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VP職員的普通日常
“震驚!某知名上市公司會長竟然是黑幫老大?!” “著名企業(yè)家以商養(yǎng)黑——大韓民國經(jīng)濟毒瘤曝光!” “內幕:某V字開頭企業(yè)偷稅漏稅,賄賂勾結檢察機構” 裴曦仁盯著屏幕上這些大字報一樣的標題,點進去迅速掃了一遍,隨即不動聲色喝了一口拿鐵。 “… 感謝宋先生好意提醒,對于這樣捏造證據(jù)的造謠污蔑,我們確實很頭痛?!?/br> “那可不,哎呀,現(xiàn)在網(wǎng)上這群家伙們真是什么謠都敢造… ”自稱“宋先生”的男人扶了扶眼鏡,“裴室長,我們公司對于這種類型的公關經(jīng)驗十分豐富,您看我們是不是… … ” 呸,這些黑料不都是你們制造和收集的嗎?!先是大范圍投毒,待時機成熟就主動來信;嘴上說著合作,實際上就是敲詐勒索,“如果不給錢的話就等著公司形象被進一步抹黑吧”——根本就是黑公關嘛。 曦仁閉上眼翻了個白眼。 這幾個星期以來,連續(xù)十幾家有頭有臉、但跟黑幫毫無關聯(lián)的企業(yè)都被類似的黑料拖進了輿論旋渦中心,以至于沒被黑的企業(yè)可能需要重新評估一下自己的影響力了。曦仁腦子里弦繃得緊,料想真·黑幫起家的VP集團搞不好就是下一個,早就研究準備了幾套方案。結果如臨大敵地迅速看完黑料內容后,卻發(fā)現(xiàn)具備威脅性的真料一條沒有,倒像是此前滿城風雨大字報的拙劣翻版。 黑公關不是沒見過,但這么不走心的是第一次見。假設出自同一家黑公關之手的話,他們是造謠寫黑稿都不換模板的嗎?被這波拙劣黑稿扔進輿論旋渦的企業(yè)集團,是干脆一個懂得公關常識的人都沒有嗎? “有點眼熟啊?!迸崾议L玩味地盯著宋先生的臉。 “裴室長之前見過我嗎?慚愧慚愧… 我這人記性很差…”宋先生嘴上說著慚愧,表情則跟從他進門時一樣圓滑。 “我是說這些標題和內容?!迸崾议L指了指屏幕上的內容。 “啊,那可不——您也知道,造謠污蔑就是那么些詞,翻來覆去的用… ”宋先生絮絮叨叨,苦口婆心,“雖然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但是這對貴企業(yè)形象的打擊和破壞不容小覷… ” 有沒有搞錯???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你們繼造謠污蔑了一堆跟黑幫毫無關聯(lián)的中小型企業(yè)后,用假·黑料敲詐勒索到了真·黑幫企業(yè)頭上了喂—— “但我們確實是黑幫轉型的企業(yè),我覺得實話實說沒什么不好?!迸崾议L于是微笑著平地炸起驚雷。 “… … 啥???”宋先生這下終于出現(xiàn)了懵逼的表情。 看來是真的不知道。 怪不得膽子大到答應裴曦仁象征性的面談邀請,直接登門拜訪。 裴室長繼續(xù)擺出迷人的商業(yè)微笑,二人對視著。 隨即不知道是誰先笑了出來,尷尬總算融化在二人笑聲中。 “當然是開玩笑的啦,宋先生~”裴曦仁眨了眨眼。 “裴室長真是幽默… 嗨,那我就不再多加打擾了?!?/br> 自稱宋先生的男人夾著公文包灰溜溜的走出門后,辦公室像憋足了一個世紀一樣,開始哄堂大笑。 “都組長,你最近有得忙了。”裴曦仁拍了拍都勝勛的肩膀,“跟緊點?!?/br> 在都勝勛帶著幾個手下走出辦公室前,裴曦仁又追加了一句: “Make him an offer that he 't refuse.” 這是他跟都勝勛的工作暗號,意思是恐嚇就行了,不要真的見血。做到對方主動刪稿撤熱搜,清理完自己制造的爛攤子就行了。 勝勛平素不起波瀾的臉,這一刻嘴角微微上揚,但也稍縱即逝,很快就隨著幾個部下一起消失在門外。 今天的工作就這樣結束了。曦仁輕舒了口氣,走到落地窗邊。春末的首爾,櫻花還在綻放。 當初曦仁開玩笑說“要是從辦公樓能看到良才川的櫻花就好了”,想不到林理事竟然真的拿了該選址的辦公樓方案,展示給理事會;最終VP的辦公樓竟然真的建在了這里。 “曦仁喜歡就好?!绷掷硎驴偸桥e重若輕,仿佛敲定一棟33層辦公樓選址跟給12歲的小孩買玩具沒有什么不同。 也是,自己想要的東西,哪一樣理事沒有給自己呢?從小偏科的自己,高考成績并不理想,最終卻被在淵哥塞進了首爾大學(Seoul National y )。