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漾仰起頭，上下打量著他。

    不復(fù)早晨那副嚴(yán)整的精英派頭，發(fā)絲蓬松柔軟，稍有些凌亂，穿著簡潔的白色衛(wèi)衣，帽子從里面拉了出來，隨意地搭在廓版黑色風(fēng)衣上。

    下身是極顯腰身的收腿長褲，踏著一雙某運動品牌限量的撞色聯(lián)名運動鞋，簡直就像個逃課出來打游戲的少年。

    在褲腿下方寸許之處，腳踝骨若隱若現(xiàn)。

    不知道是不是先前看比賽時開的那瓶酒后勁有點高，她覺得自己的神識有那么一瞬幽幽飄了出去，盯著踝骨出的那片白皙盯了許久。

    “厲總?！彼辶饲迳ぷ?，收回視線，“好巧啊。您出差的時候，都在這種地方消磨時光嗎？”

    厲寧策側(cè)目，朝后排機位看了一眼：“陪侄子來的?！?/br>
    柴漾跟著看向那個高聲喊出他ID的小朋友。

    他坐在椅子上腳都踩不到底，兩腿懸空晃著，似乎也沒有在玩游戲，兩手交疊在桌上，下巴枕在手臂上，像是在看動畫片。

    好像看到了她自己。

    她兩手撐著下巴，心情不太爽，聲音悶悶的，陰陽怪氣地說：“這家店不太行呀，未成年都敢放？”

    厲寧策回頭看她：“這里是他家親戚開的連鎖店，我們剛一起看完比賽。”

    柴漾愣了一下，腦海里有閃過決賽夜直播的畫面。

    很奇怪，明明她應(yīng)該為UY感到開心的，可Vix輸?shù)舯荣惡笕珕T失去高光靠在椅背上的畫面卻始終揮之不去。

    就像跟在喉嚨里的一根刺，扎得人發(fā)疼發(fā)癢。

    UY的小崽子們抱著教練，對臺下喜極而泣的安娜瘋狂招手。

    而在他們身后，Vix的少年們落寞立場，作為Vix主教練的雨落也不在現(xiàn)場，無法給予他們更多的安慰，只好忍耐著，背對鏡頭，用手背擋著眼淚流下。

    像極了當(dāng)年雨落第一次出征世界賽的模樣。

    她想起自己深夜出門的目的，垂下眼眸，聲音變得有些緊：“大老遠(yuǎn)都來了，怎么不帶他去現(xiàn)場看比賽？”

    “吵，管不住。”

    厲寧策拉開椅子，在她旁邊坐下，一陣隱約的薰衣草香尾悄無聲息地鉆進(jìn)她的鼻腔，心神有一瞬的恍惚。

    緊接著，她聽見他問：“你呢？不看比賽，來這種地方看新聞聯(lián)播？”

    柴漾抬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屏幕。

    不知道剛才隨便亂點點了些什么，竟然給她點出了新聞聯(lián)播的轉(zhuǎn)播網(wǎng)頁。

    她回頭，瞥見厲寧策眼中淡淡的笑意。

    “怎么？沒見過我這么心系祖國的時代青年嗎？”

    柴漾扯了一下嘴角，摸出手機，仗著防窺屏手機膜的幫助，在厲寧策眼皮底下找到了袁青的對話框。

    在下是你爹：青子，在嗎登陸一下三水晚的賬號。

    如果她的賬號已經(jīng)在游戲中，袁青再次登錄，就能直接將她的登錄狀態(tài)頂?shù)?。這是目前在厲寧策面前不暴露的最好方法了。

    袁青回得倒是快，就是不怎么想配合。

    青青原上草：……

    青青原上草：姐，Vix輸了我難受，能讓我安心哭一會兒嗎？

    在下是你爹：哦，我忘了你和你的狐朋狗友去現(xiàn)場看比賽了，記得哭好看一點，不然被鏡頭拍下來之后可能以后會加入粉絲剪輯視頻時專用的豪華素材套餐。

    青青原上草：可以不用這么安慰人，真的。

    青青原上草：我剛到楚少家，等我借他電腦幫你弄。

    搞定。

    柴漾放下手機，看見厲寧策悠閑地靠在椅背上，也沒有在看手機，似乎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昏暗的燈光下厲寧策的眉眼顯得很深邃，白天他問的那句話在耳畔回蕩。

    ——UY和Vix，你覺得誰會贏呢？你希望誰贏呢？

    她覺得，他是故意的。

    她托腮，迎上他的目光，她看得明目張膽，不加掩飾，亮晶晶的眼睛直直看向他眼底。

    忽然眼前一黑。

    “有話就直說?！?/br>
    厲寧策的手掌虛虛橫在柴漾面前，試圖遮住這雙攝人心魄的雙眸。

    沒想到她下意識地眨了兩下眼，睫毛在他掌心輕輕掃過。

    他不動聲色地把手往回撤，收到背后。

    “你今天早晨為什么要問我那個問題？”她趁著輕微的醉意，大膽地問。

    “我想賭一個答案，一個我想要的答案。”

    柴漾挑眉：“那你覺得，我會希望誰贏呢？”

    “Vix?！?/br>
    他答得干脆，讓她眼底浮起一絲茫然：“為什么呢？”

    “因為你不愛UY?！眳枌幉咭馕渡铋L地看向她。

    她應(yīng)該喝酒了。醉意在她臉頰涂上了一抹淡淡的紅暈，眼底卻寫滿了無人理解的掙扎和痛苦。

    聽了他的話，她臉上浮上一層惱意。

    “那我應(yīng)該愛誰？Vix嗎？”

    厲寧策沒有回答，卻問她：“世界賽開賽以來，陪Vix出場的就一直是副教練，你有去了解過原因嗎？

    ”

    Vix的主教練是雨落，曾經(jīng)是他們那個平民戰(zhàn)隊的隊長。她不知道為什么，她也不會主動去問為什么。她始終覺得，從自己不告而別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已經(jīng)失去了過問和關(guān)心的資格。

    “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

    她指尖有些顫抖，像是被人戳穿了偽裝的鎧甲，看見了她極力想要逃避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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