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可不缺紈绔子弟。

    “配享太廟好,真好。”族長的臉僵硬了一下，立刻恢復(fù)了慈善的模樣，“祖上有光，光宗耀祖。”

    但話音一轉(zhuǎn),“子嗣傳承終究是人倫之本,君實(shí)還是多考慮一番?！?/br>
    “命格一事,總有能解決的時候?！?/br>
    族老終于反應(yīng)過來自己辦了蠢事，訕訕退后。

    其余族人感受著身上戲謔地目光，也不敢自作主張，只是跟著族長附和。

    這是還不愿意放棄。

    “不必費(fèi)心，我平日政務(wù)繁忙，無閑暇教養(yǎng)子孫，屆時再移了性情，是禍非福，族長不必勸我?！?/br>
    鐘離微幾乎是脫口而出，心意已決。

    族長默然無語，像是敗下陣來。

    “那爵位怎么辦，白白浪費(fèi)了？”

    族長想著人多勢眾，帶著一眾族老族人來汴梁，現(xiàn)在自食惡果。

    總有憋不住的族人跳出來。

    他們才不在意鐘離微有沒有子嗣，他們看中的是爵位。

    族長閉了閉眼，佯裝沉痛道，“族中出息的子弟不多，君實(shí)你也要為族里想想?！?/br>
    鐘離微似是詫異，“承恩侯的爵位一代而消，哪里來的浪費(fèi)？”

    他像是現(xiàn)在才明白過來族人咄咄逼人的原因，嘴角繃直，面色有些陰沉。

    “族中還是不要想這些捷徑了?！?/br>
    這真是半分遮羞布都沒有了。

    族長卻顧不上如芒在背的感覺。

    “堂堂侯爵，說沒有沒了？”族長此刻也端不住宗族的威風(fēng)，“你莫不是在騙我等？”

    族長笑都笑不出來了，尖利的聲音中帶著憤怒。

    成德拍拍手，上前一步。

    “族長是在質(zhì)疑朝廷的規(guī)矩不是？”

    按照常例，承恩侯一代而消沒問題。

    但正如先前所說，常例之外還有加恩。

    除非是新帝極為看不上不喜先帝后族，否則是不會削爵的。

    畢竟是名義上嫡母，就是圣上都要敬著。

    具體例子參考萊國公府。

    新帝為示孝心，甚至?xí)粑患由弦患墶?/br>
    當(dāng)然這就是不用言之于口的“潛規(guī)則”。

    名義上，鐘離微所說并無錯處。

    至于實(shí)際情況，成德并不想科普。

    身為圣上身邊的主管太監(jiān)，成德的氣勢已然渾然天成。

    “大周先祖立下的規(guī)矩，不知誰有那么大的面子！”

    成德瞇著眼睛，手指指向族長，聲音微沉，帶著怒氣的話語甚至有些扭曲。

    “這種族人大人何必還護(hù)著，藐視皇恩，干脆杖斃了事?！?/br>
    鐘家族人都是欺軟怕硬的，等受了冷臉才反應(yīng)過來，這笑瞇瞇的太監(jiān)是宮中的宦官頭頭。

    是隨口就能留下他們性命的人。

    “草民失言，大人恕罪！大人恕罪！”

    族長慘白了一張臉，手腳發(fā)軟，“君實(shí)，我真是無心的?！?/br>
    饒是鐘離微考慮周全，也沒料到宮中會摻和到他族中的事。

    但不得不說，成德的出現(xiàn)是意外之喜。

    鐘離微與成德對視一眼，兩個聰明人對上了頻。

    “公公寬宏，饒了他口舌之失吧?！?/br>
    成德依舊是那幅皮笑rou不笑的表情，“既是如此，雜家也便直說了。”

    “鐘相您也別瞞著了，今日雜家就說一句公道話?！?/br>
    “族長您也不必?fù)?dān)心爵位和子嗣了，您和鐘相就沒有關(guān)系?！?/br>
    “相府祖上是先祖建朝時的鐘將軍，少往臉上貼金了?！?/br>
    葉斂當(dāng)日的戲言，在此刻成了真。

    這也是鐘離微一早默認(rèn)的結(jié)果。

    鐘家族人如果安安分分，他就保留著面子情，也算全了父母對族中僅存的一點(diǎn)感情。

    若是不安分，他自然要劃清界限。

    他不可能留下這群人威脅女兒的未來。

    只不過今日成德在場，免去了鐘離微自己說出口。

    “不可能！”族長厲聲道。

    “君實(shí)您就算飛黃騰達(dá)，也不能不顧祖宗啊?！?/br>
    鐘離微的臉上沒有絲毫波動。

    族長心中一個聲音響起，“他是真的要脫族了。”

    惶恐，族長混沌的腦子突然變得清晰。

    鐘離微脫族的念頭只怕早就起了，是他們將事情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在此刻他居然發(fā)現(xiàn)一個驚駭?shù)氖聦?shí)。

    族中沒有辦法反駁。

    鐘離微寒門出身是眾所周知的事，鐘家在族地盛澤鎮(zhèn)也稱不上大族。

    正因如此，族中也很難說幫上過他什么忙。

    可以說，若不是鐘離微自己有天分，普通的家境很難供得起科舉。

    鐘離微這一脈，子嗣不昌，到鐘離微已經(jīng)是獨(dú)苗。

    現(xiàn)在他的父母已逝，連直系的親屬都沒有。

    當(dāng)初這是他們這些族中遠(yuǎn)親光明正大謀算相府家產(chǎn)的原因，現(xiàn)在卻成了致命的弱點(diǎn)。

    此刻，族長都清楚族譜沒有用處。

    這也是葉斂為何大膽選擇給鐘離微“換命”。

    依照風(fēng)俗常理，在大周很難擺脫宗族的影響。

    無論鐘家族人做的再過分，鐘離微要提出脫族，依舊會被千夫所指。

    不如釜底抽薪，徹底甩掉鐘家。

    鐘家?guī)状?，也就鐘離微一個出頭的人才。

    這種小宗族，縱使有族譜，也絕對是漏洞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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