都勝勛失去一只眼后,自己開始討厭血腥的幫派生活。短短幾年后,他和勝勛就離開了地下賭場,開始在寬敞明亮、光鮮亮麗的市中心寫字樓工作。 裴曦仁成為裴室長的事是這樣的:黑幫要企業(yè)化,企業(yè)要國際化?;凇坝屡d實業(yè)”這個名字,前首爾大學英語系高材生裴曦仁擬定了“Valiant Prosperity(VP)”這個洋氣的英文名。完全不懂英語的會長拿著這個英文名去找了個風水命理占卜師,回來后對這個名字贊不絕口。裴曦仁不懂一個西方英文名字怎么可以用東方玄學占卜,但會長一高興,“VP集團企劃創(chuàng)新部”就成立了。都勝勛作為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的左右手,也就自然而然成了企劃部組長。裴室長目前的主要工作是對外打造VP集團企業(yè)形象,做做輿論監(jiān)控、影響和控制,物色合適的贊助對象,以及必要時危機公關。 按理說,裴曦仁身在清湖派核心圈,應該更有野心。但如今28歲的他似乎十分安于“裴室長”這個頭銜,無意再向“裴部長”攀爬。對于這樣不爭氣的自己,林理事依然聽之任之,雖然偶爾會開玩笑揶揄一下,但從不加以苛責。最近曦仁想在江南區(qū)開一家名叫SOLARIUM的網(wǎng)紅咖啡廳,林理事投了資入了股,參與了策劃,還幫自己聯(lián)系了設計師。所以說作為養(yǎng)父和義哥的在淵哥,對自己的寵溺程度大概有些過頭了。已經(jīng)擁有這么多的自己,就不該妄想更多不是嗎。 裴曦仁拿出手機,跟理事的上次通話和短信停留在將近一個月以前。 林理事出差去美國,已經(jīng)過去了將近一個月?!耙欢螘r間”,果然很長。英語中有句諺語:“Out of sight, out of mind.” 眼不見,心不煩。但曦仁依然會不可避免時不時想起理事。他料想理事繁忙,不敢主動聯(lián)系理事;而理事也無音訊,仿佛失蹤一般。 二十多天不聯(lián)系,不是很過分嗎? 說不定覺得自己很礙事,很粘人,很討厭,所以懶得理自己。說不定正在跟拉斯維加斯的脫衣女郎們親熱。裴曦仁于是又感到心口發(fā)堵,苦澀了起來。絕望無果的單戀如同發(fā)炎的闌尾,或許切除才是最好的選擇。被絲絨包裹的荊棘幽暗生長著。裴曦仁于是暗自決定:就算理事主動發(fā)短信了,自己也要找借口拖上個幾天再回;如果理事來電話了,自己絕對不會接;自己要用SOLARIUM實現(xiàn)財富自由,然后從VP集團辭職,28歲退休,與理事再無交集—— 下一秒,曦仁的手機響了。 是來自“在淵哥”的短信。 “抱歉 最近真的很忙 冷落了我們曦仁”第一條。 曦仁于是覺得或許不從VP集團辭職也可以。 “最近有按時吃飯嗎?沒犯胃病吧”第二條。 曦仁于是覺得電話也不是不能接。 “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想拜托你 你能去一趟我的辦公室嗎”第叁條。 曦仁摁起手機,秒回“好的”,然后他就走出辦公室,走進了電梯間,準備去往33層。 裴曦仁就是這樣鐵骨錚錚、說到做到的男人。 站在林理事辦公厚重的胡桃門辦公室門口,裴曦仁又想起幾個星期前自己莽撞推開門的那個雨夜,嘆了口氣。 就在他準備刷卡進門時,手機又響了一下: “等沒人了跟我說一聲”這是來自理事的第四條短信。 走廊盡頭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天色已經(jīng)完全黑了。已經(jīng)是下班時間,理論上沒有人應該在這里。 昏暗的走廊上沒有開燈,晦暗不明的光線像一種介質流淌著。 裴曦仁所棲息的VP集團辦公樓,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涌動。由北部洞派、西林派和清湖派結盟成立的VP集團中,門戶之見,派系之爭,從未止息。身為原清湖派領袖和常務理事的林在淵,此時出差將近一個月,或許已出現(xiàn)權力真空。覬覦暗算者是否正伺機而動,不可得知。 裴曦仁佇立在門前思考了一會兒,深呼吸一口氣,隨即刷卡推開了門。 接待區(qū)的電腦屏幕沒有熄滅,一張臉幽靈一般浮在微弱的光線中。 一個本應當在美國的人,此時卻坐在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