因為他就是男孩子?!?/br> 盛夏一張臉?biāo)查g跨了下來,這個靚哥哥居然把她看成了男孩,他這是什么眼神?! 可是明雪沒有留意到她情緒,只知道她暫時不會跑掉了。于是,他進(jìn)了廚房去給她做吃的。 大浪嶼和別處不同,它本是海島小鎮(zhèn),夏季的感覺偏長,即使是入了秋也還是帶著炎熱,冬季也不算太冷,所以即使已是九月中了,但依舊炎熱,除非是遇到了臺風(fēng)天。 初秋也很適合吃蟹。這個時候的蟹也頗肥了。剛好今早就有人送了一籮大閘蟹過來。他也是饞了,想吃蟹。于是,他做了大閘蟹黃釀羊肚菌這道美食。 他將蟹處理好,將蟹殼掰開時,里面金黃的蟹黃露了出來,又肥美又漂亮,黃橙橙的一片。他把蟹手腳剪掉,把蟹殼拿來熬高湯,而蟹黃則做另一道菜。 一一把蟹黃取出來后,他加入洋蔥末去煎,過程要看住火候,時間也不能久,小火煎著,煎得香氣四溢時,將白葡萄酒倒進(jìn)去一起烹飪,等煎好了,取來工具,一點(diǎn)點(diǎn)地將蟹黃釀進(jìn)羊肚菌口里去,將羊肚菌塞滿,釀好后,又將羊肚菌放進(jìn)葡萄酒里腌制,再在油里煎炸出酸味,備用。 而一部分蟹rou蟹殼放進(jìn)鍋里炒,將做好的醬汁倒進(jìn)去,和蔥蒜竹筍一起炒,醬汁鮮香濃郁,將蟹殼蟹rou滲透,然后浸潤了蟹殼蟹rou的醬汁更為香氣濃郁,明雪將醬汁倒進(jìn)另一個碗具里備用。 他開始擺盤。將三塊羊肚菌的頭部插上碧色葉子,成為某種蔬菜的樣子。再將炸好的芋頭糕擺一邊,長方形的芋頭糕上也點(diǎn)綴了紅色櫻桃碧色葉子,再在形成三角區(qū)的地方放進(jìn)一顆透著薄紅琉璃一般的果子,果子里塞的是冰激凌,而封口的地方蓋上兩片碧色葉。 他將兩個圓盤碟子端了出去,擺放在桌面。 盛夏果然被顏色鮮艷,香氣撲鼻的美食所吸引,口水流了一地。 她并非窮人家孩子,她不缺錢,缺的是家庭溫暖,家人陪伴與管教。所以她一看到明雪做的,就嚷開了,“米其林法式餐?還是三星那種?!” 明雪一怔,看向她時,多了幾分敬重。五歲的孩子,大部分都還在玩泥巴呢,但她知道這是什么。 盛夏用力吞咽了一下,刀叉筷子什么都不要,直接拿手捏起三個羊肚菌一口氣全塞進(jìn)了自己嘴里和肚里,她含糊地嚷嚷:“好吃是好吃,可是不頂用!不夠我塞牙縫!” 明雪抿唇笑,兩只甜酒窩又跑了出來。 小盛夏仰著頭,一臉苦相地看著他,這個大哥哥怎么能這么溫柔,笑得這么好看,還總是那么好脾氣呢?!不像她,粗野、狂放、還躁狂!她真的很想把他的小粉屋拆了,將他氣得暴走!她就是有這樣暴虐的心,看不得他總是這么從容優(yōu)雅,她就是想要?dú)邕@一切美好! 她是這樣想,也真的這樣做了,她突然就將桌面一掀,將所有的餐具全都推到了地上,乒乒乓乓,碗碟杯子碎了一地。但他手快,別的沒救,將就自己那碟美食端起,穩(wěn)穩(wěn)托著。 她想,任何好脾氣有教養(yǎng)的人,都會發(fā)瘋的! 可是他沒有,他只是安靜地等她發(fā)泄完,然后用溫和的嗓音哄她,“小朋友,食物沒有錯。而且食物是珍貴的,不應(yīng)浪費(fèi),很多地方的人連一口飯都吃不上。我們要懂得感恩?!?/br> 他將她拉過一點(diǎn),說,“都是碎片。你小心一些,坐到那邊去玩好嗎?還有別的菜,管飽的。只是叔叔剛才很饞蟹了,才會做了這道蟹黃釀。你不喜歡嗎?沒關(guān)系,待會還有別的。乖啊~~” “我討厭你!”她推開他,跑了出去。 她一個人,傷心地在大街上走著,走到了對面街的公園。 別的小朋友都有父母陪著在公園玩,可是她形單影只。 她走了很久,很久,又餓又累。后來,她坐在路邊嚎啕大哭。 突然,她左手指一痛,她抹了抹眼淚,低頭看手,原來是那只雪酪大烏龜在啃她手指。 那個有著很長很長的雙腿的漂亮酒窩大哥哥,居然牽著一只龜跟著她! 她的嘴巴大得可以塞雞蛋。 他蹲下來,摸了摸她頭,道,“男子漢大丈夫,別哭?!?/br> 她說,“你來干什么?” 他答:“不放心你。雖然大浪嶼很平靜治安很好,但一個小孩子獨(dú)自在外,不安全。這個時候,總會有陰暗。小朋友,別做任何會陷自己于危險境地的事。你父母呢?我給他們打電話,讓他們接你回去。” 07年的時候,手機(jī)剛剛開始換代,人們也剛剛開始流行用手機(jī),而很多人那會兒可能連手機(jī)都沒有的。但他手里有一款白色的袖珍小巧的諾基亞,他拿出來,問她家人電話,或者家里電話。 她搖了搖頭,“我沒有父母?!?/br> 明雪犯了難。他想了想,把自己的手機(jī)號碼寫在便簽紙上,撕下給她?!耙院笥龅接惺裁磫栴}可以找我。你餓了吧,我先帶你回冰激凌屋,哦,就是那棟小粉屋。她很可愛對不對?可惜你不是女孩,所有的小女孩都喜歡她!” “我可以玩玩你的手機(jī)嗎?”她問。 他將手機(jī)遞過去,“可以?!?/br> 她離開他三米遠(yuǎn),確定他看不見了,用他手機(jī)給保姆發(fā)了信息,告訴她在冰激凌小粉屋等她,不用回復(fù)。然后又把短信發(fā)送成功的一切后續(xù)信息都刪除,再把手機(jī)還給他。 她忽然主動地牽住了他的手,說,“走吧?!?/br> 他笑瞇瞇地一手牽著大雪酪,一手牽著小小的她慢慢走著。 防人之心不可無,她才不蠢呢!如果他是壞人,保姆會找到她的。至于,他會是壞人么?會害她嗎?不,她無所謂,她知道,自己才那么點(diǎn)大,卻很厭世。她不怕死。她甚至不知道,活著有什么意義。她怨恨父母生她出來。她根本就不應(yīng)該出生! 但她很幸運(yùn),她遇到的的確是好人。 那一天,保姆根本沒來找她。是晚上八點(diǎn)時,他將她親自送回家的。 一直到送她回家,他還以為她是男孩。她多次跑去他的小粉屋里,一整個夏季幾乎都在搗他家的蛋,可是他沒有生氣,一次也沒有,也還一直以為她是小男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